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瑾韻先前一直被王蓮娟連珠炮般的話語壓得啞口無言,此刻身體一震,猛然從座位上彈起。


    她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像一頭護犢的母獸,一手如鷹爪扣住王蓮娟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溫柔地環住秦沫沫的肩膀,力道之大使兩人被拽回車廂內。


    “娘,沫沫,小心呀!”


    她的話音剛落,一股令人作嘔的惡氣侵入了這個狹小的空間,刺鼻的味道仿佛能穿透最厚重的衣物,讓人眉頭緊皺,喉嚨發緊。


    緊接著,一堆汙穢之物狠狠地砸在馬車門檻上,那黃褐色的汙物濺起,如果不是淩瑾韻的敏捷反應,王蓮娟和秦沫沫必定會沾染一身。


    汙穢之下,木質門檻顯得格外刺眼,似乎在控訴著剛才的驚險。


    王蓮娟的心情本應晴空萬裏,因為她家的小子高中解元,榮耀加身,就連知縣也要親自上門道賀。


    然而,這份榮耀被突如其來的晦氣擊得粉碎,她氣得臉色鐵青,叉著腰,腳跟輕踮。


    “誰這麽缺德,敢往我家馬車上扔髒東西!有種別跑,看我不撕了你!”


    話語間,她的雙眼噴火。


    話音方落,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車外響起,那是楊寡婦絕望的控訴:“秦家這幫黑心肝的,把我家虎子害那麽慘,我潑點糞水怎麽了?不僅要潑,我還得褪了褲子給你們添添晦氣!”


    這一切的源頭,是那幫人販子的惡行。


    姚大人出手,不僅解救了被拐騙的無辜少女和孩童,還揭露了王狗蛋、周媽以及剛哥等人背後的滔天罪行。


    他們多年間在平南府各處遊蕩,將三百多個家庭拆散,受害者多為在饑荒時期被騙的男女孩童。


    那些被尋回的女子和孩子,即便身體得以自由。


    但心靈的創傷和被玷汙的名聲,成了他們一生難以抹去的陰影。


    楊虎作為新人,雖隻參與了秦硯辭一案,但在法律麵前,罪行不容寬恕。


    姚大人嚴懲了這些罪犯,楊虎也未能幸免,被判處流放十年,這是對他所犯罪行的沉重懲罰。


    姚老爺在解救行動中,因感動於秦硯辭夫婦對秦沫沫的深情守護,特意吩咐手下秘密安排被救人員歸家,盡可能保護他們免受二次傷害。


    然而,楊寡婦的出現,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打破了這份寧靜。


    她在縣衙前的哭泣,帶著怨恨與不甘,似乎整個世界都虧欠於她。


    得知兒子的判決後,她衝動之下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來宣泄她的憤怒——當著眾人的麵,不秦一切地向秦硯辭他們的馬車潑糞。


    王蓮娟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她忽略了滿地的泥濘,幾個大跨步躍下車,疾風一般衝向楊寡婦,一把揪住對方的辮子,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與冰冷:“你家那個混小子把我家小子給綁了,我還沒找你理論呢,你自己倒蹬鼻子上臉了!今天咱們新仇舊恨一塊兒算清楚!”


    楊寡婦眼見情勢不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頭,用盡全力嘶吼。


    周圍的村民,包括李村長,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村裏好不容易出了個舉人,眼看著淩瑾韻和秦硯辭正在努力改善生活,帶動村裏一起走向繁榮,楊寡婦的這一鬧,無疑是在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希望。


    李村長心中五味雜陳,擔心這會毀了秦家村翻身的機會。


    王蓮娟雖不諳大局,但深知讀書人名聲的重要性,那是比黃金還貴重的東西。


    楊寡婦的嚎哭像一根針,刺進了她的心裏,怒火瞬間被點燃,她衝上前,一把抓住楊寡婦的衣領,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語:“老狐狸精,你再敢胡言亂語,看我不把你那嘴給堵上!”


    而楊寡婦這次似乎是鐵了心,她站直了身子,眼神中帶著挑釁:“來啊,來堵啊!陳大媽,你給我聽好了,旁人怕你討好你,我可不怕!我那虎子被迫遠赴邊疆,我還有什麽好怕失去的?隻要我兒不平安歸來,我就日日夜夜喊冤,走到哪裏,就喊到哪裏。你們家出個舉人就了不起?就可以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那些上了年紀的婆婆和年輕媳婦們,個個怒火中燒。


    但那楊家的寡婦若是真的四處張揚起來,嘴巴長在她身上,大家縱使心中萬般不願,也是阻攔不得的。


    即便偶爾抓住她一次,狠狠教訓一頓,但這份恥辱,終究還是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更何況,一旦動了手,反倒是讓外人抓到了把柄,指責我們仗勢欺人。


    這幾家人提著楊寡婦這件事,進退兩難,打也不行,不打又覺得憋屈至極。


    “侮辱朝廷命官,小事則當眾責罰,示眾羞辱,大事則可能終身為奴,永無翻身之日。我雖然目前尚未擔任任何官職,但你今日所言,一旦傳入公堂,板子與流放的命運,你恐怕難以逃脫!”


    一陣冷峻的聲音穿過人群,直擊人心。


    秦硯辭緩緩朝楊寡婦與陳家婆媳的方向踱步,圍觀的人群不自覺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楊寡婦一見秦硯辭那平靜無波的臉龐,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意。


    近來她在衙門胡作非為,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即使是麵對縣令,也未曾感到如此慌亂。


    淩瑾韻與秦沫沫剛從秦硯辭拆開車廂的馬車上緩步走下,她的手中緊握著一根細小的銀針,原準備一旦場麵失控,便讓楊寡婦徹底失去發聲的能力。


    未料,秦硯辭不待他人插手,僅以言語,就讓楊寡婦如寒蟬般默然無聲。


    秦硯辭的眼神深邃如淵,緊緊鎖住楊寡婦:“書生重視名節勝於生命,朝廷更是不容他人輕易玷汙半分!”


    話語落定,楊寡婦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秦硯辭隨即轉身,麵對裏正和在場的鄉親們:“各位長輩,今日楊寡婦的言行,請大夥兒若有一天至公堂之上,為我做個見證!”


    此話一出,楊寡婦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如果不是前幾天在衙門的囂張行為壯了膽,此時恐怕已經癱軟在地。


    鄉親們對於楊寡婦這個愛惹事的攪局者,早已是忍耐到了極限,之前還巴望著陳家的婆媳能好好教訓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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