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的脖子被按住，“哈嗚哈嗚”叫。它扭轉身體掙紮，力道不重，大概是在表示自己不喜歡這樣，讓禹周和放開它。 禹周和微微鬆手。 小怪物很聰明，知道他找自己有事，沒有轉身跑掉，而是攀住禹周和手臂，大眼睛看著他。 怎麽啦？ 禹周和舉起牙刷，在嘴邊上下移動做示範，“給你刷牙，刷了才幹淨，忍一忍就好，一點都不疼。” 小怪物能聽懂簡單的詞匯，這或許是龍這種生物的天賦。也因為能聽懂人語，禹周和不知不覺間，在對待它時就多了一份鄭重。 他語速放慢，解釋了兩遍。 小怪物信任禹周和，被掰開嘴的時候順從地放鬆口腔。 一切順利。 禹周和動作盡量放得輕柔，不讓它感到難受。 來回刷了幾次，哢嚓，牙刷柄被咬斷。 小怪物叼著半根牙刷，聳著脖子，小心翼翼看向禹周和。這東西在嘴裏動來動去太奇怪了，實在忍不住才咬的。 禹周和沒說話，把半截牙刷頭從它嘴裏拿出來。 還行，刷頭沒壞，斷的地方用布纏一纏就能接上。 生活不易，節儉度日。 窮養就要有窮養的樣子。 禹周和用布把牙刷結結實實纏好，放到自己那把旁邊，遠遠看過去就跟沒斷一樣。 不過早上就先刷到這了，凡事都有個循序漸進，再來兩回，小怪物應該就能習慣。 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日光溫和不猛烈，朵朵白雲慢慢飄，偶有微風拂麵，愜意非常。 收拾完碗筷，禹周和回臥室把窗戶打開通風，深綠色的石榴葉垂落下來，深紅中透著粉的小石榴近在鼻尖。 吃石榴要有耐心和時間，最好能一粒一粒剝下來放碗裏，吃的時候抓一把放嘴裏，汁水清甜，帶著點酸，令人忍不住回味。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於是在樹下轉悠半天，挑了兩個最大最紅的那顆石榴摘下來，坐凳子上慢條斯理地剝。 小怪物從房梁上跳下來，趴在禹周和腳邊，尾巴從左邊甩到右邊，又從右邊甩到左邊，最後還是老樣子，纏到他手腕上。 這樣手不方便動作，禹周和把小怪物托起放到自己腿上。 可以了。 他繼續把石榴籽放進碗裏，一個個晶瑩剔透，香氣撲鼻。兩顆紅石榴剛好剝出一個大碗，他和小怪物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了，很過癮。 一個半天就這樣過去。 下午禹周和打算去捕魚，儲藏室裏的漁網和竹簍都已經拿出來，其他就沒什麽要準備。他肩上站著小怪物，手裏提著竹簍，腳上穿著雨靴，向溪邊出發。 這山裏風景確實好，綠野蔥蔥，空氣清新。富裕的泉水滑過山壁，衝擊岩石，嘩啦落在地麵形成水流，再匯聚形成河溪。 走了二十多分鍾，不斷流淌的水麵出現在眼前。河水清澈，岸邊野草叢生。 記得小時候到鄉下，他也曾經和父母去河邊捉過魚，父親在水深的地方撈魚，他和母親就在潛水灘摸田螺，晚上飯桌就多了兩盤菜。 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禹周和笑了笑。 小怪物喜歡玩水，見到溪水聲音都高昂了起來，可見興奮得厲害。 這溪不算深，再加上小怪物水性好，在水裏跟條魚似的能好長時間不呼吸，禹周和不擔心它出危險，就放它在邊上玩，自己到另一邊撒網。 