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布蘭特的身體僵硬著。 魔王的目光從蘭德爾身上移開，再次落回到布蘭特的身上。後者卻垂著頭，沒有看他。 魔王的目光柔軟下來。 他的手緩緩鬆開布蘭特的手腕，隨後慢慢移到了布蘭特的臉旁。 布蘭特條件反射地躲開。 魔王的手跟著過去，最後輕輕觸上了他臉上的疤痕。 他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他臉上那條粗糙的疤痕，緩緩說道：“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蘭德爾和布蘭特一愣，同時抬起了頭。 魔王臉上什麽表情也沒，仿佛陳述事實般平平淡淡道：“反正你身上有傷，即使回去了也參與不了戰爭，還不如在這兒乖乖養傷。” “不——”布蘭特正欲反駁，魔王就轉頭對著蘭德爾說道：“要是他願意留下來，我就提供給你一個你絕對會想要知道的消息，怎麽樣？” 蘭德爾和布蘭特怔住了。 第92章 魔王（五） “什麽消息？”布蘭特蹙了蹙眉問道。 魔王揚起了眉梢，正欲說話，蘭德爾就打斷了他。 “等等——”蘭德爾頓了頓，轉過頭對著布蘭特說道，“不論是什麽消息，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回去。就算不靠著來自彼得魔王的消息，新瑪法也從來沒有輸過。” “哦，是嗎？”魔王戲謔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說的就一定是有利於你們軍部的消息呢？我以為我想要告訴你的東西，你隻希望你一個人知道。” 蘭德爾一愣，狐疑地看著魔王。 布蘭特沉默了下來。 過了幾秒，他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是用來交易的商品，卡爾。” 蘭德爾一愣，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布蘭特口中的“卡爾”是指魔王。 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就算是曲奇他們，也不知道魔王的真名！ 聽到“卡爾”兩個字，魔王臉上的神情更加柔和。他溫柔地說道：“我並沒有把你當做商品，親愛的，隻不過這樣你才會願意留下來，不是嗎？” “我不可能一輩子住在這個地方，”布蘭特的語氣死沉死沉的，“我來到這裏是為了找蘭德爾，找到他之後，我想和他並肩戰鬥。” 魔王的眼底有冷意沉澱下來，可是嘴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減小：“哦，但是據我所知，你的朋友有許多戰友，不缺你一個。” “我可從來沒說過這話，魔王，”蘭德爾淡淡說道，頓了頓，他在布蘭特的目光下，緩緩說道，“布蘭特是我的好朋友，他是為了找我才來的這兒，難道我不應該負責把他帶回去嗎？” “蘭德爾……抱歉。”布蘭特未說完的話，蘭德爾全都明白。 他給了布蘭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便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魔王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來，蘭德爾轉過身說道：“你以為把布蘭特一直關在這兒就能讓他愛上你嗎？我想你很了解他——這樣隻會讓他越來越憤怒！” 魔王輕笑著說道：“哦，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新瑪法的英俊貴族布蘭特斯帕羅癡心等待格麗華德家族的大少爺整整兩年，說起來，為什麽你就不能愛上他，反而選擇了你的老師呢？” 蘭德爾渾身僵住。 “你也很了解他，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很有可能讓他產生誤會，以為你和他還有可能嗎？”魔王眯起眼，慢慢問道。 蘭德爾深呼吸一口氣，強忍住揮過去一拳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叫了你‘卡爾’。” 魔王怔住。 “你以為布蘭特不知道這樣叫你代表著什麽意思嗎？”頓了頓，蘭德爾靠到牆上，吐出一口氣，隨後才緩緩說道，“布蘭特不是能夠讓人隨便親近的人，他也清楚我不可能會喜歡他——你以為布蘭特真的很笨嗎？哦，或許，什麽人在你魔王眼底下都會無所遁形——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不應該這樣困著他！” “……愛德華為了這場戰爭籌備了很久，自古以來洛齊納和新瑪法勢不兩立，你們旁觀者或許事不關己，可是布蘭特和我一樣，都是新瑪法人，”蘭德爾問道，“難道你覺得布蘭特能夠呆在這兒，眼看著自己的母星發生戰鬥卻一點都幫不上忙嗎？” “他身上有傷，就連機甲也駕駛不了。”魔王麵無表情道。 “那也好過隻讓他呆坐在這兒。”蘭德爾掃了他一眼。 魔王挑起了眉梢。 “你大可以再走進去，心平氣和地和他聊一聊，”蘭德爾自認為自己已經盡力了，“不要試圖對他動手動腳，也不要不聽他的話——這樣，不論對方到了多遠的地方，離開了多久，都能夠再重新回來這裏。” 或許是蘭德爾的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對方，魔王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他僵立在那兒，過了半晌，淡淡瞥了蘭德爾一眼，說道：“還不快滾？” “……” 魔王轉身，重新打開門。