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無人好私語 作者:樹下晾涼子文案他本是一株荒山野草,卻被他路過隨手采了來。一個地上一個天上,門不當又戶不對,如何相愛?自是吃得苦中苦來得比蜜還甜。內容標簽: 情有獨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洪荒 搜索關鍵字:主角:思曇,永燁 ┃ 配角:古修霖,盼真,洛塵,綽瀛 ┃ 其它: ☆、(一) 一千多年前,我本以為我隻是一株雜草,生於不知名的荒山,也將死在雜草叢生的羊腸小道。 春來秋去,短暫一生,無人問津。 我也有過不甘心,不甘於草下,不甘於命運......幸得上天雨露,因為那執著的不甘,我拚命在石階的夾縫中吸收養分不斷成長,短短幾日,我第一次體味到了成功的滋味。因此,我得以俯視在我之下的大地萬物,同時,也不禁仰望在我之上的高山天空。 然而,我再怎麽努力,也隻能到此為止。 我隻是株雜草,怎可與天並肩?就算付出再多努力,我也隻能是株比其他雜草高一點的雜草而已。我漸漸明白,我與這洪荒天地,不過是一粒微塵的存在,如我這般的野草,究其一生隻能默默無聞,從出生到消亡連名字都不會擁有。 我的一生原本一眼就能看到盡頭,我也認命,可是,上天卻將他帶到了我的身邊。 我始終記得初見他的情景,那是深秋,本連烏鴉都唾棄的荒山野嶺,隻因他的到來,整座山卻響起了喜鵲的歡唱。那時的他是白衣勝雪的謫仙,從遠處緩緩踏著石階朝我走來,因為他那未收斂的仙氣,凡他所到之處便會如夏日般枯草複蘇,殘花複盛。 在生命盡頭的我自然也受了他的恩惠活了過來,也因為他,在死之前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一株會開花的雜草。 他曾為開花的我停留,隻因為曇花隻在夜間開放,白天開的曇花,實屬罕見。又因為他心尖上的她喜歡曇花,就將我移栽入花盆中,為了寄托對她的思念,他還日夜將我帶在身邊。 從此,我那樣一株從出生就被命運禁錮的野草,卻跟著他踏遍了大河山川,賞過了世間美景。 他讓我明白世間一草一木都有存在的價值,讓我知道自己為何而生,還給我賜名為思曇…… 想到他為我賜名的情景,我不由歎了口氣。 “夜半燭下思君故,明月清風未開曇。” “月色如此美好,卻隻有你這小小曇花能寄托我對她的思念。”這是他對我說過的話,也是為我命名的由來。 回想千年前陪伴他的那些時光,他總是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在思念她,思念之情到極致時,他寂寥的臉上總會露出一絲苦笑,問我為什麽不再開花,仿佛我開花時他等的她便會與他重逢一般。 我那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不開花。 注視著倒在我懷裏沒有一絲生氣的麵龐。 在猶如撕心裂肺,每根經脈都被淬毒的針刺穿一般的痛苦折磨之下,我才從未如此清明。 我無力地扯著嘴角笑了笑,“你可知初見之後的那兩年,我為何不再開花。”思及緣由,我突然有些惱了,“我第一次開花為你,以後的每一次也都將為你,我才不想做你的寄情之物,我那是吃醋!” 一千多年來,我始終不自知。 他本是天界之上備受天帝寵愛的二皇子,從出生就被封為戰神,法力高強幾乎無人匹敵。 他本是天之驕子,是我這等微不足道之物不可仰望的存在,而我卻受了他諸多再造之恩,我不敢高攀,無法將他當作友人看待,當作恩公卻也十足自作多情。可恩不能不報,故我便打定主意,如他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竭盡所能。 陪伴他的那兩年,他需要我做他的寄情之物,為了報恩,且不懂情愛的我就隻想日夜伴著他。 當他被她親手殺死後,我也曾撕心裂肺地痛過,當痛苦達到極點時,因他死不瞑目的懊惱神情我浴血重生,吸收了他血液中的所有靈氣飛升為一名散仙。 因為死前的那一麵,我認為他需要我,我沒日沒夜地修煉,隻為給他報仇,或者尋到他的一魄也好。