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實在想脫單,其實可以考慮他,我看他也挺急的。”  賀蕭:……  你為什麽都一百多歲了,還這麽能懟?  那頭藍琪已經帶著保姆過來了,一共是四位。沈千鶴立刻投入了問話當中,把賀蕭當成了背景。  這幾位保姆都是跟著藍老爺子很多年的,所以很是了解籃家的情況。  為首的劉姨說,“藍家的孩子都有出息,老爺子三個兒子,都是成功的商人,天天都在天上飛。幾個孫子孫女,也都各有各的事兒幹,自從老太太去世後,老爺子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也就過年過生日這兩天,能見著個孩子。”  “挺落寞的,天天不愛說話,就愛坐在窗戶前看看平板,看看畫。”  沈千鶴就問了一句,“什麽畫?”  “那不就在那兒掛著是……”劉姨的手指過去,然後陡然頓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兒,“不見了?!”  沈千鶴看過去,在搖椅的對麵,有一塊照片牆,中間一塊空了,顯然,原先畫就是掛在那兒的。  劉姨直接急了,“你們見到了嗎?老爺子看不見是要生氣的?”  一群人紛紛搖頭。  沈千鶴安撫她說,“你別急,最後一次看到是什麽時候?那副畫畫的是什麽?”  劉姨已經走過去了,四處找著,“最後一次是前天早上,老爺子躺在那兒我給他送了杯茶,抬頭看見了。畫是過世的老太太畫的,是三十年前,一家人一起秋遊的場景。哦對,”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這畫都是小張平日裏照顧的,是不是他帶走了?”  沈千鶴也跟著走了過來,吸了吸鼻子,就聞見了那股子淡淡的香氣,還有隱藏在其中的血腥氣。  他又問,“小張是什麽樣的人?他來了後,老爺子有什麽變化嗎?”  一聽問小張,大家都搖搖頭,還是劉姨說,“就是有一天老爺子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出門去了,誰也不肯帶,回來的時候就帶著小張。他也不跟我們說話,每天就是跟在老爺子身後,老爺子睡覺了,他就來擦這幅畫。很奇怪的。”  “至於老爺子……”劉姨想了想說,“我總覺得,老爺子最近似乎有點貧血,總是臉色慘白的,不知道算不算變化。”  沈千鶴點點頭,“我問完了,你們忙去吧。”  一行人還有別的事兒幹,立刻走了,沈千鶴還聽見她們小聲議論,“真奇怪,小張拿走畫幹什麽?”  沈千鶴沒回答,而是拿出了一根香,然後又躺椅上掛著的衣服上摘下一根頭發,纏繞在香上,點了起來。  隻見煙氣徐徐升起,竟然無風自彎,很快向著門口飄去。  賀蕭知道這是追魂香,也跟著沈千鶴,往外大步走去。  到了門口,沈千鶴已經摸到了藍家的一輛汽車前,正摩拳擦掌的準備上手,賀蕭半路擋住了他的手,看他一眼,“你有駕照嗎?考試中無證駕駛也是觸犯刑法的。”  沈千鶴:……去坐了副駕駛。  煙飄的極快,賀蕭的車開的也極快,很快就從郊區進入到了市區,停在了一條喧鬧的街市上,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沈千鶴和賀蕭兩個人隨煙而走,最終停在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樓前.  樓上掛著個不顯眼的牌子《如願樓》,兩旁是宣傳語,‘隻要你願意,我保證滿意’。  看著就跟騙子一樣。  這房子不但名字起得古怪,自身也很古怪,明明大門開著,多少遊人從門前經過,竟然沒人往這裏看一眼,顯然非一般人,是看不見的。  沈千鶴嘖了一聲,走了進去。  一進去,仿佛邁入了結界當中,轟的一聲,巨大的噪音猶如實質砸進了沈千鶴的耳朵裏。  “天哪天哪老公我好愛你。”  “媽媽我要糖吃。”  “兒子啊,生日快樂!”  “寶貝兒,嫁給我吧!”  饒是他見多識廣,此刻也忍不住蒙了一下,賀蕭在身後扶了他一把,沈千鶴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了四周。  這是個大約有百十平的大廳,牆壁上和天花板上掛滿了照片和畫。有的新些,但大部分都很老舊了。  足足有上百幅。  當然,重要的不是有這麽多照片和畫,而是所有的照片和畫裏的人,都是活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襯衫的帥哥出現在了櫃台裏,衝著他們說,“我想,你們不是來完成願望的。”  沈千鶴吸吸鼻子,聞到了熟悉的香草味。  這就是小張?  “藍家的老爺子在這裏吧。他的兒女在找他。”  帥哥聽了就笑了,“我猜就是他。他已經得償所願,你們見不到他了。”  沈千鶴看看這些畫和照片,“如果我必須要見呢。”  “嗬!”帥哥笑了,直接從櫃台裏站起來走出來了。  沈千鶴這才發現,他身高足足一米八多,腿超長,看起來跟模特一樣。  這家夥走到了他的麵前,讚歎地端詳著他,“按理說不可能的,不過我喜歡你,給你開個後門啊。我叫黃章,你叫什麽?”  賀蕭突然驚訝了一聲,“黃鼠狼啊。”  黃章:……  沈千鶴:……第十三章   黃章顯然沒想到,被人叫破了身份。  不過他也不在意,衝著沈千鶴說,“黃鼠狼怎麽了?現在流行人獸戀。我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呢!而且我條件不錯的,人長得帥還有錢,錢財幾十億房子上百間,考慮考慮?”  