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漆黑的靈動的雙眼快速地轉動著,他看著眼前這三個神情怪異的人,咧開嘴角,露出了笑臉。  陸湘隻覺得心中一陣觸動,忍不住輕輕握住了孩子稚嫩的小手,那孩子便轉向陸湘,更加歡快地笑了起來。  在看過這麽多的人心險惡之後,陸湘實在忍不住為這天下擔憂,可這一刻看到這孩子如此幹淨純粹的笑,所有的擔憂都煙消雲散,像是得到了珍貴的禮物。  隻要這樣的笑容還在,未來便還在,希望也還在。第76章 勢如破竹1  三個月後。  陸小雞趴在小榻上,  淚眼汪汪地捂著自己的屁股,  鐵桶騎在他的身上,笑嘻嘻地玩他的雞毛,  而陸小菇則笑盈盈地坐在一邊看熱鬧。  鐵桶玩了一會兒,  突然伸手抓住了一根最為鮮亮的雞毛,  用力一扯,  陸小雞頓時一陣怪叫,  一下跳了起來,  轉過頭憤怒地對上鐵桶稚嫩可愛的臉。  “哥……哥哥……”鐵桶笑盈盈地對著陸小雞吐出兩個字,手裏還抓著陸小雞的雞毛,  但陸小雞還是瞬間就軟了下來,張嘴支支吾吾一陣,  便沒有再怪鐵桶。  陸小菇歡快地蹦躂著,  大笑不止,可憐陸小雞天生神力,  連一座房子都能扛住,  卻連碰一下鐵桶都不敢,生怕不小心把這個小孩兒給碰壞了。  但陸小雞看著被鐵桶拿在手裏的雞毛,  還是覺得有點委屈。  正當此時,薄陽炎的聲音在屋外響了起來。  “這麽快嗎?可最近天氣還冷,為何不等天暖些再走?”  接著又是陸湘的聲音:“往南邊走就越走越暖。反正現在受害者的親人們都將他們的屍身帶回去安葬了,  你也把秦氏的一切安排得很好,  我們留在這裏,  反倒是給你添麻煩。”  薄陽炎歎氣道:“我……隻是盡力,  大表兄已時日無多,等他去了,我就帶著鐵桶去江州。這天下……已經沒有淄洲秦氏了,看看這空空蕩蕩的大宅……”  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陸湘才繼續出聲:“這天下沒有了任何世家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保持本心。薄兄,你正直的品行可比淄洲秦氏的虛名要貴重得多。”  薄陽炎有些不安地說:“陸公子實在是太抬舉我了,我這個人,也沒有什麽本事……”  “怎會!”陸湘的聲音有點激動,“你都修好了白玉映沙瓶,這天大的本事,旁人可是沒有的。”  薄陽炎忙說:“不、不算是完全修好,這天下怕是沒有人能修好紀南紅大人的靈器。晚些時候再試試看。”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說話聲音漸漸近了,陸湘和薄陽炎推門進了房,瞧見在小榻上鬧成一團的幾個孩子,薄陽炎趕緊迎上去將鐵桶抱住,稍稍有些嚴厲地說:“鐵桶,都說了不許欺負哥哥。”  鐵桶“咿咿呀呀”地叫喚,手裏還拿著陸小雞的雞毛揮舞,好不容易躲過了鐵桶的折騰,陸小雞趕緊躲到了陸湘的身後。  陸湘摸了摸他的頭,“小雞這個哥哥做的真棒啊,回頭給你買糖吃。對了,小花去哪裏了?”  陸小雞指了指窗戶,陸湘望去,隻見一朵孤獨的小菊花沒精神地趴在窗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雲。  陸湘心裏嘀咕,這小花最近精神都很不好,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小花。”陸湘喊了一聲,星淵懶洋洋地應,他便走上前去,輕柔地用手指揉星淵的花瓣,說,“小花啊,要是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就說出來大家幫你解決啊。”  星淵連忙搖頭說:“我哪有什麽事情?我好得很。”  陸湘道:“可是……你明明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啊。”  “這寒冬臘月的,我當然沒精神了,大冬天有精神的是梅花,又不是菊花。”星淵翻了個標誌性的白眼,而後立即岔開話題,說,“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麽?”  陸湘也不逼他,順著他的話說:“薄兄把白玉映沙瓶修補了一半,現在我們可以在黑沙裏看到一些畫麵,所以來找你一起去看。”  星淵有氣無力地道:“哎,我看也沒多大作用,畢竟我也不知道太多紀南紅的事情。不過……算了,走吧,我們去看。”  一行人將鐵桶暫時交給奴仆們照料,接著便去了另一個院子。  此時思君就在房裏守著白玉映沙瓶,目不轉睛地看著。  原本無暇的白玉已經碎成了數塊,薄陽炎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一塊塊地將它們黏好,修補的疤痕無論如何都不能除去,但薄陽炎就著那些彎彎曲曲的疤痕用金絲在瓶身上做了兩條盤龍。這樣的話,既修補好了裂縫,又掩蓋了瓶身上的瑕疵。  陸湘看到修好的白玉映沙瓶時,都忍不住讚歎薄陽炎這優秀的審美和精湛的技藝,仿佛是來自紀南紅的一脈相承。  