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陌心裏狠狠一顫，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並不是被血腥味刺激了，也不是沒見過更加血腥的場麵，主控室裏死了的這些人說出來都是亡命之徒，大多都是被光能槍一槍致命，隻是因為死的人多，血也流得多，看起來就格外慘烈。索爾想在短時間內控製這艘宇宙空間艦，殺人是最好的辦法，索爾帶來的人不多，不可能長期盯著他們，以這種方式解決一部分再震懾一部分才是最好的效果。但真的看到這樣的場景，喬陌心裏卻有些難受，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眼前的男人。看著麵前一臉平靜的索爾，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索爾。”低低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難受嗎？”索爾忽然一顫，眼睛垂了下來，原本平靜的表麵仿佛被什麽東西打破，瞬間蕩出了漣漪，連聲音似乎都和平時不同了。“你發現了對嗎？我知道你一過來肯定會發現的。”喬陌沒有否認，他放下手，“我們單獨談談。”索爾平靜地跟在他身後，冷凝的氣息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懾人，宇宙空間艦上僅剩的操作者們不禁哆嗦，低下頭當看不見。這個男人闖進主控室時的冷酷表情，簡直是他們心頭的噩夢。喬陌和索爾一前一後地來到一個空置的房間，這應該是給艦上的人準備的臥艙，但床鋪幹淨整齊，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喬陌一走進來，還沒開口，就被人一把抱住。緊緊地抱住，幾乎要掐斷人骨頭的程度，像是一鬆手這人就會消失一樣。喬陌垂下眼，伸出手摸上索爾的頭發，一下一下地順著，就像過去做過的一樣。“索爾。”“別說話。”索爾把頭埋在他的脖頸處，汲取著他的氣息，他不知道她還有多少機會能夠近距離地接觸這個人，能夠和這個人親近。喬陌仍然持續著之前的動作，但也並沒有停止說話，“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你成長到了這個程度。”索爾身體一顫。“融合並沒有完全成功是不是？”索爾低下頭，沉默不語，隻是抱著喬陌的手更緊了。“為什麽要偽裝成主人格的樣子？”索爾沒有回答他，聽了喬陌的話他猛然抬起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不管我怎麽裝都不是他對麽？”他又垂下眼，“你終究還是認出來了。”他的臉上出現一種又痛苦又無奈，想要死心又不甘願的表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是他，不像他那麽正義，不像他那麽厲害，不像他一樣可以站在你身邊對嗎？”“索爾。”“你別說話。”索爾怔怔地看著他，“我不想聽你說出我不想聽的話。陌陌，不，喬陌。”他伸手把他翹起的頭發微微撫平，“但是我可以為你做他不會做的事情，我可以。”他看著喬陌，強調道。“我和你說過，我會長大，我會保護你，我都做到了。”“是。”喬陌張了張唇，他想起最初看見的那個索爾，依賴著他非要和他一起睡，把珍藏的武器當玩具一樣展示給他看，縫可愛的玩偶還要藏在枕頭下麵不讓他知道，隻身跑去坎達爾尋找他……對他說不想消失的索爾……他曾經以為融合後兩重人格會徹底統一，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索爾成長了，他的第二人格成長到足可以瞞過他的程度，要不是之前在星艦上突如其來的要求和不合時機的親密，連他都不會察覺到不對。他熟悉主人格的一切，因此偽裝起來也讓人更加難以辨認，除了……不同尋常的熱情，以及幾乎難以掩飾的執著。喬陌把他的頭按在脖頸邊，自己也狠狠埋進對方的頸項裏，這時候，連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索爾卻輕輕推開他，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仿佛能從彼此的眼睛直看到對方的心裏。索爾緩緩開口，“喬陌，我不喜歡他，我嫉妒他，不管怎麽偽裝，我終究不是他。”索爾靜靜看著喬陌，“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我不像他有堅守的原則，又能無懼無畏……我會為了奪取戰艦對那些人下手，哪怕血流成河。”索爾說到這裏又變得冷酷無比，“這才是我。”“索爾……”索爾摸了摸他的唇，又湊上去親了親，勾起一個小小的笑容，說起曾經逗趣的話，“我想要個親親，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我已經親了。”他說著話，臉上明明在笑，偏偏又讓人心酸。索爾伸手遮住喬陌的眼睛，“不要同情我。”他強勢地把喬陌擁住，歎息道，“我還說過，我不會放棄你，更不會把你就這麽讓給他。”“能告訴我嗎，融合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喬陌靠著他，輕聲問。索爾的手緊了緊，嘲諷地勾了勾唇，“那些人太天真了，分裂成兩個部分的人格怎麽可能完全統一，就算打碎了那層隔膜，早已建立起來的兩個獨立的東西又怎麽能全部化在一起，早在多年前他的腦域受到攻擊的瞬間，我已經存在了，既然存在，又怎麽能再融入進去，除非消融。”索爾身體有些僵硬，唇卻仍然微微上揚著，“我當然不願意這樣，所以當初他才會頭疼。”他把下巴擱在喬陌的頭頂，眼睛卻望著透明的窗戶。“可是在那之後他有了改變。”“他當然會。因為他接收了我的情緒，自然也會受到我的影響。”索爾親了親他的頭頂，靜靜道，“所謂的融合不過是個消融的過程，我強力抵抗，他自然不會覺得舒服，而在消融的過程中，他也會感染到我的情緒。”索爾低頭，“喬陌，我能為你做的遠比他能做的更多，就像是在這裏，他或許能夠奪取空間艦，但他不會殺掉所有的人，做到這麽幹脆決絕，因為他有顧忌，但是我沒有。”索爾神情淡漠，“我隻有你。”所以他也願意為了保護他去毀掉一切。“我知道你不喜歡……”索爾緩緩垂下眼，“我沒有其他的選擇。”這就是第二人格的性格，從幼稚到成熟之後形成的性格，無法改變。“你真的成熟了。”喬陌緩緩道。索爾摸了摸喬陌的頭，“我還知道你喜歡他。”即使他不願意承認，喬陌對曾經的自己是放縱或者說對孩童的寵溺，但對主人格才是真的平等相對，把他當做自己的伴侶。“你可以把我當成他。”“我不會。”喬陌搖頭，“我不會做欺騙自己的事情，同樣，這對誰來說都不公平。我曾經一直說，你們是一個人，而你現在告訴我，你們是獨立的。可不管怎麽樣，對我而言，你們是不可分割的。”索爾無奈，進而苦笑，“是，就像有些人，你不是不愛，而不是深愛，所以他在你心裏才是不可替代的。”“索爾。”“你這樣喊的時候我總覺得你在叫他。”“你們有一樣的名字。”喬陌靜靜看著他。“是啊，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悲哀。”索爾拉著喬陌坐到床邊。喬陌開口，“這樣下去，你們會變成什麽樣？”索爾頓了頓，好一會兒才看著喬陌緩緩開口，“要麽他消融掉我，要麽我消融掉他。”喬陌垂下了眼睛。索爾大笑歎息，“真是件殘酷的事情對嗎？”他緊緊抓著喬陌的手，隨後，盯著他的眼睛，“二選一，喬陌，你希望誰能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