他被人以極為殘忍的方式在教室裏殺人分屍,血淌了一地,浸濕了路嶼踏在門欄上的鞋底。身後不斷傳來學生們的竊竊私語,晏庭眉頭緊皺,他和路嶼是在五點多的時候離開這間教室的,其間他們一直密切關注著教室裏的動靜,除了丁豪之外,沒有任何人進入這間教室的跡象,張老師是怎麽會死在這兒的?這個空間裏的死亡,到底是觸發式,還是因果必然?是要遭遇鬼怪亡靈才會觸發死亡,還是每一天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有人死去呢?如果是觸發式,還有努力的必要,如果是因果必然,是不是接受現實比較好?“老師,你在想什麽?”看著晏庭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驚呆,路嶼扯了扯他的袖子,將他拉回現實。“我在想張老師,究竟是什麽時候死的?”晏庭艱難地將目光從眼前的凶殺現場移開,扭過頭看向路嶼,“我們一直都盯著這間教室,他究竟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是被誰殺死的?”“老師,”路嶼很是平靜地說,“張老師就是在今天死的,六年前的那個星期二,你有沒有想過,作為當年事件的相關者,那兩姐妹既然把他們關在這兒,難道是讓他們來享福的嗎?”“你說得對,”晏庭頓悟,“她們是在報複。”丁豪依靠複製死亡之前的時間來存在,這些人又何嚐不是?她們一遍又一遍經曆從兩姐妹死亡到他們所有人葬身火海的整個過程,經曆他們人生中最黑暗最恐懼的時光,誰能說這不是一種折磨?“這段時間對他們而言,是早已經注定好的了,什麽時候死,怎麽死,定得明明白白,闖入再多的人,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如果什麽都改變不了,那我們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麽?我們努力查找當年線索事實的意義是什麽?”晏庭忍不住問。“老師,我們改變不了六年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救不了任何人,也沒有必要救任何人。”路嶼看了一眼鑽進牛角尖裏的晏庭,出聲引導,“我們隻是要離開這裏,而他們的死會給我們帶來新的線索。”晏庭定定地看了路嶼一會兒,似乎是在心驚他的沉穩,他抹了一把臉:“對不起,我隻是對這種血腥場麵感到有些不適,才會有些恍惚,想些有的沒的。我早該知道,這是曆史,不容更改。”路嶼點了點頭,看著晏庭煞白的臉,又後知後覺地補上一句安慰:“你就想,起碼現在有線索可以繼續查下去了,也算好事吧。”“……嗯。”晏庭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慰。這個空間裏除了當年的事件相關者和誤入的人之外,不會有多餘的人出現,自然也就不會有警察來處理張老師的死亡,他就那樣死相慘烈地陳屍教室,挑戰著晏庭的忍耐極限。幾分鍾後,一向風度翩翩的晏庭終於忍不住,到衛生間裏去吐了,路嶼從隔間裏拿了些紙,乖巧地陪在旁邊。等晏庭吐完,感覺好受了一些之後,才緩緩開始往回走。這時,走廊裏的學生都不見了,兩人不由得加快速度,等他們靠近教室,看到那群在教室裏正襟危坐的學生,仍是吃驚不已。他們仿佛看不見那些零碎的屍塊和這一地的血泊,照舊坐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站在門口的路嶼——他們在等最後一個人進入教室。路嶼拍了拍晏庭扣住他手腕的手掌,踏著血泊走進教室,然後找了一個遠離血泊的位置坐下。在這間教室裏,有一位老師死去了,但這對於學生們而言,似乎非常無關緊要的一件事情,因為他的繼任者已經到來了。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揚起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問晏庭:“老師,我們不開始上課嗎?”“……我們今天自習。”晏庭艱難地把這句話吐出來,好在女生並沒有異議,乖巧地點了點頭,便低頭繼續看書了。晏庭看著一地的碎屍,又出去吐了一次,直到把整個胃都清空,才勉強能夠直麵那慘烈的現場。比起晏庭的反應劇烈,路嶼則要平靜得太多,他甚至從隔壁桌上搶了本書回來,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晏庭伸手捂住嘴,止住翻湧到喉嚨的嘔意,心想:小路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路嶼被扣在教室裏,晏庭自然也不敢走太遠,張老師的屍體還散落在教室裏,晏庭也不放心,幹脆就在教室裏守著,空耗了一整個早上。