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村子,其實是在市中心,算是城中村。 這塊地早就被沈氏地產拍下,卻從未拆遷,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原本都說這是邯城的一塊補丁,太難看了。可這些年提倡傳承,沈家村的建築古香古韻,充滿了邯城的地域特色,如今倒成了一處風景。 不過沈家人性子挺各色的,不開發也不開放,無論誰施壓也不成,問急了就一句話:這是祖宅!有祠堂,你家祖宗給人參觀的?! 大家隻能在周邊轉轉照個照片。 村口沒停車位,小王停在了村口不遠處,殷勤地下車給沈千鶴開了門,沈千鶴留戀的看了一眼那輛車……沒看他半眼。 吳景然帶著沈千鶴走了過去。 結果一到村口,就發現不太一樣,平日裏雖然有不少遊客過來拍照,但村子是安靜的。今天整個村子似乎都沸騰起來了,一路行道樹上掛滿了紅燈籠,襯的紅紅火火的。沒走進就聽見鑼鼓喧天的聲響,遙遙一看,村門口正上方掛著一條巨大的橫幅:熱烈歡迎老祖宗回家! 吳景然:……沈家想開了?這是租出去拍電視了? 吳景然也不知道沈千鶴來這裏幹什麽,連忙問,“您找哪位啊?這邊一般情況下,不讓人隨便進的。” 正說著,就瞧見村子裏一片熱鬧,大幾十口子人呼啦啦的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位須發皆白的老爺子,邯城不少人都認識他,沈氏地產的老爺子沈木春,今年已經110歲高壽了。 吳景然十年前給他拜過壽,不過聽說這老爺子近幾年已經不出門了,怎麽會來這裏? 正想著,沈老爺子突然激動起來,衝著他們的方向,老淚縱橫地叫了一聲:“幺叔!” 吳景然左看看,右看看,他身邊也沒第二個能當百歲老人叔叔的人。 倒是沈千鶴眉頭皺的老厲害,扭頭轉身就走。 他走,那老爺子更急了,甩開扶著他的兩個年輕人,直接撒丫子朝著這邊跑過來,邊跑邊叫:“幺叔,我是木春啊,你別走啊!” 幺叔是……吳景然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沈千鶴。 沈千鶴一臉嫌棄地模樣,“別看我,我不是,我不認識他。” 都一百多歲了,沈木春這小子怎麽還咋咋呼呼的啊。 太丟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下午五點見,麽麽噠。第三章 沈木春跑過來的時候,沈千鶴正催著吳景然,“你家在哪裏?我先過去看看吧。我瞧你恐怕快要沒命了,得抓緊!” 吳景然:……大師你狠了點。 沈木春一到就撲在了沈千鶴身上,抱著他嚎啕大哭。 明明是百歲老人,撒丫子一路跑過來,兒孫愣是沒追上不說,肺活量還很驚人。 吳景然被震得耳朵有點疼後,還有點羨慕。 這身體真好啊。 沈木春哪裏管他,這會兒已經嚎上了,“你去哪裏也不告訴我,一走就是那麽多年,說是今天讓我等你,我從淩晨就開始等,現在才來,你怎麽這樣啊。” 吳景然:睡蒙了吧! 眾子孫:這是自家祖爺爺嗎? 沈千鶴低頭看了看,那會兒事發突然,父親和兄長皆已身亡,他也時日無多,走的時候特別匆忙,隻來得及交代了幾句,沒想到一睜眼就過了一個世紀,原本的孩童已經垂垂老矣了。 隻是這性子還沒變,還是那個愛跟他撒嬌的小春子。 他不由歎口氣,摸了摸沈木春的頭發,說他,“都一百多歲的人了,怎麽還沒點長進,子孫都在,你這是什麽樣?不怕笑話啊。收收吧。” 沈木春老了老了,就成老小孩了。 賴在沈千鶴懷裏不出來,還說了句,“他們敢!” 