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賢聞聲抬頭,望向淩瑾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記憶中關於秦硯辭與縣令範大人交好的傳言忽然浮現——據說,在那場瘟疫橫行的災難中,正是秦硯辭的妻子提供了控製疫情的藥方,並親自救治了許多危重病人。


    他心中暗自責備自己,為何在籌得銀兩後,竟完全忽略了這一線生機,未曾想到求助於秦硯辭家的夫人。


    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連連點頭:“信得過,信得過,淩大夫能為我娘診治,是我母子三生修來的福分。”


    淩瑾韻輕輕頷首,下巴微揚,示意道:“先把伯母扶上驢車,你給我引路,到府上再行詳細診治。”


    李曉賢此刻不再客套,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安置在驢車上,隨後向母親介紹道:“這位夫人便是之前幫助我們縣城度過瘟疫難關的淩大夫,也是資助我那位同窗的母親。”


    李母聞此言,眼中閃過一抹強烈的感激之情,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雙手緊握床沿,企圖借力站起,口中呢喃著:“淩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曾家沒齒難忘!”


    然而,身體的疲憊與病痛讓她這一舉動顯得異常艱難,淩瑾韻見狀,連忙溫和而又堅定地勸阻。


    淩瑾韻駕馭著驢車,穩穩前行。


    她輕聲卻有力地說:“伯母,請您安心休養,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曾家所處的縣城角落,兩間簡陋的泥瓦房孤零零地立於風中。


    四周的牆壁因年久失修而顯得斑駁陸離。


    這樣的居所,與周圍那些雖不豪華卻尚且堅固的民宅相比,更顯淒涼。


    李母的病情在長時間的奔波後愈發沉重,她那瘦弱的身軀在兒子李曉賢寬厚的背上顯得格外渺小。


    回到家中,李母終於抵不過疲憊,沉沉睡去,臉上卻還掛著一絲安心的微笑。


    李曉賢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安置在床上,動作輕柔,生怕驚擾了母親難得的安眠。


    淩瑾韻拴好驢車,步入這簡樸卻異常整潔的家,空氣中彌漫的藥香。


    盡管家具寥寥,每一件都擦拭得一塵不染。


    淩瑾韻注意到,即便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曾家依舊保持著一種難能可貴的清潔。


    沒有因長期照料病人而應有的雜亂與異味。


    淩瑾韻心中對李曉賢的評價不禁又高了幾分,開始理解為何小嫩草會如此關心他的事情。


    李曉賢搬來一張小凳,麵上帶著幾分歉意,那雙布滿繭子的手輕輕摩挲著凳麵,仿佛在為家中的簡陋向淩瑾韻致歉。


    淩瑾韻坐定,神色自若,專業而專注地為李母把脈。


    她的手指輕輕搭在李母腕間,眼神中透露出醫者的冷靜與決斷。


    診斷完畢,淩瑾韻向李曉賢解釋病情,言語中既有對病情的準確把握,也不乏對患者後續護理的細致叮囑。


    她的話語如同春風化雨,讓李曉賢心中的焦慮減輕了不少。


    當淩瑾韻準備開方時,她自信滿滿地接過筆墨紙硯,卻在落筆的瞬間,尷尬地發現自己的書法遠不如醫術那般嫻熟。


    筆下的字跡歪歪扭扭,失去了平日的從容。


    字在她的筆下變得既笨拙又龐大,幾乎占據了整張宣紙的四分之一,讓人難以辨認。


    李曉賢望著那昂貴宣紙上顯得格格不入的字跡,心中雖有不舍,麵上卻未露半點不滿,反倒是提出了由他代寫的建議,聲音中滿是誠懇與體貼。


    淩瑾韻欣然接受,站起身來,將書寫的任務交給了李曉賢。


    她開始口述藥方,每一種藥材的名稱與用量都清晰明了,李曉賢則是一筆一劃,認真記錄,仿佛在雕刻著希望的印記。


    待藥方書寫完畢,淩瑾韻仔細審閱,滿意地點點頭,用一種鼓勵的口吻稱讚道:“你的字跡工整有力,真是不錯!”


    那一刻,不僅是對藥方的認可,也是對李曉賢人品的肯定。


    兩人之間,似乎因這份相互的理解與尊重,而建立起了更深的信任與友誼。


    盡管與她家中那精心培育的小嫩草相比,這藥方的精湛程度稍顯遜色,但淩瑾韻審視藥方時那份專注而專業的神情,竟讓李曉賢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仿佛正接受著嚴師批閱文章般的緊張感。


    直至聽見淩瑾韻那句含蓄的讚許,他緊繃的心弦才緩緩鬆弛下來,仿佛一陣春風拂過心田,帶來一絲慰藉。


    淩瑾韻輕輕將藥方交還至他手中,語氣溫和而堅定:“請嚴格按照此方為伯母抓藥,需連續服用一個月。待滿月之期,我將再次前來為伯母複診,並根據病情調換藥方。另外,除藥物之外,你不妨詢問藥鋪是否備有上好的燕窩。如若可能,每日為伯母燉煮少許飲用,燕窩之潤肺功效,實乃上佳之選。無須追求完美,燕碎便已足夠。”


    李曉賢重重點頭,將每一字一句銘記於心。


    目送淩瑾韻離去後,他轉身步入內室,靜靜凝視著沉睡中的母親,隨後趁著夜色未深,匆匆前往鄰近的藥鋪,心中默念著藥方上的每一味藥材。


    藥鋪的掌櫃與李曉賢相熟已久,見是他來,一邊指揮著夥計忙碌地抓藥,一邊忍不住開口道:“曾秀才,這藥方雖針對肺疾,但對於令堂的癆病,恐怕是杯水車薪。你娘患病已有半年,家中積蓄怕是已所剩無幾。依我看,倒不如用這些錢為她置辦些好食,讓她走得體麵,總好過在這無盡的湯藥中耗盡最後一分銅板。”


    麵對掌櫃略帶悲觀的言語,李曉賢臉上並無慍色,隻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份不容動搖的堅決:“作為人子,誰不渴望父母能多享幾年天倫之樂?隻要有一線希望能讓娘親康複,我便要盡力一試。”


    言畢,他又向掌櫃詢問:“掌櫃,貴鋪可有燕窩出售?”


    掌櫃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曾秀才,你是想買燕窩?”


    李曉賢輕輕頷首,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為娘親診療的大夫推薦燕窩,說是潤肺良品。”


    掌櫃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燕窩確是潤肺之上品,但其價格不菲,每兩需銀二十兩,這已是看在咱們多年交情上的優惠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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