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苒看出了蔣黎此刻是緊張的,她放在桌麵上的手握緊,不斷地回頭朝咖啡廳門口看去。


    門口一旦有人走進來,她都會下意識地望去,可結果總是讓她失望。


    她們一直等到了十點半。


    沈寧苒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宮硯清依舊沒有出現。


    沈寧苒知道宮硯清就是故意的,她拿起手機正要打電話。


    宮硯清一臉歉意地姍姍來遲,“抱歉啊,因為路上有點事情就耽擱了,表姐和蔣黎姐不介意吧。”


    蔣黎並不在乎她有沒有遲到,也不在乎她說了什麽,她隻在乎宴遲有沒有來。


    可她的視線在宮硯清的身邊轉了一圈,又往門口看了看,始終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她著急地看向宮硯清,“宴遲呢?他為什麽沒有來?”


    蔣黎聲音急切。


    宮硯清先是不急不緩地招來咖啡廳的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才抬起頭回答她的問題,“宴遲是誰?蔣黎姐,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口中的這個宴遲是誰,我說了,我身邊沒有這個叫宴遲的男人。”


    “你還在撒謊,你明明就知道我說的是誰。”


    宮硯清不斷地故意這樣,蔣黎的情緒直接上來,拍案而起。


    宮硯清不急不緩地往後麵靠了靠,“蔣黎姐別這麽生氣嘛,有話不能好好說,大家都是來喝咖啡的,你這樣拍桌子太打擾大家了吧。”


    因為蔣黎的動靜,周圍的人視線都朝她看了過來。


    沈寧苒抬手將情緒極其不穩定,渾身都在打著細顫的蔣黎拉住,“你先坐下。”


    宮硯清輕輕地往椅子後麵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不急不緩,仿佛今天約她們兩個出來就是來喝咖啡的。


    蔣黎坐下,可憤怒的視線依舊緊緊地盯著宮硯清。


    宮硯清淡淡的彎唇一笑,“別這麽著急嘛,你想要見的人已經在路上了,隻是比我晚點到而已,我又沒有說不讓你見他,瞧你這著急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騙了你似的。”


    蔣黎知道宮硯清這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可她這些情緒積壓已久,稍稍一點導火索就能讓她的情緒崩潰爆發。


    沈寧苒擰眉,“宮硯清,就算我們今天見不到人,這個人我們遲早會找到。”


    沈寧苒警告宮硯清不要再耍花招,拖延時間了。


    宮硯清笑了笑,“表姐,我這個人還是說話算數的,我說了會帶他來見你們,就一定會兌現,不過我也說了他不認識你們,等會見了他,還請你們不要糾纏,免得鬧得太難看。”


    “他不認識我們沒關係,我們會有辦法讓他認識我們,所以他認不認識我們這一點就不勞你操心了。”


    宮硯清聞言,眼底閃過了幾抹冷意。


    她輕輕扯唇,“一些事情強求不來,你們為什麽就要強求呢?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你們還要逼著人家認識你們不成?”


    “他對我們來說不是普通人,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麽原因想要將他留在你的身邊,我可以告訴你,留不住的,他有愛人有孩子,你才是在強求。”


    沈寧苒和宮硯清對視著,宮硯清的眼中閃了過幾分不屑。


    強求又如何?


    她這個人看上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到最後都必須是她的,誰都改變不了。


    何況她救了那個男人,若是沒有她,那個男人早就死在了那片海裏,她們現在哪裏還有機會這樣坐在這裏跟她說話。


    所以她才是重新給了他生命的人,他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擁有了新的名字,就代表他跟之前的一切事情都告別了。


    那麽這個人就是她的,有什麽問題嗎?


