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碰你。 “隻想它快點離開……”陳教授輕輕吸口氣，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他摘下眼睛，捏了捏鼻梁。 禹周和大概確定對方講的是自己和那隻銀龍的故事了。他沒有過這種感受，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喜歡那群龍崽，對每一隻的離開都很舍不得。但人與人是不同的，有人喜歡動物，自然也有人討厭、無感，所以陳教授對待幼龍敷衍或是不耐煩，他也許不讚同，但並不覺得奇怪。 禹周和淡淡道：“幼龍到成年期就可以離開，到那時，不喜歡幼龍的監護人就解放了。” 對不受監護人喜歡的幼龍來說，或許也是解放了。 陳教授勾了勾嘴角，卻不是愉悅的弧度：“是啊，本該解放的，那隻幼龍本該像所有強大的生物一樣，在龍窟安度一生。” 禹周和注意到他用到“本該”這個詞，心裏一跳，不自覺脫口道：“本該的意思是說現實與之相反，那現實呢？” 陳教授頓了頓，說道：“現實是幼龍感知到那個不喜歡自己的監護人有生命危險，急匆匆從龍窟裏跑了出來。” 禹周和看著他的神情，抿了抿唇，“然後呢？” “然後，它死了，因為那個監護人的愚蠢和自大死了。” 禹周和沉默下來。 陳教授戴回眼鏡，輕輕道：“周和，現在那個監護人反悔了，想要救回它，你能幫忙嗎？” 禹周和心髒跳得很快，麵上卻很冷靜：“我能幫什麽忙？教授你這個笑話可一點都不好笑。” 陳教授扶了扶眼鏡，“周和，你知道龍族的唾液和血液有治療效果的吧？” 禹周和背上浮出一層冷汗。 …… 龍棲岩小院，龍淮捧著手機給禹周和打電話。他要提醒周周，現在距離五點還有三十分鍾，不要遲到。對，順便還要告訴他，附近不遠的地方開了很漂亮的花，自己要等他回來一起去看。 然而鈴聲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也都沒有人接聽。 龍淮沉下臉，不高興地說：“周周是騙子。” 兩隻幼龍趴在他腳邊，抬頭問他：“黑黑，周周什麽時候回來？” 龍淮低聲說：“很快。” 他會等到五點，要是五點還沒有回來，他就要去找人了。第95章 養龍95 就算龍血有療傷效果，但起死回生什麽的，也太扯了。禹周和不可置信地說：“陳教授，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有多少人想長生不死，如果真有那麽神奇的效果，龍族恐怕不會這麽安詳地生活在龍窟，光是由養龍族代為照顧幼崽這件事就有可能被利用，比方說囚禁幼龍獲取血液這種…… 腦海中有根弦被撥動，禹周和想到什麽，艱難開口道：“當初你推薦我去龍棲岩實習，難道是為了利用我接近幼龍？” 陳教授不甚在意地點頭，坦誠道：“的確如此。” 他當初看中禹周和對科研的專注和熱愛，想利用細胞再生實驗吸引對方，讓他加入自己的陣營，可以把幼龍帶過來做實驗動物。 不過後來禹周和的表現讓他知道，對方是真心對待幼龍，把它們當成夥伴甚至孩子，似乎不會讚成自己的想法。 禹周和盯著他的眼睛，“軟的不來來硬的，所以現在你綁我過來，是想把幼龍引過來？” 陳教授搖了搖頭，“你不是族裏長大的，可能不知道龍族的凶狠之處。如果監護人不同意，哪怕是對幼龍使用武力，也是自尋死路。” 禹周和沒有說話，隻是眼裏有一絲對陳教授如此忌憚幼龍的疑惑。他剛去實習時，董必應和董明躍強調了很多遍龍是極其可怕的生物，還沒有成年的幼龍也不例外。 但大概是那幾隻龍崽太黏他了，奶乎乎的，讓他完全無法將它們同危險這個詞聯係起來，所以自尋死路這個評價，他乍一聽確實有些吃驚。 陳教授笑笑，“你不會以為上麵真的對龍族一點想法都沒有吧？他們或許不怎麽了解龍族的治療能力，但也不會放棄它們的戰鬥能力。” 禹周和問：“有人曾經試圖抓過龍族？” 陳教授說：“不僅僅是‘有人’，而是一整個部隊。” 那是滿清時候的事了，龍族即使同歸於盡也不願意被人類奴役，這種想法再加上實力本身就比人類強大，以少敵多也使得一整個精英部隊有去無回。結局慘烈，隻在養龍族的記錄裏偷偷留下幾行字。 當然，龍族也因此元氣大傷，原本低生育率就造成這個族群較少的數量，那場戰鬥後更是驟減。這引發了它們對人類的仇視，經過近百年，新的幾代幼龍都成年了才有所消減。好在養龍族向來是和平派，龍族對他們的信任沒有被完全打破，可以放心的將幼龍托付給他們。 這場人類與龍族曾經的戰鬥普通人不知道，上麵的人卻是知道的。上麵大概也知道龍這種生物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再加上□□的研發，龍族戰鬥力的吸引力漸漸減弱，於是放棄了圈養的想法，隻給養龍族發了個不三不四的證書，算是放任龍族在龍棲岩自生自滅。 