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之中明禮的五感最強, 他的話自然當準,無常神色一變,抽出鎖鏈道:“我去引開他們。” 黎見不放心,掏出一把符咒攥著:“我和你一起。” 無常皺起眉, 還沒開口,明禮將他攔住:“我和源源去, 你們盯著石像, 如果這裏有什麽異常,見機行事。” 李思源自然沒有異議,跟著明禮快速的從小路走向江岸。 外麵的魚人並不是很多, 似乎也並沒有發現他們, 隻是在神廟外徘徊, 明禮刻意露出聲響,很快那些魚人便向他們的方向奔來。 明禮拉著李思源跑到江岸, 身後的魚人也越來越多,他們可以試探著將魚人引到村口, 果然那些魚人一到村莊附近便有些退縮。 李思源心中疑惑, 這些魚人的做派不像是將他們逼退, 更像是懼怕什麽東西一樣。 夜裏的村子死一般的寂靜, 天上的月光慘淡,照在房屋之上,像是蒙上了一層紗。 明禮盯著村外仍舊守著的魚人,側頭看向李思源道:“我們去裏麵看看。” 李思源心思微轉,如果說這些魚人有懼怕的東西,變成魚人後就不得接近……那究竟會是什麽呢? 他眨了眨眼,和明禮走到一個房屋前推門而入,屋內的擺設平平無奇,可顯眼的是屋內擺放著四口棺材。 李思源被這景象嚇了一跳,緊貼著明禮走上前才發現些棺材是空的。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日落後這些人躺進棺材裏,就會變成魚人從水裏爬出來?”李思源說著往後退了一步,這棺材裏腥臭無比,熏得他胃裏翻攪。 他忽然有些天馬行空的想到,如果他們躺到棺材裏,會不會也變成魚人。 明禮沒說話,拉著他出了房子,轉身往下一家走。 而每一家都擺放著幾口棺材,李思源漸漸看的有些麻木,也不再怕的心驚肉跳,可兩人轉了一圈也隻發現了這些棺材,並沒有其他異樣。 李思源摸著下巴,覺得有些奇怪:“難道那些魚人是怕棺材?” 明禮搖頭:“應該不是。” 李思源想不透了,難道他們猜錯了,這裏不是有東西,而是有什麽禁製? 明禮一向不喜歡猜,想到便拉著李思源走到村口抓來個魚人試探。 若是有禁製,那麽魚人進入村莊後一定有什麽後果,也可能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可那魚人隻是驚恐至極的掙紮,明禮和李思源看了半天,魚人的身上也沒出現什麽異樣。 明禮抿唇,將那魚人放開,魚人驚恐地哀嚎一聲,立刻跳出去逃回了江水裏。 李思源皺著眉道:“這裏一定還有什麽東西是我們沒找到的,會不會和神力有關?” 明禮沒說話,盯著他的發頂,若有所思的拉著他往村中走,一邊走還一邊看著李思源的頭發。 李思源被他看的害怕:“你別這麽看我,我頭上不會有什麽東西吧……什麽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什麽的?” 明禮安慰的捏了下他的臉:“沒有,我是在看你的呆毛。” 李思源一怔,他這縷頭發一直長不長,明禮已經看不順眼很久了,別是要給他拔下去吧。 他警覺的捂住頭:“別想動我的頭發!” 明禮見他沒明白,笑出聲來:“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同?” 李思源歪頭:“什麽不同。” 明禮看向江水,閉了閉眼,又轉頭看向他開口道:“風。” 李思源想幾秒,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明禮拉著他繼續往村中的一個方向走,邊解釋道:“你記不記得村外的風是什麽樣子的?” “外麵的風很大,可是村裏卻很平靜……”李思源有些恍悟:“你是覺得那東西能影響風的大小。” 明禮微笑:“沒錯。” 李思源看向外麵的江水,月色下的波濤湧起白色的浪,這裏的夜晚並不平靜,可此刻他站在這裏,卻隻能感受到一陣陣溫和的風。 明禮的猜測是對的,直到李思源頭上的呆毛一動不動,他們低頭看向腳下的泥土,對視一眼,各自找來工具挖土。 明禮的力氣大,挖土像是切豆腐,李思源跟著挖了幾下便覺自己礙事,索性蹲在一邊看明禮哇。 很快這地上便多了個深坑,明禮手中的鋤頭碰到了個硬質的東西,他微微一頓,抬頭向坑外的李思源道:“找到了。” 李思源跳下來,一點點將地上的土撥開,精致的木盒慢慢顯現。 兩人將盒子拿出打開卻是另一個盒子,李思源拍下明禮的手,激動道:“這不是和石像手裏的盒子一樣嘛!” 而他的話音剛落,外麵的紅光大盛,兩人一驚,跳出坑外便見紅光來自神廟的方向。 明禮立時化作龍身,這盒子不大,方方正正,李思源將盒子抓在手裏爬上明禮的背,兩人很快向神廟飛去。 果然那些魚人被紅光吸引,而李思源手拿著盒子,所到之處魚人瞬間如潮水般退散。 黎見和無常正和魚人鬥著,忽而見魚人四散奔逃,隨後一條金龍便飛到了神廟中。 李思源跳下來,明禮索性沒有化回人型,龐大的身軀守在洞口。 黎見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明禮的原型,可依舊被驚的說不出話,他有心想摸摸那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金色鱗片,可卻沒那個膽子伸手。 李思源便知變身還是對明禮有著影響的,他擔憂的拍了拍明禮的爪子,開口問道:“你怎麽樣?” 明禮並沒有開口,可聲音卻響起來:“沒事,隻是暫時不能變回去。” 