執念之深,思及這一千年來我的瘋魔,我才明白我對他已是情入骨髓。 “我喜歡你,永燁!”懷中的他已沒了呼吸,即使這樣,說出這寥寥幾字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氣。 時光倒回,初見時,當他停在我身邊,用那雙不染凡塵的眼睛看著我,我想那時的我如果擁有一顆人類的心髒,怕是肯定會撲通撲通從胸膛裏跳出來,已是一眼入髓,削骨難忘。 ☆、(二) “不知上仙大駕,恕在下有失遠迎!” 看著麵前佯裝恭敬的男子,我輕車熟路避開他走進竹屋內,在茶幾前坐下倒了一盞剛烹好的茶。 “不是我說你,你不是在人間給人當書童嘛,好好的,怎麽突然想起我這個被無情拋棄的好友了?”男子鍥而不舍地來到我身旁,廣袖一擺與我並肩坐下。 見我不理,隨即,他又攀著我的肩,“給哥哥說說,這二十二日是否過得快活,有沒有遇到傾心美人,私定三生啊?” “茶不錯。”我放下茶盞,起身坐到對麵。 “你就我這麽一個朋友,就不知道珍惜嘛!”他悻悻道。 我瞥了他一眼,六百年前,我闖入妖界奪妖王精元,搶妖族聖器,重傷昏迷之際被人所救,那人便是我對麵的男子,古修霖。 修霖君是一位讓人看不清的妖,不管是他的修為也好,還是他的為人也好。 我倆素昧平生,他卻救我,後來的六百年裏,他也不求回報地助我修煉,讓我從一個小小散仙登上如今這被眾仙尊敬的上仙之位。 我生來性格孤僻,為人冷淡,即使被尊為上仙,也沒有任何仙家想要結交我。唯有修霖君,救我、助我、伴我。 “修霖君,謝謝你。”思及此,我說道。 他卻怔怔看著我,連滾帶爬形容狼狽地去了西側竹門旁望著天空。 見他如此行為,我詫異道:“你這是做何?” 他回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空,“真是奇怪,今日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我反應了一瞬,一時語塞。 見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又爬回我身邊攬著我的肩,“認識你幾百年了,也沒聽你對我說一個謝字,我的反應實屬正常。” 他這麽說,我才想起確實如他所說,沒對他說一個謝字。 我是因吸收永燁的靈氣和修為而飛升,與那些曆經劫難飛升的仙家不同,他們嚐盡世間百態,飛升後自然更像個脫離凡塵世俗的仙。 而我卻因仇恨飛升,從未經曆人情冷暖,自然不會做人,更不會做仙。天生自帶煞氣的我,更像是個魔。 一直以來,除了對永燁,我並不懂感激之情。對修霖君,因為他深不可測的修為,很長時間,我都是對他抱著警惕和敵意,從未敞開過心扉。 “到人間曆練還是有好處的嘛!”他拍了拍我的肩,“都是自家兄弟,不言謝,不言謝,哈哈!” 我撥開他的手臂,去到另一邊。說來也奇怪,修霖君身長九尺,劍眉星目,隱約還透著淩厲的煞氣,本該是個一絲不苟、霸氣十足的妖,怎得本性卻如此“無賴”? 思及一直沒將謝字說出口的緣由,多半也是不恥於他這無賴般的品性。他無賴,我便無奈了。我不由搖了搖頭。 見我反應,“又怎麽了?”他伏在茶幾上,“果真在凡界看上哪家的美嬌娘,不能如意,才到我這兒唉聲歎氣?”說著他勾起了我的下巴,“不應該啊,若說這凡界姑娘的審美,你這皮相正對口啊。” “花為貌,鳥為聲,月為神,柳為態,玉為骨,冰雪為肌,秋水為姿,比潘安不知強了多少倍。我若是女子,隻需一麵就會對思曇君你念念不忘,含恨而終!” 他這一套說法,原是形容女子貌美,如今卻用在了我這個男子身上,我本該氣他輕薄,卻不由對最後四字起了興致,“含恨而終?”我拍開他的手問道。 “恨不能與君共結連理,日夜纏綿。鬱鬱寡歡,相思成疾而終。” “這又是何意?” “我說的沒錯啊,你實則是薄情寡義之人,除了報恩二字,旁人與你如無物,哪家姑娘若是瞎了眼對你芳心暗許,不,就算明許,最終也隻會落個含恨而終的下場。” 對他的話我嗤之以鼻。 “可憐我家小妹,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卻為你修得花容消瘦。” “多謝令妹抬愛,我實乃薄情寡義之人,不值得錯付芳心。” 