聽到這裏，禹周和知道陳教授並不是想利用自己傷害崽崽們，他焦灼的心平複一半，另一半卻同時增添了一抹疑惑：既然知道不是想引出幼龍，那對方把自己抓來是要做什麽？ 龍族血液有治療效果，陳教授需要龍血去救那隻銀龍，他抓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是人龍混血？ 禹周和抬起眼。 陳教授點著頭說道：“沒有錯的話，人龍混血的血液同樣具有治療效果。” 隻不過可能比純血稍弱，隻能發揮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的效果罷了。但那也比用當初冷藏的舊血效果好多了，一定能提取出更多的x物質。 禹周和蹙著眉，奇怪道：“可你怎麽知道我是人龍混血？” 就連他自己，也是前不久因為血脈激發才知道的。 陳教授原本靠在實驗台邊，現在終於有所動作，趁肌肉鬆弛劑發揮作用時抽了他兩管血做化驗，用於確認每毫升血液能提取多少的x物質。 他聽見禹周和的問話，回憶道：“你小時候來過龍棲岩，在深山迷路受傷，失血過多，自動激發了一部分的龍族血脈自動，這大概是混血的保護機製，我那時候看到了你身上的銀色鱗片。” 禹周和沒力氣掙紮，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把針頭紮進血管取血。他從董必應那裏聽說過這件事，但對方沒有講鱗片的事，隻提到當時有成年龍想帶他回龍窟，是陳教授和其他人攔下了他。 “董必應不提鱗片的事，是因為養龍族以為身上出現龍鱗是詛咒，而且你一止血那些鱗片就消失了，他不想節外生枝。但我知道，那不是詛咒，而且是人和龍的孩子身上可能有的特征。” 隻不過那時的這個想法，他隻是在腦海裏隨便過了一遍，沒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他沒有想過將來有天自己竟然會用到這個信息，就像他沒有想過後來某天阿銀會因為自己而死一樣。 禹周和睫毛輕顫，腦海中還有一道關卡沒想明白，“可我之前並沒有激發龍族血脈，與正常人無異，你怎麽確定我現在的血液有用處？” 陳教授收起采血針，無所謂地給了解答：“我看到前段時間論壇上發布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你身上的銀色鱗片終於又出現了。” 銀色鱗片再次出現意味著混血兒即將開始激發血脈，不知道這一過程需要多久才真正開始，他很心急，抖著手找出快速激發幼龍成長的草藥，當做茶葉寄過去。 陳教授笑道：“顯然那草藥起效了，所以你才在我說研究所入職前要體檢時那麽體檢，怕被發現奇怪的地方。” 禹周和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你知道，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後來答應來體檢，是因為已經確定我的血液沒有異樣。” 陳教授把血液試管送到另一個放置器材的房間化驗，推門前回頭道：“血常規也許檢查不出來異樣，但我這裏不一樣，會仔仔細細檢驗的。” 門被關上，禹周和等人離開，又開始集聚力量掙紮，試圖把手腕上的繩索解開。他還是不相信龍血能夠救活一隻已經死掉的銀龍，但顯然陳教授把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當成支柱，對此深信不疑。 對方的語調輕鬆，神態泰然，但實際上心裏已經瘋魔。這樣的陳教授，禹周和不太相信對方會遵守正常人每次抽血的極限值，說不定會想要把他抽幹為止，他不敢坐以待斃。 口袋裏突然響起鈴聲，似乎是鬧鍾的聲音，即便手機關機也會響起。提醒他已經到下午五點，該回去龍棲岩了。 禹周和閉了閉眼，使勁扭動手腕。至少先把繩子解開，給崽崽打個電話。 可惜這繩子不知道是怎麽做的、怎麽係的，特別結實，再加上他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沒有力氣，等陳教授回來，也隻是稍微鬆了一點點。 陳教授眉間皺起，“為什麽在你的血清裏檢測到了hcg，還是50u/l？” 禹周和自己也是一愣。 hcg，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婦科醫生經常用來檢查女性是否早孕，水平升高一般代表著懷孕。除此外，肺癌、肝癌、睾.丸腫瘤等也可能出現hcg水平升高的現象。 他的血清中這個激素的水平達到50u/l是為什麽？難道是得了病？ …… 滴答，時間指向五點，禹周和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或者電話告訴龍淮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周周向來說到做到，不會這樣的，會不會是發生了意外？ 龍淮當下決定不再等，直接下山找人。小粉龍和小紫龍不願意獨自留下看家，他隻能把兩個長大了不少的龍崽子塞到麻袋，然後再扛著麻袋來到濱海市。 憑著空氣裏禹周和的氣息，他很快鎖定地點，來到一個偏僻的，戒備森嚴的郊區獨棟別墅。躲開門衛進入別墅群，腳步漸漸接近，他似乎在空氣中嗅到一縷血的味道，龍淮瞬間變了臉色。 讓伴侶受傷，對於雄龍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事情。龍淮隻要想到禹周和很可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傷，眼裏的暴戾幾乎就要溢滿。 麻袋裏的兩隻龍崽不安地動了動，龍淮稍微恢複些理智，找了樹木茂密的綠化帶把麻袋放下，解開袋子讓兩隻龍崽出來躲在樹上，不出來接就不下來。 別墅房門緊鎖，他可以破門而入，但這樣很可能打草驚蛇，引起外麵保安的注意。 龍淮抬頭，看見三樓陽台的玻璃門沒有關緊，他還記著禹周和說過不能暴露龍族身份，沒有化成原形飛上去，而是手腳並用沿著大理石牆壁往上爬。動作敏捷，很快夠到三樓，進入別墅。第96章 養龍96 如果是以前，陳教授或許會關心下學生的身體問題。但他現在並不關心禹周和血清檢查出hcg水平的高低。他皺眉是因為看對方的血檢數據，與普通人是有差距，但距離純血還是有很大的距離。 難道想錯了，人龍混血與真龍到底還是不一樣的？陳教授臉色變得難看，如果真是他想當然了，那豈不是還不能救阿銀。 禹周和敏銳地察覺到陳教授情緒的變化，大致能猜到是因為什麽。他歎口氣說：“教授，我的血是不是跟正常人差不多？既然是混血，我自然還是人類，你別把我想得太神奇。” 陳教授走近，盯著他的眼睛說：“人類？要是有鏡子，你應該看看自己的眼睛，根本不是人類會有的。” 禹周和的瞳孔縮成豎線，是明顯的獸瞳，剛剛在黑暗中為方便視物轉變的，現在因為處於戒備狀態，還沒有變回去。 他頓了頓，低聲道：“教授，你現在很容易被激怒，這不是你平常的樣子，先冷靜下來，我們再談談怎麽樣？” 救回一隻已經死去的龍完全是天方夜譚，就算龍血能夠刺激細胞迅速再生，最多也隻是保持那隻銀龍屍體的活度，但讓銀龍重新活過來能說話能思考，根本不可能。 陳教授現在被複活這事衝昏了頭腦，如果能讓對方冷靜下來細細思考，一定能說服他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麽想著，禹周和道：“也不說別的，就聊一聊細胞再生這個實驗好嗎？” 陳教授深吸幾口氣，“不，沒什麽好聊的，既然你身上都能體現龍族特征，血液也一定會和龍族相似，可能是抽太少了，我再抽個幾。” 他語速很快，似乎是在說服別人，也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周和你不用怕，龍族恢複能力很好，我多抽點血你也不會有事。放心吧，我隻是想救回阿銀，不想害你。” 陳教授扯出一個笑容，真的伸手固定禹周和的手臂，不讓他亂動。 禹周和被綁著，手臂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放置，又麻又疼，但他沒露出不舒服的表情，還是很鎮定地說：“教授，其實你自己也清楚的，銀龍根本活不過來，對不對？” 細胞再生實驗，也隻是證明龍血裏的x物質能促進細胞快速再生，以達到治療的效果。但這並不是它能起死回生的佐證，細胞水平的治療和生物水平的複活，原本就是兩個概念，陳教授作為這個領域的專家，根本不可能不知道。 隻不過是愧疚蒙蔽了他的雙眼，悔意包裹了他的心，讓他抓住一個微不可查的可能就當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也不管那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結實的還是易碎的。 陳教授眼鏡下的眼神閃了閃，卻很快反駁：“閉嘴，阿銀會活過來，會回到我身邊！” 他放好血漿袋，找準靜脈位置，在禹周和手臂上紮針。眼看濃稠的血液從血管緩緩流出，血袋慢慢鼓起，陳教授神情中帶著一絲狂熱和希冀。 一般來說，正常人獻全血一次不能超過40，間隔期要達到六個月以上，否則會對身體有害。40的血袋在一分一秒中充滿，陳教授卻似乎不打算就此停止，又另拿了一個血袋。 失血讓禹周和頭暈，不知為何，他的肚子也脹脹的，隱隱有些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