這一聲後,沈千鶴瞧見後麵從十幾歲到□□十歲的漢子們,一個個都縮了縮頭。頓覺沈家家風這麽多年了,還是沒變,特別的尊老。 沈千鶴老懷安慰,就聽見沈木春又來了一句,“這不是幺叔寵的嗎?” …… 沈千鶴看看他一張滿是褶子的臉,覺得自己一下子變老了,很不留情的推開了沈木春。 沈木春還挺委屈的,叫了聲,“幺叔!” 沈千鶴都被麻了一下,實在是受不住,咳嗽一聲,“進去吧。” 這地方的確人多眼雜,這一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往這邊探頭探腦的看了,沈木春立刻應了,拽著沈千鶴的袖子說,“那就進去。幺叔你和那天走的時候穿的一樣,這些年你去哪裏了?” 吳景然剛剛還覺得,是開玩笑呢。可這會兒瞧見沈木春真的滿眼孺慕之情,一口一個幺叔叫著,就覺得不對勁起來。 大師難不成真的是沈老爺子的小叔叔? 怎麽可能? 可惜往下,沈家現任家主,沈氏地產的董事長沈四騰就過來了,客氣的將他請到了一邊,說是好久不見聊一聊,他識趣的很,隻能跟著離開了。 不過還是不死心的探聽了一句,“大師和老爺子……” 沈四騰衝他笑著說,“我們家老爺子歲數大了,糊塗了,別在意。” 吳景然心想:撒丫子你都沒追上,還糊塗呢,你騙誰呢。 不過嘴巴上還是客氣地說,“哦哦原來如此啊。”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光芒四現。 沈四騰:這事兒怎麽能跟你說。 吳景然:你驢我我才不信呢! 至於那一頭,沈千鶴被沈木春帶到了村中祠堂。這地方顯然已經整修過,不過樣子幾乎未變,還是和百年前沈千鶴走的時候一個樣子。 沈家是個聚集的大家族,祠堂規模自然不小。沈千鶴是幺子,天賦又高,表麵上人人都覺得他少年有成,性子安穩可擔大任,其實他內心裏還是個小孩子。喜歡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新鮮的。 邯城哪裏的飯菜最好吃他最知道,見了好看的人和東西走不動道,對於沒見過沒玩過的東西新奇手癢,家裏的第一台汽車就是他買的。 因此,這祠堂沒少來。 一睜眼一閉眼,百年已過。 當年那個滄桑的國度變成了如今繁華的樣子,可父親哥哥還有那些長輩們的死亡還近在眼前,饒是沈千鶴深知這是必然的犧牲,這會兒也有點難過了。 他拍拍身上的塵土,莊重的整理了衣冠,慢慢地走了過去,衝著沈家一百零三個牌位跪了下去,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等著站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了正常,沒人知道他想了什麽,說了什麽。 隻有沈木春站在他跟前,輕聲跟他說,“您走後,我媽就帶著我關門閉戶了。沒多久日本就敗了,後來又內戰了三年,就解放了。國家太平了,我們日子也好過,房子錢財捐了出去,一直到了八十年代,孩子們經商,這才贖回來,按著記憶裏的樣子,重新修整的。” 沈千鶴仔細又看了看,點了頭,“挺好,跟原先一樣,你有心了。” 一聽這個,沈木春老臉上頓時露出了愧不敢當的樣子,撲騰一下,就跪了下來。 屋子裏全是他的後代子孫,一個個麵露心疼,可卻沒人敢說一句別的。 隻聽見沈木春說,“幺叔,我有錯的。你走之前把沈家交給了我,讓我不要忘了沈家的立身之道。可我天資有限,這百年,沈家在我手上一落千丈。現在國家管得嚴,天師也要認證的。我生了五個兒子,他們各自又生了五個孩子,再往後,雖然計劃生育,可孫輩也有二十三人,重孫子更多。可幾十個兒孫,都是三腳貓功夫,認證天師就四五個,還水平一般,沒一個成大器的。” 