這時修補好的白玉映沙瓶就擺在桌上,幾人集合之後,除了思君都緊張地看著它,隻怕自己一不小心操作錯,又被送到了五百年前回不來。  “準備好了?”思君的聲音依然十分淡漠,他剛說完,陸湘連忙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思君側頭看了眼陸湘,陸湘便笑道:“就……有點緊張,我拉著你,要是一不小心又要去別的時間……至少我們在一起啊。”  思君沒出聲,隻是嘴角稍微動了動,而後他抬起另一隻手,將白玉映沙瓶握在手裏,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掌發出了銀光,而後他輕輕倒轉了白玉映沙瓶,倒轉的瞬間,黑沙便開始流動,隨著那黑沙流動,眾人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半透明人影。  那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手裏拿著一把劍,劍柄上黑色的龍頭雕刻栩栩如生,陸湘一看到,便忍不住出聲道:“是那把劍!”  畫麵之中的女子回頭,的確是紀南紅。  活生生的她,看上去比那畫裏美得多了,陸湘甚至瞬間都看呆了。  紀南紅輕輕地笑,柔聲道:“雲杉哥哥。”  昱雲杉的正臉並沒有出現在畫麵之中,幾人隻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聽到他溫潤的嗓音。  “南紅。”他緩緩開口,語調之中滿是柔情。  紀南紅將劍遞給昱雲杉,說:“劍我鑄好了,這劍是用天外之石鑄造而成,堅硬無比,即使是玄鐵也能輕鬆斬斷。隻有這樣的劍,才配得上雲杉哥哥。隻是……本來應該由我在劍上刻上名字再給你,但這劍我實在是喜歡得緊,還未想好一個合適的名字。”  昱雲杉便也笑,接著說:“那我們便好好想,一定要想一個最好的名字才刻上去。”  “那好啊。對了,還有另一個東西給你看。”紀南紅笑盈盈地說著,而後突然指向了陸湘,陸湘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這半透明的虛影是在和自己說話,反應了一下想到,紀南紅指著的是白玉映沙瓶。  陸湘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接著畫麵就變得更近了,像是紀南紅將白玉映沙瓶拿了起來,對著自己臉,說:“這是白玉映沙瓶,可以控製時間,能在一定的範圍內將人或者物帶回到過去。有趣嗎?”  昱雲杉伸手捏了捏紀南紅的鼻子,說:“隻有你有這般奇思妙想,倒是有趣。那我便用這白玉映沙瓶回到我們成親之前,去找到過去的我,告訴他不用那麽辛苦將聚靈山莊的石階來回走九十九次向你求親,反正你最後都會嫁給我。”  紀南紅佯怒道:“若不是你來回走的那九十九次,我根本也不會同意嫁給你。”  昱雲杉立即便將她摟進了懷裏,道:“我同你說笑呢。即使回到過去一萬次,我也會那般向你求親。將那石階來回走九十九萬次,也必定要娶到你。”  “我也是同雲杉哥哥你說笑的,若是回到過去一萬次,我也是會同意雲杉哥哥的求親的。”紀南紅笑盈盈地道,“但這白玉映沙瓶也沒有那麽厲害,它隻能在一定範圍內帶人回到過去,卻是不能與過去的人接觸,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想來這也是天地間存在的道法,我也改變不了。”  昱雲杉立即道:“可這也已經是很厲害了,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出這樣的靈器來?”  紀南紅輕笑了一陣,接著又說:“但我也不是為了改變過去才做的這個靈器。原本我隻是想做一個能記載我們之間回憶的小玩意兒,誰知這東西做出來,居然還有旁的功能。”  昱雲杉道:“那倒好,可否用這靈器,帶我去看看南紅小時候的樣子?”  紀南紅俏臉一紅,接著便道:“那可不行,我小的時候多傻啊,才不想給你看。”  二人立即就鬧了起來,而後畫麵變得模糊,再清晰的時候,又是另一畫麵,不過仍舊是這夫妻二人恩愛和睦的場景。  紀南紅依然是笑盈盈的,看著在遠處練劍的昱雲杉,大聲地為他喝彩道:“雲杉哥哥!你的修為又精進了!現如今,那幾個家族的家主,怕是沒一人能比得上你。”  昱雲杉沒有停下舞劍,劍花依然是挽得飛快,看得人眼花繚亂,他的聲音從如風的影子中傳來,氣息絲毫不亂。  “便是如此,南紅要我輸給你,我立刻便投降輸給你。”  紀南紅輕輕“哼”了一聲,不滿地道:“誰要你故意輸給我?我就真的拿你沒辦法嗎?告訴你,我新做了一枚鎮淵鎖,能將你困在陣中。若是不服,我們什麽時候試試,你若能在半個時辰之內破陣,我便算服了你。”  昱雲杉“哈哈”笑了兩聲,並不言語,但那舞劍的速度就變得更快了,任由人怎麽睜大眼睛看,也看不清他出劍的方向。第77章 勢如破竹2  紀南紅還是不服氣,  又說:“我找到了一種叫做‘破風’的天外之石,  我要用這個再做一把劍!這劍並不需要多強,但要專克你手中的那把劍!”  昱雲杉總算是停止了舞劍,  走向紀南紅,  邊走邊笑道:“怕我欺負你,  便做這麽多東西來牽製我?若是你願意便做,  不過我要告訴你,  你就是我的牽製,  才不需要旁得東西。”  