李思源皺著眉,轉頭看向石像,怎麽都覺得那石像的姿勢與之前不同,而那雙眼似乎也在慢慢睜開。 “她手上的盒子好像和這個一樣。”李思源舉著盒子說道。 黎見拿過來看了看,驚歎的說:“這得值不少錢吧。” 說罷他眼睛一亮:“能不能帶出去啊?” 李思源敲下他的頭:“我打開看看。” 黎見立刻將盒子遞過去,李思源接來頓了頓,看向明禮。 “這兩個盒子是一對,你看看裏麵是什麽。” 明禮的身形巨大,毫不費力的看到石像手中的盒子,他的頭一頂,石像手裏的盒子便穩穩的掉到了無常手裏。 李思源這才將兩個盒子打開,然而他打開第一個盒子,那石像便轟隆一聲。 這動靜使得整個神廟都震了震,石像原本揚起的頭低下,像是在盯著他們,那雙眼也完全睜開,卻是一片血紅。 明禮一直注意著這東西,見它有了動作立刻將龍尾一甩,那石像的腦袋立時四分五裂,無常忙拉著兩人跑出神廟。 然而那石像卻像是徹底活過來一般,落在地上的石頭自動歸位,重新凝聚成原來的樣子。 它漸漸站起身來,下身竟是章魚一般的觸手,且不是石質,而是軟趴趴的肉。 很快神廟坍塌,李思源被無常拉倒山上,眼睜睜看著明禮與那石像皆被砸在下麵,他的心髒驟然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便見那廢墟之中立起兩個同樣龐大的身軀。 一個是明禮金色的身影,而另一個便是那石像,李思源見著那觸手向他們飛來,又被金龍一口咬斷,飛濺出深紅色的血。 那石像痛叫一聲,可很快那觸手飛速的再生,重新與金龍纏鬥。 而那石像也厲害的很,它見明禮難纏,瞬間伸出手來抓,無數的觸手也攻向明禮,很快將明禮束縛。 明禮一聲長吟,震得李思源耳膜發疼,可他心急如焚,眼見明禮被纏著摔到一旁的山崖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金龍奮力一掙,身上的鱗片豎起,尖銳如刀鋒般的鱗片割斷那些觸手,稍一掙脫,他立刻纏繞上石像的身體,用龍身死死的絞著。 石像不敢再去纏明禮,胡亂撞著山體,像是要同歸於盡般瘋狂,無常立刻跑去,用鎖鏈纏住石像的脖子,死死勒著。 李思源幫不上忙,心焦卻也無能為力,他低下頭看那兩個盒子,自打開那個盒子,心中總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這情緒來的突然也來的猛烈。 一絲熟悉的霧氣自盒子的縫隙飛出,他心念一轉,顧不得那邊的動靜,快速的將兩個盒子一起打開。 黑色的霧氣從四麵八方湧來,明禮心中一震,鬆開了石像往李思源的方向飛來。 李思源被這些霧氣撞擊著,卻沒有感受到疼痛,他能看到整個桃源境,可身體卻不能動,很快他眼前一白,整個身體飛了出去。 古老的經頌陣陣響起,村莊泛起淡淡的光,江岸的魚人幻成點點薄霧,天地歸於平靜。 明禮隻覺那石像不再動作,下一秒便消散在空中,他看著天地間匯聚的黑色霧氣向李思源湧去,卻被一層隔膜擋在外麵。 李思源漂浮在空中,他感受著這股熟悉的力量,試探的握了握拳,左肩的蓮探出,藤蔓圍住他的半身,蓮花綻開在他的肩膀。 很快他的臉上爬滿了黑色的圖騰,那印記像是一個咒語,又像是一個符號,代表著世間最為公允與絕對的力量。 然而此刻的李思源並不知道,他的靈魂已飛躍到了不一樣的空間,這裏的世界像是一片海,他站在海麵上,看著周圍耀眼的白,茫然而無措。 他低下頭,水麵映照出他的臉,熟悉的黑色印記爬上他的額頭,他曾在老閻君的臉上看到過。 “你來了。” 深沉的聲音響起,在這地方像是蕩著回響,李思源睜大了眼,他能聽到胸膛裏撲通撲通的跳著。 一種隱秘而沉寂的悲傷布滿他的心髒。 像是刻在靈魂深處,永不能剔除的熟悉。第90章 李思源轉過身, 對麵的男人一襲黑袍, 他臉上有著與他相同的黑色印記, 可氣勢卻與他截然不同。 男人的五官俊逸, 不怒自威,他的瞳孔深不見底, 黑色如墨一般。 他緩緩走來,腳下便生陰霧,李思源獨自站在這裏時隻覺自己渺小,可男人站在這裏, 卻像是這裏的霸主,肆意悠然。 “想不起我, 也不會傻了吧?”男人的聲音略粗, 他靜靜看著李思源,臉上帶著笑意,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 正看著他的孩子。 李思源努力壓製著那份酸澀開口:“你是……閻君?” 男人搖搖頭:“現在你才是, 而我隻是彌留神器之中的一縷神魂。” “但你也可以將我當做你的父親。” 男人笑的和煦, 這話聽起來有些唐突,可李思源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他看向男人被衣服遮蓋的手臂, 那裏的傷疤深可見骨,他從未與他見過, 可卻清楚的知道這些。 男人揮手, 這地方瞬間化作庭院, 他坐到石椅上, 向李思源示意。 李思源聽話的坐好,眼神卻忍不住盯著男人,男人任由他打量,親自將石桌上的茶斟滿,推到他的麵前。 “我知道你現在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我也知道如果你來到了這裏,那麽夏炎之也一定已經將鬆花帶走了。”男人頓了一聲:“你是認識她的,隻不過你見到的,大概是一顆梧桐樹。” 原來她叫鬆花。 李思源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他喝了口茶,才看向男人問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