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水隻延緩了敵方片刻的進攻。不一會兒,叛軍又想出難纏的新招數。對岸敵軍開始使用火攻!如蝗的射靈箭攻向城樓,帶著引燃的火藥棉絮。火能克金,城上許多銅人中箭亂跑。隨後,那些犀角獸又開始往投石器上裝火輪,擲上城牆,這是要燒城?英招被火逼得撤回城樓內,房千歲用袖子擋住煙火,氣得大罵,“混賬小王八,誰忒麽讓你放火!”城牆上有些地方冒起黑色煙柱。原先就被石塊砸出缺口的那些部位,成為城廓上容易被叛軍突破的薄弱地方。敵陣的巨獸就要架雲梯準備攻城了。“不能讓他們攻城!”楚晗心裏急。“這些銅人甲士裏,說不定就有承鶴,也不知道這人混在哪個校尉率領的小分隊裏!”楚晗吼道。右安門城牆附近某個缺口上,兩撥銅人短兵相接,攀在牆上掐成一團,鬼車在天上助陣。房千歲極為怕火,抱住楚晗躲在城樓內,仍然被濃煙熏得涕泗橫流。這人雙眼紅腫簡直像在哭,看起來挺可憐。楚晗拿毛巾打濕水給小千歲捂著。他牽掛承鶴,又心疼小房子:“你快走吧,找個門洞躲一躲!我留在這裏,或許還能找到承鶴。”楚晗其實擔心如果叛軍攻上城樓,會傷及混在本方部隊裏的沈公子。短兵相接難保不傷及無辜。房千歲盯著遠處冒煙的城牆缺口,混戰成一團的銅人陣,突然說:“姓沈那小子,怎麽會跑去那種地方冒死禦敵。”小千歲又說:“楚晗,如果你是沈公子,你現在會怎麽做?你往哪跑?”楚晗:“……什麽意思?”房千歲道:“沈公子隻要腦子沒進水,就不會上城樓守城禦敵。這小子一貫膽兒慫,又貪生怕死,見風就倒,這時候斷然是拚命往後躲,往別處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小房同學每次提到沈公子,必然毫不留情地狠狠黑一把,一股很瞧不上眼的情敵口吻。可是小千歲對沈公子的若幹字總結,相當精辟。果然局外人看得清,讓楚晗一下子醒悟。“貪生怕死膽兒很慫順風倒”的承鶴,肯定不是衝殺上陣,而是掉頭跑路。這小子多惜命啊。房千歲十分篤定地說:“咱們不用管城牆上掐架的那些敢死隊,就往後方順著找,看哪個銅人倒退著跑路,臨陣脫逃,或者直接向敵人磕頭求降,八成就是你要找的人。”楚晗:“……有理。”他們兩人冒著紛飛的煙火,沿著城牆往遠離缺口戰局的方向跑去,追逐逃兵。滿眼人太多了。這麽找太慢。而且隻是他們單向地尋找沈公子,那個大笸籮估計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同伴們早已追隨他過到神界,到處也在找他。楚晗瞄一眼天上盤旋的鬼車:“……讓那幾隻鳥幫我召喚承鶴回來。”他吩咐房三爺:“抓幾隻鬼車下來,要活的!”他隨手扯下牆頭幾幅戰旗,鋪在地上。他就跪在地上,用炭筆在那些旗子上寫下許多醒目大字……一會兒工夫,城牆上數隻鬼車騰空而起,重新放飛。城上城下人紛紛抬眼,困惑地發現那幾隻鬼車腳爪上扯著大旗。每幅旗幟上都寫了兩行看不太明白的字。【承天駕鶴降靈域,六神菊花速回家。】倉促之間,楚公子隻能想出這樣一句不倫不類的暗語,讓承鶴一看就知道,他來找他了。那個從小玩兒到大的典故,天知,地知,他二人知,再沒別人知道了。城下有人向鬼車射箭。一支靈箭引燃了寫滿字的大旗。楚晗在漫天飛舞的火星中一把扯掉蛇皮麵具,什麽秋水湘妃淚痕妝的,全部揭掉,露出本來麵目,也不顧會否暴露他身份。他趴在城牆一處雉堞後麵,伸脖子往下看。這道城牆下麵,也有幾個銅人。其中一個銅人,打翻了另一個,粗暴地踩著同伴腦袋,就要往城上爬。那個銅人頂著沉甸甸的大頭盔,粗手笨腳地踩著缺口往上爬,一抬頭,視線恰好也對上楚晗。楚晗:“……”銅人:“……”銅人仰天再次看看燃燒起來的“六神菊花”大旗,突然向楚晗瘋狂招手。楚晗都不敢相信,看銅臉也認不出這人誰啊,那一刹那不知道該回應什麽,也向對方揮揮,摸摸噠?牆縫裏長出幾叢荒草野花,在風中搖擺。那個笨笨的銅人吃力地攀到一半,靈機一動,摘了一朵在寒霜中已經枯萎的野菊花,實在沒處擺,順手就插自己頭盔頂上了,然後對楚晗狠狠豎了一根中指。楚晗眼眶一下子濕潤,語不成聲,大叫著喊身後的人:“那個銅人,那個銅人!!!……”“那個頭盔上插菊花的銅人一定是鶴鶴!快把他撈上來啊!!!!!!!”房千歲來不及騎上靈獸座駕,躍出雉堞,飛身而下。房千歲一把抓住攀在城牆外沿上那個銅人,就一手抓著銅人腰上的銅帶扣,將人攔腰生生提了起來。他另隻手粗暴地楔入牆縫,撐住兩人的重量。炙熱紛飛的煙火中,房大人的頭發散開,風中飄揚,提著那個大銅人一步一步攀上牆頭。第五十五章 六神菊花叛軍正在攻城,外牆上一片混亂,敵方我方都有,已經分不清誰是哪一撥的銅人。他們完全暴露在攻城炮火中,城下向這邊發射靈箭。房千歲頭一偏,一支帶著火棉的箭簇楔入牆縫,隻有幾寸之距。許多火箭持續向房千歲射過來,但他沒有撒手,仍牢牢抓著手裏救下的銅人,半道丟下去就要把人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