水淺魚多，沒一會兒就撈起好幾條溪魚，小的有兩指寬，大的有手掌長。 小怪物看他把溪魚放進竹簍，眨了眨眼。它鑽進水裏，過兩秒又浮出水麵，遊到禹周和邊上，讓他看爪子。 眼睛特別亮。 禹周和低頭瞄一眼，攢著的爪子裏頭是條魚苗，特別小，還沒指甲蓋長。 對上小怪物的視線，禹周和不忍心打擊它，誇獎道：“真棒。” 小怪物咧了咧嘴，噗通一聲鑽下水，濺起一片水花。 於是接下來，禹周和眼睜睜看它捉了三十來條小到不能再小的魚苗。 難為它那爪子了。 也難為這群魚苗了。第13章 養龍13 三十多條小魚苗最後隻留下六七條，打算帶回去養在種著睡蓮的水缸裏。這種魚最多長到巴掌大，不占空間，養缸裏不多不少剛剛好。 放生的時候小怪物沒一點不舍得，它就是見禹周和在捕魚，以為他喜歡才捉來送給他的。其實它還有點難為情，覺得自己捉的魚比起禹周和捉到的，實在是小得太多。 可是那些大魚還沒等它靠近，隔著超級遠就刷拉拉跑了。小怪物拍了拍水，有些不開心。 不過它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又在河裏岸上到處跑了。 河灘上的石頭不規則，有不少尖利棱角，赤腳踩上去像針紮一樣，但小怪物走在上麵似乎不會感覺到痛，也許是腳底都覆蓋著鱗片的原因。 說起來，才過兩天，它身上的鱗片摸上去就比之前硬多了。原先還皺著的地方也漸漸抻平，色澤跟墨似的又黑又沉。 和所有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幼龍也是一天一個樣，甚至長得更快。也許要不了多久，小怪物的新生期就會過去了。 除了溪魚，水裏還有很多其他東西。黛色的田螺靜靜趴在岩石上，粗細不均的水草左右飄搖。把靠近岸邊的石頭翻開，偶爾還有個頭中等的螃蟹舉著鉗子逃走，被禹周和眼疾手快地抓住扔進竹簍。 太陽漸漸西斜，樹的影子由短變長，映在水麵，隨風搖曳。 下午這兩個小時的收獲頗豐，竹簍裝得滿滿當當，晃一晃能聽見裏頭撞來撞去的摩擦聲。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禹周和起身捶了捶背，一直彎腰也挺累的。 有白鷺揮翅從遠處飛來，在水麵上忽高忽低地滑翔，然後又排列著飛遠了。綠水青山，金山銀山，龍棲岩這地方沒有被開發過，還保留著最原始的生態，有許多地方值得探索。 哪天有空，可以再往深裏走，說不定會有不少驚喜。 今天他穿的雨靴不知道牌子，有些舊了，但防水性是真好，在小溪裏一遍一遍地蹚也沒浸水，穿的襪子和褲子都還很幹燥。反倒是上衣，被濺起的水花弄濕了一片，溫度降下來，貼在皮膚上有些涼。 禹周和抖了抖衣服，露出一小截又細又白的腰。 他是難長胖的體質，吃多少都不長肉，當然也包括肌肉。所以再怎麽堅持鍛煉，身上也沒有特別明顯的肌肉，隻薄薄一層，摸上去還是軟軟的。 而且也不容易曬黑，大學軍訓，一個月下來，同專業的幾個男生都快黑成碳了，他卻隻是曬成小麥色，而且軍訓過後很快就白了回去。有女生特意跑來問他用的什麽防曬，聽到禹周和說沒用過防曬，洗完臉最多擦一層天天見的大寶，可把她們羨慕壞了。 禹周和在他們學院算是個名人，長得好看，皮膚又好，成績還好，貼吧裏形容他是“笑起來跟初戀似的的讓人怦然心動”。有不少人跟他表白，但都被拒絕了。