到此處,畫麵再次變得模糊,  而後又混亂起來,一會兒是誅魔之戰前那夫妻二人的恩愛,  一會兒又是紀南紅一個人逃亡。  看著畫麵的幾人都停下來互相看了看,  互相都感覺十分悲涼。紀南紅最初做這些靈器時,並未想用它們攪亂天下,  那對她來說,  不過是用來和夫君玩鬧的小玩意兒罷了,她做這些東西的時候,  必定是傾注了許多愛意的,誰能想到這些東西引起天下人的垂涎,後來居然都用來作惡了。  若是紀南紅泉下有知,  還不知道多恨這些混蛋。  幾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那些半透明的畫麵閃了閃,  又變得清晰起來。它短暫地閃過了幾個紀南紅和昱雲杉琴瑟和鳴的場景,  畫麵突然就變成了一片混亂。  無數蒙麵的人闖進了雪海昱門,打著匡扶正義的旗號在昱門大開殺戒,而此時昱雲杉根本不在昱門,從畫麵之中眾人亂糟糟的言辭可以推斷,那個時候昱雲杉接受了聞人氏的請求去幫忙捉妖,昱門隻剩女主人紀南紅在。  接著便是四個大男人圍攻紀南紅的場麵,那四個人一露臉,有三個人都是他們見過的。  聞人賢、明兆、秦修誠。  另一個的臉是陌生的,但幾人都猜到了,這應當是四大家族之中的宛陽孟氏的家主孟敏才。  不,應該說是孟氏的前任家主才對,孟敏才在誅魔之戰時是受傷最重的,之後臥床多年一直沒有好轉,直到八年前病逝。  如今孟氏的家主是他的大兒子孟承顏。  雖然人已經死了,但這畫麵至少證明了四大家族果然是沆瀣一氣。先是用計策將昱雲杉引開,又趁著昱門不備攻了進來,以多欺少打傷了紀南紅,搶走了她手裏大部分的靈器。  但他們最想要的那把劍被昱雲杉帶去捉妖了,他們並沒有得手。於是這些人接著便將受傷的紀南紅帶走,打算以此威脅昱雲杉。  昱門幾乎被屠戮而盡,因而昱雲杉一人,拿著那把劍單槍匹馬地去營救紀南紅,他一人便殺出了千軍萬馬的陣勢,將四大家族打得節節敗退,終於將紀南紅救了出來,但他也受了重傷。  再然後,整個天下都是昱雲杉入魔的消息,他們夫妻二人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災禍,一邊躲藏一邊養傷,最終還是在竹嶺被四大家族設計困住。彼時紀南紅已經有了身孕,為了孩子,紀南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昱雲杉隕落。  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完整的畫麵,所有片段都是零碎的,那淩亂的畫麵讓幾人有些眼花。  陸湘睜大眼睛努力地看,突然在看到一個年輕美貌的婦人出現在畫麵裏。陸湘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這個婦人,但看到的第一眼陸湘就覺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  正在想著的時候,陸湘聽到自己身邊的薄陽炎吸了口氣,而後陸湘一愣,再轉頭去看薄陽炎,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這個婦人這麽眼熟。  因為她和薄陽炎,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星淵和思君也發現了這點,都轉過頭來與薄陽炎對視。薄陽炎一緊張便又支吾了起來,半晌才白著一張臉說:“我……我一會兒同你們解釋……”  薄陽炎剛說完,畫麵上便出現了明兆的身影,他笑得有些張狂,對著那神情怯懦的婦人說:“萬萬沒想到,紀南紅居然還敢躲在這麽明顯的地方,若不是薄夫人報信,我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  薄夫人臉色煞白,低聲道:“她其實……”  “不必說了。”明兆打斷她道,“薄氏在誅魔之戰裏的功勞,我們記下了。”  再然後,畫麵又是一片淩亂,幾人短暫地看到了聞人賢衝進房間,看到紀南紅懷裏的孩子就發了瘋,而後親手掐死了那孩子。  那畫麵讓陸湘非常害怕,卻不得不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那被殘忍殺害的嬰孩左耳下並沒有紅色的胎記。  正當此時,思君不動聲色地握了握陸湘的手。陸湘回頭,盡量對他笑了笑,算是回應。  而後畫麵又模糊了。  薄陽炎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我……”  幾人將目光投向薄陽炎,雖然有不解,但沒有一絲的懷疑,在這樣的目光之中,薄陽炎感覺要好受得多了,這才開口道:“不是我母親去給四大家族報信的,是一個伺候紀南紅大人的婢女偶然看見,而後便偷偷去報信,我母親不是那種人。”  陸湘點點頭,道:“看到薄兄,便能想象伯母是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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