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王朝。


    西南邊境的杏花村。


    此時剛過了年,滿村上下都還帶著年味,天還沒亮,村裏的狗吠雞鳴就吵鬧個不停了。


    昨日夜裏又下了一場雪,此時周圍還霧蒙蒙一片環繞在山頭,吹來的寒風凍的人瑟瑟發抖。


    裴老太上了年紀睡不著,卯時還沒到就已經起床了。


    看著窩在床上睡得香甜的乖寶,裴老太那滿是皺子的臉,別提有多開心了。


    粗糙的手甚至都不敢去碰孫女那白嫩精致的臉。


    輕手輕腳的起來,把花了大價錢做的軟棉被蓋在裴寶珠身上後,她才打開門出去。


    一出屋門,迎麵吹來的寒風就讓她打了個冷顫。


    頓時臉上的笑就放了下來,帶著幾分刻薄走向了大房的屋外。


    “啪、啪、啪。”


    一頓粗魯的拍門聲以後,陪老太厭惡的開口:“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家裏的人不吃飯,雞不用喂食是不是?”


    屋裏熟睡的裴王生夫婦被這一陣敲門聲驚醒,張氏頓時就坐了起來,眼神驚恐又迷茫的看著丈夫。


    裴王生對於老娘這樣隔三差五就要來一通的操作,也是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伸手拍了拍受驚的妻子:“這個點還早,你睡著,我出去。”


    張氏看著已經大步起身的丈夫,這覺睡得也不安穩了,隻能匆匆套了件衣裳,跟著起來。


    裴王生一出來,看見就守在他們門口的裴老太,眉目間寫的皆是疲憊。


    語氣無奈:“娘,下地幹活也不用起這麽早吧,你這是又幹嘛。”


    看著出來的是大兒子,裴老太心中不滿意,往屋裏望了一眼。


    見黑不隆冬的屋裏有個移動的身影已經起床了,她這才壓下心底的不滿,瞪了兒子一眼,把裴王生往裏麵推。


    “我又沒喊你起床,你趕緊進去睡著去,讓你媳婦起床做飯。”


    “誰家娶個媳婦的睡到這個點的,孩子又不會生,飯又不想做,真是個懶婆娘,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娶她,白白花費了二兩銀子,連個傳宗接代的本事都沒有……”


    屋裏的張氏聽著婆婆這埋怨,讓她本就難受的心越發難受了。


    低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壓下要哭的衝動,套上薄薄的襖子走了出去。


    看見媳婦出來了,還穿的這麽少,裴王生那眉頭皺的就沒鬆開過。


    “今天我做飯,你進去休息吧。”


    裴王生說著,就不容置疑的把張氏往屋裏推,然後不顧老娘的怒瞪,提步往簡陋的廚房走去。


    看著兒子如此護著這個不下蛋的母雞,裴老太氣的喲,那心裏別提有多不爽了。


    每次都是這樣,次次兒子都護著張氏。


    那個張氏有什麽好的,長張臉像個狐狸精似的,把兒子迷得神魂顛倒,都三十了沒兒子也不著急。


    真是氣死她了。


    以前裴老太也很看重裴王生這個兒子,可是後來隨著母子二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


    裴王生老是護著張氏以後,裴老太的心也漸漸偏向了二房。


    看著大兒子硬要替張氏去做飯,裴老太也無可奈何,心中對這個兒子越發失望。


    “行行行,你愛做以後你天天起床做飯。”


    裴老太罵罵咧咧的留下一句,隨後就打開了院門,出去摘菜了。


    裴王生沉默著來到廚房,點燃了鬆油照亮屋子。


    然後開始熟練的拿出了昨日剩下的野菜,和一些粗糧攪拌在一起


    人高馬大的他站在在這狹小的廚房裏,顯得很是擁擠。


    張氏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門口,裴王生把今日早上要吃的東西都蒸在鍋裏以後,才發現她。


    看見妻子穿的那麽單薄,就站在風口,但是他眉頭又皺了起來,伸手把人拉進了廚房裏。


    “不是讓你回屋躺著嗎?怎麽又過來了?”


    裴王生常年在田地間幹活,那張臉被曬得烏漆抹黑的,皺起眉來的樣子,有些瘮人。


    但是張氏卻不怕,就那麽靜靜的抬頭看著他,默默的眼眶裏有淚濕:


    “生哥,要不你還是休了我吧,重新再娶一個能生孩子的,替你……”傳宗接代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裴王生給厲聲打斷了:


    “行了,我不答應,別隔三差五就跟我鬧,我不會休了你的,快回屋睡覺去。”


    他裴王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既然娶了她,就要對她負責。


    眼看著同齡人都有孩子了,他也想要孩子,做夢都想要個孩子。


    可是沒有他也沒辦法啊,他自己又不能生。


    休了張氏他舍不得,也不能這麽做。


    聽著他那冷硬的語氣,張氏眼裏的淚卻越蓄越多了。


    “可是村裏跟你一般大的男子,人人都有了孩子,有的都已經10多歲了……我不能拖累你啊……”


    說著說著,張氏就潸然淚下了。


    嫁給裴王生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虧待過她,連句重話都沒跟她說過。


    但如今卻因為她,讓生哥遭受了外人的流言蜚語,在這個家裏也受到了排擠,她良心不安。


    看著哭起來的張氏,裴王生嘖了一聲,用粗糙的手給她擦了擦淚。


    頓時張氏那白皙的臉上就有了一道紅痕,看見這樣,裴王生忍住了替妻子擦淚的動作。


    “說什麽拖累不拖累的,我已經存了一筆錢了,等開春忙完了以後,咱們就去州府看……”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接著安慰道:“如果真的沒辦法,我聽說外頭人家不要的孩子多的是,咱們找一個來養著就是了。”


    聽著這話,張氏心裏五味雜陳,默默動了動嘴:


    “可是撿來的,到底不是親生的,往後能對咱們好嗎?”


    裴王生伸手撓了撓腦袋,坐到灶門前往灶裏添著柴:


    “我也不知道,實在不行,還有二弟三弟的孩子呢。”


    “侄子也算半個兒,你別擔心以後的生活,實在不行我就多存點銀子,等以後老了,我買個丫鬟伺候你……”


    聽著這話,張氏破涕為笑,心裏被安慰到了幾分。


    讓裴王生休了她,她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真到了那一步,她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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