中午十二點,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路嶼到三樓的自動販賣機那兒買了一些吃的:“老師,吃飯了。”晏庭擺了擺手,表示吃不下。他們站在教室門外麵的走廊上,晏庭背對著教室,路嶼和他麵對麵,可以一眼看到教室裏的景象,但他仍然平靜地往嘴裏塞著麵包,覺得麵包太幹,還就著麵包喝了點水。晏庭是真的非常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老師,”路嶼吞下最後一口麵包,幽幽地開了口,“你說,張老師的屍體一直不消失,是不是有什麽門道?”“什麽意思?”“剛剛去買麵包的時候,我順便在周圍轉了轉,也沒發現這些地方刷新出什麽新的東西,你說我們是不是得在張老師身上找找新的線索啊?”晏庭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張老師的屍體:“不是吧……”“可是除了這個,也沒有什麽新的東西出現了。”路嶼認真地說。“……”晏庭沒有說話,但是滿臉都寫著抗拒。“走吧老師。”路嶼熱情地發出邀請。“我剛剛都吐了……”晏庭垂死掙紮。“吐著吐著就習慣了。”路嶼無情地鎮壓。無可奈何的晏庭隻能跟著路嶼再度進入教室,去麵對張老師的屍體,可叫他看看還行,上手去摸這種慘遭分屍的屍體,實在是突破了他的忍耐極限,他嚐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下手。最後,還是路嶼看不下去,叫他退到一旁,自己上手快速地將張老師的屍體檢查了一遍。“傷口處有活體反應……”路嶼一邊兒檢查,一遍多嘴說了一句,“凶手一定很恨他。”晏庭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意味著什麽他當然非常清楚——張老師是在還活著的情況下被肢解的。翻找了一番後,路嶼從張老師的褲兜裏翻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筆記本,在身上擦了擦血跡,遞給晏庭。晏庭接過來翻開一看,發現這本筆記本是張老師的私人備忘錄,裏麵記載著一些對他們很有用的東西,比如說二樓那間教師辦公室裏那台電腦的開機密碼。確認過張老師身上沒有什麽遺漏的線索之後,晏庭當機立斷,帶著路嶼上了二樓,直奔教師辦公室。因為昨晚十二點整棟樓斷電,電腦已經完全關閉了,晏庭輕車熟路地開啟電腦,然後輸入備忘錄裏記錄的開機密碼,電腦被順利地打開了。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是5月29日,也就是兩姐妹去世後的第四天,看著這個時間,晏庭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絲緊迫感。他坐下來嚐試登錄網絡,令他十分意外的是,這台電腦竟然能夠聯網。他立刻打開瀏覽器搜索教育學院和兩姐妹相關的事件報道,但網絡上的報道和他們之前在報紙上看到的報道基本上沒有什麽出入,評價兩極分化,支持女孩的有,支持學校的也有。但網絡上的報道似乎要比報紙要更加詳細,晏庭很快就看到了一些之前沒有看到過的信息,比如說教育學四班裏那個叫周婭丹的女孩,曾經作為班級的代表,站出來指責梁蕊說謊:“她說了謊,她是個騙子,張老師對我們一直都很好,根本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報道裏的周婭丹如是說。第35章 035周婭丹尖銳的話語,讓電腦前的晏庭本能地感到有些不舒服。因為在這件事情上, 他其實是站在兩姐妹那一邊兒的。畢竟他想不出有什麽理由, 會讓做得出以死明誌這種舉動的兩姐妹, 設計去誣陷一位老師。他們之間是得有血海深仇她們才會做出這樣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舉動吧?況且, 即便真的有仇, 直接殺了張老師不是來得更快一點嗎?怎麽都好過賠上兩條性命。對於兩姐妹而言,犧牲掉在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下對女性尤為苛刻的聲譽去誣陷一位老師, 這對她們有什麽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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