知道我是在拿他說的話懟他,他咧嘴笑了笑,“我就喜歡你這刻薄的樣子,真——” “打住。”這麽多年,我始終聽不慣他的輕薄話語,今日已聽得夠多了,“要不,陪我練功?” 說到陪我練功,他便將快出口的話咽了回去,“還是品茶吧,你如此心狠手辣,陪你練功折壽,我還想多活個幾萬年。” 相對無言,清淨了片刻,他猶豫著放下茶盞看向我,“你那恩公,現在如何?” 修霖君口中恩公,便是永燁。 曆經千年,我卻隻能從這天地間聚集永燁的一魂一魄,其餘一魂三魄是修霖君在我難以到達的極寒蠻荒之地為我取得的。剩餘的一魂三魄也是修霖君用禁術從他人靈魂中奪得的。別人的魂魄本就不是他,與他的魂魄相斥是必然,我散了萬年的修為才勉強讓這奪來的魂魄與他的魂魄相融相聚。 能夠聚齊三魂七魄實屬不易,虛弱乃是必然,況且他的真身已毀,不僅不能重現往日輝煌,他已被如今的天帝削除仙籍,且永生永世不得入輪回,被天界公認為罪大惡極的罪人,怕是連做凡人都無法長久。我已經做了太多逆天而行的事,也不差這一兩件,於是我讓他頂了別人的命格,將他的魂魄投入輪回,以別人的身份暫且修養。隻待他曆經輪回,來日重入仙道,重現輝煌。 他的第一世便是那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的貴公子,本是長壽的命格,卻因為他的魂魄虛弱,得了個二十二就病亡的下場。 我是為保他一生安寧才隨便找了個身份日夜陪伴的,如今卻又隻能親眼目睹他含憾而終。思及此,我不由歎了口氣。 見我反應,他掐指一算,“果不其然!”修霖君也學我歎了口氣,“他的魂魄本就不穩,得你守護能修養二十二年已是難得,下世應該能多活幾年,你就別一天天唉聲歎氣了,來日方長,隻要有進益,便是好事,你需要耐心等待。” 我也知事實如此,可就是不甘心這等待何時才是盡頭。 “他這頂替的命格真是極品,生生世世無大災大難就能坐享富貴,且一生安穩,無極悲,也無極喜,不枉你偷偷翻爛了司命的命簿,才找到這麽一個好命格。我看看......”他又掐指一算,“他此時已入輪回,投生在離國皇家,因得皇帝寵愛從出生便享盡世間榮華富貴,待到十六歲,便順風順水登了帝位,隻是......” 我還沒算過永燁的命格,“隻是什麽?”我忙問道。 “著什麽急啊,隻是他卻是個昏庸無能的皇帝,還貪圖美色......”修霖君特意補充了最後這四字,又接著道:“在他的統治下,百姓民不聊生,朝廷百官怨聲載道,他倒好,幹脆退位讓賢於同胞親弟,帶著美人做了逍遙太上皇。” 這麽聽著,是個好命格,沒什麽可是的。 見我無動於衷,“這一世,你就沒跟他發生點什麽?”修霖君問道。 我疑問地看了看他。 “美人啊,她和美人,你就沒有什麽想法?” 我繼續疑問,“何想法?” “吃醋啊,你不吃醋嗎?” 修霖君的話似乎驚醒了夢中的我,心思被人看破,我難免覺得不自在,於是我局促地端起茶盞,淺酌了一口,“呃,我想你是誤會了。” 他沒聽我的辯解,“我來看看這紅顏禍水的美人......”他掐指凝神,“一生最大劫難在十八歲,微服私訪時,行至一荒山,因悍匪劫財而龍困淺灘,逃亡途中幸得一山中獨居美人相救,便一見傾心,從此郎情妾意,終生相守——” 見他講得眉飛色舞,聲情並茂,我越聽越不是滋味,知他故意而為,我便打斷了他,“你這是何意?”永燁既是我心悅之人,得知他心屬旁人,我會吃醋是理所當然,可我就是不懂,修霖君為何要一而再地使我惱怒。 他將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於是乘我不意施了個變幻之法。 待修霖君失了魂般盯了我許久,我才意識到他那變幻之法的對象是我。看著茶杯裏自己的倒影,我被他徹底激怒。 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忍受這般一再羞辱!於是我抽出一旁的佩劍朝他刺去,打算先廢他幾千年修為再說,可他卻輕易躲過了我的一擊,奪了我手中的佩劍,攔腰將我拉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