他說著就掉了眼淚,“咱們沈家千年玄學世家,乃是三大家族之一,到了我這裏,卻連個子孫都培養不出來,穆家和尊家現在都是國家非遺傳家族了,沈家實力不夠,沒評上了。” 他越哭越傷心,直接掉了眼淚,抱著沈千鶴的大腿不起來了。 沈千鶴卻越聽越匪夷所思,低頭問他一句,“什麽叫非遺家族?為什麽天師還要認證?” 沈木春連忙給他解釋了一番,國家對玄學這塊特別重視,有專門的管理部門,非遺家族是極大的榮耀,就跟當年的玄學三大家的稱號一樣。 而且,因為穆家和尊家資曆老本事強,所以如今管理部門幾乎都是他們家的人在任職。沈木春說起來特別傷心,“我也想爭呢,結果穆家說咱們家實力太差,不能服眾,爭個頭。就把咱們否了。” 一提穆家,沈千鶴臉上的肌肉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沈木春哭的老眼昏花,沒看出來,接著說,“至於天師認證是說,現在捉鬼降妖都要證件了,不可以無證施法,被發現了要坐牢的。而且一個家族天師越多,也就代表著實力越強。” 沈千鶴將那個可惡的人從腦海裏驅逐出去,捉住了最重要的一點,“天師要怎麽認證?” 沈木春立刻說,“考試!” 沈千鶴又問,“那非遺家族呢?!” 沈木春說到這個就鬱悶了,“這需要傳承和實力兩者兼備,咱家有傳承,可沒人,需要慢慢圖謀。” 沈千鶴點點頭,“那就準備一下,我先把天師考了。” 說完這些,他才抬頭看這些兒孫,沈家人長得都好看,而且日子過得也好,這一個個看得都器宇軒昂的,非常養眼。 沈千鶴掃了一下,這些人剛剛來不及,這會兒卻是全部低下了頭行了禮,張口叫了老祖宗。 見晚輩是要給見麵禮的,沈千鶴自然不會壞了這規矩,信手扔了個荷包給沈木春,“我自製的安神香,算是見麵禮吧。” 這群小的不知道沈千鶴本事,臉上還帶著疑問。倒是沈木春一聽是沈千鶴自製的,“這是您自用的吧,太貴重了,給他們都瞎了。” 話是這麽說,可手卻攥的緊緊的,沒半點推出來的意思了。 兒孫們誰不知道自家老爺子的性子,這說明這東西好到老爺子也稀罕了,自然明白分量不輕,連忙給沈千鶴道謝。 認了人,沈木春也怕他乏了, “幺叔,咱們先回家吧,休息休息再說。” 沈千鶴雖然不累,可也需要消化一下,點點頭。不過他還記得吳景然,問了沈木春一句,“那位吳先生家中有事,我不是天師,能幫他嗎?” 這都是小事,沈木春立時說,“我來安排就行。” 沈千鶴叮囑,“讓他找個公雞待在身邊,今晚無憂。” 然後才跟著沈木春出了祠堂,門口已經停著輛車,瞧著跟吳景然的那輛差不多,沈千鶴滿心歡喜的上了去。 沈木春自然也跟著,車一開起來,沈千鶴就跟他說,“木春,我想喝水!” 沈木春很自然地打開小冰箱,遞給了沈千鶴一瓶礦泉水,不知道怎的,他覺得幺叔似乎格外高興了一些。 沈千鶴:原來開關在那兒啊。下次再觀察電影屏。 到了家裏,沈木春又和他聊了許久,臨走時挺貼心的,怕他什麽也不會,專門一一把電視機電冰箱空調之類的給他講解了一遍,尤其是電視,他隨手就開了個電視劇,講民國故事的。沈千鶴一眼就入迷了,等著沈木春走了,抱著靠枕重度沉迷起來。 沈木春回去,就把沈千鶴給的安神香分了。每人都有,但分量都不多,他叮囑,“這是好東西,若是不需要,別浪費。” 沈四騰將吳景然的事兒辦好,已經晚上十點了,這才拿著香回到了家。 兒子在房間裏打遊戲,隻有妻子寧雲在臥室等他。沈四騰累得很,洗漱完就準備睡覺了,寧雲卻還是抱著本書在看。 沈四騰說她一句,“這麽晚了,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