沈千鶴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黃章,又看了一眼表情更一言難盡的賀蕭,忍不住說,“我說你們天師協會剩男多吧。”  想裁員並想暴露實力的賀蕭:……  好在沈千鶴回答的很決絕,“不了。”  黃章有點意外,“為什麽呀?!”  沈千鶴實話實說,“錢少可以掙,喜好改不了,你不是我的菜。”  黃章:……  突然覺得心裏美的賀蕭,嘴角勾了一下,又礙於身份放下了。  內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了題外話,沈千鶴又問黃章,“我要見藍老爺子。別跟我說不行,我要過考試呢,不行也得行,你不想逼我動手吧。”  黃章:……不談戀愛就這麽暴力嗎?!  他也實話實說,“不是我不讓見,是藍老爺子自己不想見。”  沈千鶴狐疑地打量了黃章一眼,一點都不相信的模樣。黃章一臉無奈,隻能說,“罷了,我帶你去看看。”  說著,他就往前走了幾步。  沈千鶴連忙跟了上來,隨他走進了大廳深處,停在了一個拐角處。  沈千鶴這才看到,在藍家客廳裏消失的那張畫。  畫的內容就是一副普通的春日戶外圖,丈夫和妻子在燒烤,三個孩子在瘋玩,小兒子偷偷跑過來偷吃,被妻子拍了手,正在笑著訓斥,沈千鶴甚至聽見了畫裏的聲音。  妻子:“小心點啊,燙到了怎麽辦?”  小兒子委屈地摸摸手,“媽媽好香啊。”  妻子笑著點點他的鼻頭,“真是小饞貓。”然後扭過了頭,衝著丈夫說,“烤好了嗎?孩子等急了。”  丈夫笑嗬嗬的回答,“快了快了,老三,去叫爺爺奶奶過來吃吧。”  老三立刻應了,向著湖邊笑著跑過去,“爺爺奶奶,吃飯啦!”  真是一個家庭太普通的一天了,可又是多珍貴的一天啊。  沈千鶴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嫂子,對於所有的人來說,他們都已經故去百年了,可對他來說,他們還近在眼前。  近到他還會想到一個月前爸爸說他“年紀不小了該定下來了,你喜歡穆尊就他吧,我提親去啊!”還有哥哥叮囑他,“走啊,快點走,別回頭!”  不想不是不懷念,是不敢想。  怕疼。  沈千鶴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從這樣的情境中脫離開來,然後他看向了四周那些畫和照片,畫是很古老了,照片則裝束年輕一些,但都是和這幅畫如出一轍,有的是一家團圓,有的是情侶依偎。  如今,這個如願樓是做什麽的,簡直太明白了。  黃章在旁邊解釋道,“我們家祖傳就是做這個的,幫人實現願望。你知道的,人的一生其實很奇怪的。哭著出生,笑著活著,哭著死去。最美好的東西偏偏留不住。”  他指著這些畫和照片,“可不是所有人都在意生命的長度而不是質量,他們眷戀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有的是跟父母在一起承歡膝下的時候,有的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候,有的是跟最愛的人相守的時候,還有自己獲得成功的那一刻。可那一刹那太短了。”  “爹死娘改嫁,樹倒猢猻散。萬裏白雪飛,勞燕難相見,”黃章聳聳肩笑,“你永遠留不住最美好的歲月,最終隻是淒淒慘慘戚戚。”  沈千鶴看著他,“所以……讓他們生活在畫裏?就定格在這一天嗎?”  黃章點頭,“對,最美好的一天。可那又怎麽樣,對於孤獨的人來說,外界一切變化跟他有什麽關係?對他都一樣啊。起碼美好的一天你能從頭笑到尾,可孤獨呢?”  他這話落地,就聽見門口有聲音傳過來。  “就是這裏了!咦,千鶴你早到了。”是肖冶的聲音。  沈千鶴扭頭一看,來了七八個人,陸敏佳和肖冶都在,還有藍琪。藍琪一眼就瞧見了那副畫,驚訝的撲了上來,“我爺爺的畫怎麽在這裏?”  她扭頭看過來。  明明黃章在老爺子身邊待了三個月,她應該是見過的,可是卻像看見了陌生人一樣,皺著眉頭問他,“你從哪裏來的這幅畫?”  黃章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變得公事公辦起來,“這是藍老爺子給我的,這是他的親筆信。你可以看看。”  說著,黃章就拿了一封信出來。  藍琪立刻拽了過去,草草打開,字數不多,她很快就看完了,然後麵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不可能!?爺爺怎麽可能這麽做?”  一聽她這麽說,沈千鶴就從藍琪手中拿過了這封信,看了一眼。  已經八十多歲的藍老爺子,還是遵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習慣,用毛筆字寫的這封信。  他在信中寫道,“你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家庭,再也不需要我了,可我實在是太孤單了。我太想念三十年前,那會兒你們的爺爺奶奶和媽媽還在,我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我決定回到那個時候。我將別墅和部分存款,贈與了黃章(明細在後),拜托他幫我實現這個夢想,不要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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