在走進去的一瞬間，他說道：“至於原本打算告訴你的那件事情，讓我再考慮考慮。” 蘭德爾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樓下。 一看到他下來，海拉和加百利就走了過來，問他怎麽樣了。 蘭德爾搖了搖頭，暫時沒打算把布蘭特和魔王的事情說出去。 “我覺得事情不太好，”海拉急匆匆說道，“我問了這裏幾個洛齊納人，他們說‘海格姆斯’隻是傳說中的東西，沒人知道這家夥竟然真的會出現！” “希爾老師怎麽說？”加百利憂心忡忡地問道。 蘭德爾搖了搖頭，說道：“他隻和我提過‘海格姆斯’是洛齊納神話中的東西，軍部也沒研究出來那到底是什麽。” “哦，要是‘海格姆斯’是真的，那你們星球的奇奇獸難道也存在麽？”站在他們身邊的一個洛齊納人聽到了，嘟噥道。 “嘿，怎麽可能，那我們星球的裸體女神歐也納不是也存在了？老子每天想著能和她一晚上來個十幾二十次！”另一個粗俗的海盜喊道。 一群人哄笑了起來！ 蘭德爾蹙著眉，問加可布道：“《千年錄》上關於‘海格姆斯’的東西也一點都沒記嗎？” 加可布搖了搖頭，說道：“那本東西上，關於新瑪法和洛齊納的東西我全都翻過了，沒有任何關於那個怪物的記載。要是真想了解那個東西，估計隻能把洛齊納那個神話給找出來了，但是要是真的隻能這樣，那麽交給軍部也足夠了。” 蘭德爾吐出一口氣，心想魔王要說的那個消息，難道是和“海格姆斯”有關的嗎？ 就在這時，他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蘭德爾一看，驚訝的發現是希爾，立刻走到一個角落裏接了起來。 對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現在還在外麵嗎？” “是的，怎麽了？”蘭德爾遲鈍地想到，現在新瑪法那邊應該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了吧。 “軍部把你的獸形機甲轉移了。” 蘭德爾一楞，問道：“為什麽？” 希爾沉默了幾秒，蘭德爾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生命探測儀顯示地下那個怪物的形態，可能和你的機甲形態，一模一樣。” 蘭德爾呆住了。 過了好半晌，他上下滾動了下喉結，艱難道：“怎麽……可能……” 希爾說道：“你說過，那個神秘人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存活在這個世間的，對嗎？” 蘭德爾之前也有和希爾說過有關於尼安的事情。 蘭德爾轉了個身，點了點頭，隨後才想起來對方看不見，急匆匆應了聲“恩”。 “沒有契約，他就沒辦法長期附身，但是他也沒辦法長期以實體形態存活在世上，所以他隻能沉睡，就和他在遇到你之前那樣。” “是的……”頓了頓，蘭德爾意識到希爾的意思是什麽，驚呼道，“可是尼安已經回到洛齊納星球了！” 希爾遲疑道：“愛德華。” “……”蘭德爾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星辰。 “你又感到憤怒了，是嗎？”希爾輕輕笑了起來。 “不……不一樣。”蘭德爾揉了揉額頭，大腦有些混亂地說道。要是之前，他絕對不會對尼安產生絲毫同情—— 可是在看到《千年錄》上寫著的那些東西的時候，蘭德爾才知道，原本大部分東西，尼安真的沒有隱瞞他。 他說的的確是實話，隻不過蘭德爾沒信。 然而他欺騙了他，背叛了他也是真的—— 蘭德爾蹲下了身，過了好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氣道：“現在軍部打算怎麽辦？” “恐怕很快就會去找你了，”頓了頓，希爾問道，“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好嗎？” 蘭德爾一怔，慌亂道：“我和海拉他們在很遠的地方。” “有什麽地方是我找不到你的嗎？”希爾笑了起來。 蘭德爾楞了楞。過了幾秒，他笑了起來。 揉了揉額頭，他緩緩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 “蘭迪？” “等我回來，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頓了頓，希爾說道：“一旦軍部找不到你，即使你很快會回來……一切也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我知道，”頓了頓，蘭德爾張了張嘴，說道，“另外……讓軍部的人不要出來找布蘭特了。” 希爾好長一段時間沒了聲音。 過了許久，他輕輕“恩”了聲。 然後兩人就這樣切斷了信號。 重新回到海拉和加百利身邊的時候，蘭德爾沉默著。 隨後，一群人忽然間抬起了頭。 蘭德爾循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隻見魔王走了出來。布蘭特跟在他身後。 視線與蘭德爾的交匯在一起的時候，布蘭特的嘴角輕陷，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魔王同意放布蘭特走了。 至於布蘭特走了之後還會不會回去，他和魔王之間是不是定了什麽規定……沒人知道。 布蘭特和蘭德爾進了一架飛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