    宮硯清並不覺得有問題。


    所以不管她們說什麽,她都不會放手。


    “我需要再提醒表姐一次,你們說的那個人跟我身邊的這個人不是同一個人,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叫宴遲,而我身邊的人叫阿綏。”


    沈寧苒沒有繼續跟她做這些無用的口舌之爭,喝了口水,“我們就等,看最後的結果如何。”


    宮硯清的咖啡上來,宮硯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餘光看到門口走進來的人,她嘴角不動聲色地勾起。


    放下咖啡時,手一抖,咖啡杯朝著對麵蔣黎的方向倒去。


    咖啡傾瀉而出,蔣黎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咖啡直接潑到了蔣黎褲子上。


    宮硯清剛剛那個動作看似是不小心的,但沈寧苒和蔣黎都看得十分清楚,宮硯清就是故意。


    宮硯清見狀,像是慌了神,連忙伸手過去從旁邊抽了好幾張紙巾朝蔣黎遞過去,“蔣黎姐,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沒拿穩,你沒事兒吧?”


    咖啡是剛上來的。


    還是燙的。


    此刻在蔣黎的褲子上暈開了一大片。


    宮硯清站起身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啊.......”


    蔣黎清楚地看到她就是故意的,被欺騙被算計的怒意加上此刻她故意的行為,憤怒一起湧上了心頭,蔣黎握住自己麵前的水杯,毫不猶豫地朝宮硯清潑去。


    水是冷的,潑在她的頭上,宮硯清渾身一顫,下意識閉了下眼睛,一整杯水順著她的臉頰,不斷地滑落下來,弄濕了衣服。


    她出門前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此刻也被水弄濕了,濕噠噠地搭在肩頭,她好半晌沒睜開眼睛。


    就在此時,蔣黎餘光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而那人毫不猶豫一把握住了宮硯清剛剛那杯還沒全部倒完的咖啡。


    蔣黎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心髒狠狠地一縮。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宴遲,真的是宴遲,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活生生的宴遲就在她的眼前。


    蔣黎從宴遲出現的那一刻,視線就全數落在他的身上,眼中湧上巨大的欣喜,“宴......”


    不等她將他的名字喊出來,一杯咖啡猛地朝她潑來。


    跟剛剛她潑宮硯清時一樣的動作姿勢,可力道卻大了許多。


    咖啡潑進了她的眼睛裏,幹澀感刺激著她的眼睛一時間根本睜不開。


    整張臉都是咖啡的味道和溫度,男人的力道大,這杯咖啡就如同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蔣黎根本連反應都沒有時間反應。


    一時間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黎黎!”沈寧苒看到這一幕也震驚了。


    “阿綏!”睜開眼睛的宮硯清大叫了一聲,不敢相信地看著男人。


    明明是她設計好的場景,她卻表現得無比震驚。


    “阿綏,你這是幹什麽?蔣小姐,你沒事兒吧?”


    “宴遲,你幹什麽!”沈寧苒連忙扶住僵硬在原地的蔣黎,連抽了好幾張紙巾給蔣黎擦臉上的咖啡。


    溫熱黏膩的咖啡全數流在了她的衣服上,明明出門前為了見麵精心打扮過的蔣黎,此刻被一杯咖啡搞得狼狽不堪。


    男人剛剛的速度很快,蔣黎睜著眼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幾乎是在她看到男人的那一刻,男人的咖啡也朝她潑了過來。


    心髒緊縮,一陣刺痛。


    宴遲臉色不好看,低頭看向旁邊的宮硯清。


    宮硯清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去,但她那杯是清水,不至於像蔣黎那樣狼狽。


    宴遲問:“你有沒有事?”


    聽到男人詢問自己,想到男人剛剛保護自己的樣子,宮硯清的心裏滿是幸福,“我沒事的。”


    宮硯清又連忙看向對麵還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蔣黎。


    “蔣小姐,你沒事兒吧?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麽連解釋都不聽,就拿水潑我?”


    蔣黎沒理會她的話,她就睜著眼睛看著男人的臉。


    兩個多月不見,他瘦了,瘦了好多,可那張臉始終沒變。


    蔣黎定定地看著。


    她在心裏幻想過無數次跟他重新見麵的場景,她會哭著撲進他的懷裏,他會抱緊她,告訴她,他還活著,他回來了。


    她幻想過他們見麵時的情緒,驚喜,激動,熱淚盈眶......