裏麵不乏長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女生，三個室友都覺得惋惜，恨不得替他答應下來。 可禹周和是真沒什麽感覺。 到底是書不好看還是錢不好賺？反正他的大學生活基本上除了上課、做項目，就是家教、打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看來嫌棄無聊，他自己卻覺得挺好的。 時候不早，收起漁網，禹周和提上竹簍，衝不遠處喊了聲“走了”。 家裏蔥薑蒜都有，晚上就把簍子裏那四五隻螃蟹蒸上。秋蟹的蟹膏豐厚、蟹肉鮮美，光是想想就覺得饞人。至於那幾條挺肥的溪魚，可以先養一夜，第二天再解決。 小怪物愛玩水，聽見聲音卻也不貪玩，馬上遊回岸邊，小步子邁得飛快。它的鱗片似乎是防水的，圓滾滾的水珠從身上滑落，甩一甩，很快就幹了。 回去的時候在路邊看見一小片茅梅，這是種攀援類的灌木，隻有半人高，上頭墜著指尖大小的紅色小果，可以吃。 沒想到這種果子現在還有，一般是夏天結果比較多。禹周和摘了一串，洗洗放進嘴裏，味道酸酸甜甜的。 到家剛好是晚飯的點，夕陽躲在雲後麵，晚霞厚重，染紅了半邊天。 明天大概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禹周和把竹簍裏的東西倒進大紅色塑料盆，從裏麵勺出小魚苗放進外頭的水缸，剩下的溪魚則先放這塑料盆裏，等明天再處理。至於那幾隻螃蟹，刷幹淨之後直接下鍋清蒸，再調好蘸料，就可以上桌了。 小怪物不會吃螃蟹，拿起來直接連殼咬。它的牙比螃蟹殼硬多了，跟普通吃菜沒什麽區別，就是聲音一下一下嘎嘣響。 真是欠了你。 禹周和好笑地把那隻螃蟹搶回來，剝殼敲腿，把裏頭的蟹膏蟹肉挑出來，喂給它。 小怪物張嘴吃下，嚼了嚼，原本微眯的眼睛瞬間張大，不可思議地晃了晃腦袋，好像特別詫異。它吃驚地看著禹周和，似乎在問為什麽這東西前後味道差異這麽大。 “快吃你的吧。”禹周和又喂了一口。 好奇什麽，不會剝蟹的爪殘，埋頭苦吃就好。 晚飯過後，禹周和去燒水。小怪物下午在水裏呆了半天，溪水很幹淨，所以就隻給它衝了衝腳底板和爪子。但他出了汗，還是要稍微洗一洗。 燒水依然很麻煩。 剛洗完頭還沒來得及擦，水滴順著頭發落下來。禹周和歎了口氣，找毛巾蓋在頭頂，胡亂擦了幾把。 回到房間，油燈和蠟燭都沒點上，黑漆漆的一片。小怪物的眼睛在黑夜裏發著幽光，禹周和沒再被嚇到。 不過，他停下擦頭發的手，看了眼桌子。給它做的睡籃穩穩當當擺在上麵，鋪了稻草和舊衣服，暖和。 “所以你自己有床不睡，幹什麽趴我床上？” 還剛剛好趴在枕頭正中央。 是想占山為王不讓他睡了嗎？第14章 養龍14 禹周和把油燈點上，放到床頭。 燈光下，小怪物乖巧趴著，在印花枕頭上壓下一個小坑。見他過來，原本卷曲的尾巴舒展開來，軟綿綿地“哈嗚”，撒嬌似的。 昨晚還在睡籃裏睡得好好的，怎麽今天就不樂意了？ 禹周和走近，小怪物自發自覺讓出位置，從枕頭上滑下來，縮到床最邊上靠著牆壁，然後用爪子拍了拍枕頭。 意思很明確了，是讓他過來睡。 這架勢，好像它才是這床的主人。禹周和站著沒動。 小怪物大眼睛望著他，可能以為禹周和沒懂自己意思，探著脖子，又拿爪子拍了拍枕頭。 快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