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盧彩虹較之山中更為淒慘,那些帶毒刺劃傷了她的皮膚,還使被刺之處布滿了細密的紅點。


    映襯之下,她的麵容竟有幾分與蟾蜍相仿,令人不忍直視。


    秦大壯向來口無遮攔,一聽王蓮娟喚出盧彩虹的名字,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聲,隨即放聲大笑:“原來是彩虹你啊,我剛才還以為是隻蟾蜍精溜了進來呢!哈哈,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和蟾蜍太像了!”


    秦子勝見狀,立刻默契地配合起父親,也跟著大笑起來:“沒錯沒錯,彩虹表姑簡直就是蟾蜍精轉世!您這比喻簡直絕了!”


    盧彩虹氣得幾乎窒息,而秦大壯父子對此卻渾然不覺,還因這個既形象又尖酸的比喻得意洋洋,互相拍手慶賀。


    怒火在盧彩虹心中熊熊燃燒,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秦家之人如此明目張膽的侮辱,絕非無意之舉!


    她暗暗發誓,這筆賬,她盧彩虹遲早要討回來。


    但盧彩虹畢竟是外甥女,眼見著外甥女這幅模樣歸家,王蓮娟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將其驅趕出門。


    於是,王蓮娟子備好熱水,讓盧彩虹沐浴,並翻出了秦沫沫留下的幹淨衣物供她更換。


    當盧彩虹洗漱完畢,狼吞虎咽地享用王蓮娟子為她特意留下的飯菜時。


    王蓮娟等人已得知了營救盧彩虹的經過。


    餐桌上,盧彩虹如饑餓許久的野獸般貪婪進食。


    “大壯,你去把驢車準備一下,等彩虹吃完,你和你媳婦兒一道送她回家!”


    秦大壯內心實則頗有微詞,盧家位於鄰鎮,從秦家村往返一趟需耗費四小時,送完人歸來天已大亮,他那期盼的好眠又泡湯了!


    然而,父親的話怎敢不從,他隻能悶悶地應了一聲:“哦。”


    都是盧彩虹,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著,偏要跑到他們村後山瞎闖!


    秦老爺子話音剛落,盧彩虹猛地放下碗筷,淚水盈眶,“我不想回去……舅母求求您,我媽要把我賣給鎮上的老光棍,說他願意出一百兩銀子的聘禮。


    舅舅,您若真把我送回去,我隻有死路一條啊!”


    盧彩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秦二壯之前雖有提及此事,但並未引起眾人重視。


    畢竟兩家關係早已疏遠,給盧彩虹一口飯吃,送她安全回家已是仁至義盡。


    如今,聽盧彩虹這麽一說,這不是明擺著想賴上他們秦家嗎?


    萬氏首先耐不住性子,憤憤開口:“我就說呢,從你們紅光鎮到咱們秦家村,驢車都要走上四個小時,你怎麽就剛好跑到咱們後山?原來是打一開始就想賴上我們家啊!”


    盧彩虹哭得愈發厲害,拚命搖頭否認:“不是的,我真的沒有想過賴上舅舅家,是我的命是硯辭救回來的,我隻是想報答他,我能做事,任何苦差事我都願意幹,做壯做馬我也心甘情願!”


    平日裏,她的一番懇求或許能博得幾分同情。


    然而此刻,她那因中毒而腫脹的臉龐配上這副姿態,隻讓人覺得尷尬不已。


    無論她的美貌與否,此刻的她,在場之人皆無暇多看一眼。


    正當她話音剛落,一旁的秦硯辭語氣平淡地插話:“你可能記性不太好,下坑救你的是二哥,不是我!”


    秦硯辭話中有話,暗示若盧彩虹真有報恩之心,對象也不該是他。


    盧彩虹眼神微垂,掩藏住眼底一閃而逝的黯然。


    盡管心有不甘,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在秦家安頓下來。


    她連忙改口:“是,是二壯表哥救了我,我無以為報……”


    話未畢,彭氏便接口道:“你想做壯做馬報答我們二壯?那可真是湊巧,我和你三表嫂都身懷六甲,家裏正缺人手幫忙幹活呢……”


    “你想報答,那就留下好好幹吧!”


    雖感覺這份“恩賜”背後隱匿著某種不易察覺的異樣,但在秦家立足的渴望瞬間淹沒了這絲猶豫。


    她低下頭,目光溫順地垂落在腳尖處,輕聲細語地回答:“嗯,二表嫂放心,我一定好好幹活,不會讓您失望的。”


    淩瑾韻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幕,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詫異。


    在上次那場搬家宴上,她清晰記得彭氏及另兩位嫂子對盧彩虹的態度,幾乎可用冷漠來形容,而今卻願意留她下來,實屬罕見。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她心中疑惑重重。


    此刻,彭氏端坐在那把雕花圈椅上,一手輕撫著尚不顯山露水的小腹,另一手則隨意搭在椅柄上。


    她緩緩開口,向盧彩虹詳細部署日後的任務:“咱們家的活雖不算繁重,但你留下後,每日寅時初便要起身,為全家烹製早餐,同時要燒好幾大桶熱水供眾人洗漱,還需額外準備一鍋滾燙的水,注入茶壺中,供家人飲用。”


    “待到寅時末,家人皆已起身,早餐需即時上桌。餐畢,你需速去喂養家中驢子,以及二十多隻雞鴨,兩頭豬,接著還要采集兩背簍鮮嫩的豬草,確保它們的下一頓豐盛。這一切,務必在辰時之前料理妥當。”


    “午後,家中的勞作稍顯輕鬆,若田間繁忙,你便前往協助;若是空閑,便要負責家中清掃,將院落打掃得一塵不染,以迎接酉時的晚餐準備。”


    “你既言報恩,便不應有絲毫懈怠。晚餐需在日落之前準備好,讓家人不必因夜幕降臨而耗油點燈。”


    彭氏的話語如細針密縷,將每一項家務安排得井井有條。


    盧彩虹聞此安排,隻覺腦中一陣暈眩。


    秦家人口眾多,加之飼養諸多禽畜,即便是將這些瑣碎的事務分攤,也足夠令人心力交瘁,更何況是讓她一人承擔。


    她本欲借秦硯辭之手步入官宦之家,哪知竟是踏入了無盡的辛勞之中。


    正當她心中不甘湧動之際,彭氏又添上一句:“哦,對了,家裏人丁興旺,又有酒坊需要大量柴火,尤其是冬日。我看,你午飯後也不宜閑置,上山多拾些幹柴,免得寒風凜冽之時,家中缺乏取暖之物。”


    此言一出,盧彩虹隻感身體搖搖欲墜。


    然而,麵對這近乎苛刻的要求,她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退縮。


    為了留在秦家,她必須強撐下去。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深邃的眼眸中藏起了所有不甘與怨懟,口中依然溫順地吐露:“我明白了,二表嫂。”


    彭氏微微頷首,淡然回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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