    她幻想過無數次,無數次.......


    可卻沒有想到他們見麵會是這樣的場景,一杯咖啡就那樣猝不及防,毫無預兆地朝她潑了過來。


    宛如一個巴掌,一桶冷水,打得她暈頭轉向,冷得她遍體生寒。


    好疼......


    心髒一陣刺痛。


    她就那樣看著他,可他始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宮硯清身上,他很關心她,溫柔地詢問著她有沒有事。


    蔣黎仍然沒有從剛剛的情況中緩過神來,她感覺此刻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宮硯清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蔣小姐,你心裏要是真的不舒服,你就罵我吧,我知道是我的錯,我剛剛實在是沒有拿穩,你也別怪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很寵我,你剛剛拿水潑我,他見不得我受到任何的傷害,情急之下才這樣的,這樣吧,你這身衣服多少錢,我賠你。”


    “你說什麽?”蔣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聽到了什麽?


    她知道宴遲失憶了,所以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做過了無數次心理準備。


    她知道他會不認識她,會把她當成陌生人,可是沒關係,隻要他活著,見到他就好。


    她想過宴遲在宮硯清身邊,他們關係看著不一般,她試想過他們有可能在一起了。


    可沈寧苒告訴她,宴遲不會那樣做的。


    蔣黎也信了,她也相信宴遲不可能短短兩個月,因為失憶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可此刻她聽到宮硯清說的話。


    現實就如同剛剛那杯咖啡,宛如那杯像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的咖啡一樣,一巴掌將她打醒。


    蔣黎張了張嘴,可她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此刻有千言萬語想要講,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宮硯清內心冷笑不止。


    不是想要見麵,那她就讓他們見麵好了,如今見麵了,也該死心了吧。


    宮硯清怕蔣黎剛剛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她抬手挽住了宴遲的胳膊,重複了一遍,“蔣小姐,抱歉啊,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男朋友最疼我了,他見不得我受任何傷害,你剛剛拿水潑我,他肯定是忍不了的,所以他才會那樣做。”


    宮硯清對著男人問,“是吧,阿綏?”


    男人視線落在她挽住他的胳膊上,他並不習慣與旁人這樣親密地接觸,他不悅地皺眉。


    可他答應過她要當她幾天男朋友,作為她救他的報答。


    她也說過,今天要來見的這兩個人跟她不對付。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兩個人確實跟她不對付。


    他走進咖啡廳的時候就看見宮硯清因為自己不小心將咖啡打翻了,在不斷地道歉,對麵的女人不僅沒有接受她的道歉,而且還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杯水杯就朝她潑了過去。


    看著確實是在欺負宮硯清。


    那杯水直接潑到了宮硯清的臉上,宮硯清打了個顫,明顯是被她的行為嚇了一跳。


    在他眼裏,對麵女人的行為很過分,他就算不是宮硯清的男朋友,宮硯清也是他的救命恩人,看到這種場景,他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阿綏,是吧?”


    見男人沒回答她的問題,宮硯清又重新問了一遍。


    男人點頭,“嗯。”


    聽到宴遲回答的那一刻,蔣黎整顆心瞬間碎掉了一樣。


    她不敢相信自己此時此刻聽到了什麽。


    宴遲現在是宮硯清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了?


    宮硯清聞言,嘴角暗暗的勾起了一個得逞的笑意。


    她拉住蔣黎的手,看著蔣黎那驚訝,不敢相信,驚慌失措的表情,她的心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是要見麵嗎?


    見麵就死心也不錯。


    她抽了幾張紙不緊不慢地給蔣黎擦著衣服,“蔣小姐,你聽到了嗎?真的很抱歉啊,我男朋友確實太著急了一些,沒辦法,他就是心疼我,你多見諒,你這件衣服我會賠你的。”


    蔣黎的眼睛根本沒有看宮硯清,此刻她也聽不到宮硯清在講什麽。


    她的眼中隻剩下了麵前這個男人。


    “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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