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聰十指泛白,他仰望空中人影,額上冷汗凝聚成滴,滑過臉頰滴落,卻固執地不曾擦拭。他知道居士正在進行極度危險的工作,耳邊仿佛又響起以輕鬆愉快語氣粉飾的嚴肅解說,他不禁想得出神,時間仿佛倒退到半個小時以前——在怪物的包圍圈中央,三人低聲議論。居士笑說:“聰把怪物引誘到目的地,小奉天隻需要專心困住全部狂化人,而我這一次除了破壞大腦,會用液態金屬直接破壞它們的內部,盡量一擊解決。”“可能嗎?”何聰很懷疑,那些怪物真有這麽容易對付?居士聳聳肩:“不要疑問,隻需要做。那一擊,我將會使用群體攻擊,而且不隻是破壞大腦,要把他們從內部徹底擊潰。當然,我隻負責攻擊,別的都得由你們擔待著。”群體攻擊雖然聽著很厲害很省事,但何聰卻想到可能的情況:“真的行嗎?群體攻擊不是消耗更大、難度更高?為什麽不逐個擊破?那不是更……”保險嗎?“不,居士考慮得很全麵。”奉天打斷:“這一場戰鬥我們注定落在下風,在資源極度貧乏的情況下,我要一次困住所有狂化人,必須全神貫注,無法兼顧其它。若是不能一次解決全部,任其中一人脫困也會打亂整個計劃,導致全盤皆輸,所以一次解決全部目標是最利落的做法。另外,破壞狂化人大腦,它們隻是失去意誌,仍舊具有攻擊性,而我們實行計劃以後已經消耗太大,要對付它們也相對吃力,可能造成額外傷亡。居士的提議雖然冒險,卻也不失為一出製勝奇招。”聽奉天這般說,何聰也無話反駁,但他不得不擔心:“如果計劃失敗呢?”“大難臨頭各自飛呀,嘿。”居士笑說,語調輕鬆,仿佛這是小孩過家家的遊戲。何聰怔了怔,抿唇不語。奉天稍稍沉吟,突然注視著何聰問道:“我會完成我的任務,但是你……”何聰此時心情正差,不禁側目睨視奉天嚴肅的臉龐,冷笑:“是呀,我肯定不成,不如我們交換,你引誘,我牽製,行嗎?”奉天眉頭一挑,碧眸有電光閃爍。居士趕忙插入:“慢!慢慢慢!我要發言。”兩道視線從互相廝殺轉而集中攻擊某機甲人。“乖。”居士抬手拍拍兩顆腦袋,換來愣怔和白眼後,莞爾道:“聰,在你把狂化人誘進陷阱以後,任務還沒有結束哦。你要了解,小奉天和我都不能分心,但我們正處於防禦力最低的狀態下,任何外力都可能影響全盤結果,所以防守工作隻能由你擔待。奉天不用說,要一次困住二十來隻狂化人,換了能力稍低的貴族也是做不到的,其難度可想而知。而我,我的方法是將液態金屬打入狂化人體內,將它們分解,透過血液引導直接破壞內部髒腑。原本要實行也不難,但是對我最不利的條件即是處於這死域邊沿,受到它的磁場製肘,我無法進行遙控操作,但是要一次解決掉所有目標,我必須同時攻擊二十多個目標,又必須聯係這二十多個目標。以此計算,我將消耗幾近所有的液態金屬,盔甲將無法維持,而液態金屬至於我就相當於人類的血液和骨骼,平日在內形成固定防禦壁,支撐保護我,當我進入戰鬥模式即是將它們提取並用於外,增高攻擊力和防禦麵。那麽請你想象在那種情況下我把所有金屬用於攻擊,並暴露原形,那時的我實際上跟一塊豆腐差不多,隨便碰碰都能壞掉,明白嗎?所以你一定要守著我們,不能讓危險靠近。”奉天搭話:“過程很迅速,不需要擔心。”“哈,有小奉天這知己在,也不枉我絞盡腦汁想這妙計……”……廢話屏蔽。何聰揉揉額角,他實在不知道當時哪來的自信攬下重任,直至此刻雖然計劃進展順利,他的心卻依舊沉浸在比夜色更濃鬱的黑氣之中,夜風沁涼,他卻汗出如醬,顫栗感發自指尖末梢又擴展至全身,神經猶如過分拉張的弓弦,幾乎繃斷。直至上一刻,何聰仍自認是再平凡不過的良民。回想21世紀那會,二十多年他一直奉公守法,從不費心思損人,愛護大自然,偶爾有些抱怨也就在嘴上尖酸刻薄,再偏激的事情卻也懶得動手。整天睡睡覺,上上網,往部落間串串門子,接些雜活賺少許生活費,閑著也會當義工消磨時間,毫無大誌,不為大善,也不行大惡,即使偶爾對上武裝盜獵者,何聰放槍也放得特別善良,沒有出過一槍斃命的事情,身上並無血債,一身輕鬆。何聰不信神佛,但他覺得如果真有神佛,那麽他是不夠格當神仙的,但下地獄也是直接喝湯輪回的角色,絕對輪不到他參觀十八層地獄或走一趟刀山油鍋。隻是一萬年前畢竟和平,他卻想不到自己有幸活一萬年,親身體驗浴血戰場、激戰異型等熱門題材。奉天嚴厲警告:[你必須盡所能一發擊斃對手,不得拖泥帶水。]居士溫柔提醒:[聽小奉天的沒錯,攸關生死存亡,可別心軟。]二人的警醒猶在耳邊,何聰再也騰不出心思考慮該對誰手下留情,隻要靠近,隻要舉起武器,通通擊殺,目標隻瞄準頭部,而他的準星卻猶如受到惡魔詛咒般,是絕對的,每一發都帶起紅白之物飛濺。當三、五個人無聲無息地倒下,曾經繃緊的神經竟然漸漸鬆馳,仿佛在內心深處有一扇門悄悄開啟了,殺敵至於何聰不再有障礙,不再感受壓力。或許在他的骨血中天生存在那麽一點惡意,乃至殘殺同類也可以坦然接受。殘酷嗎?他沒有懺悔的空閑,悲天憫人隻適合在安逸中抒發,而此刻他隻考慮活命,自己與及同伴。遠處有一枚高清晰度望遠鏡始終關注三人,鬥蓬人輕輕咦了一聲,發出不敢置的低喃:“那是植物係族長奉天!”此言一出,周邊驚呼聲此起彼落,其中有人問:“那該怎麽辦?我們攻破的實驗室是他的嗎?”方舟幾位族長各有威名在外,奉天更以冷酷嚴厲作風聞名,靈魂組織和他有過幾次交手經驗,均敗在其鐵腕打擊下,一眾人是對這個族長又恨又怕。鬥蓬人沉吟片刻,雙眼微微眯起,心血一陣沸騰:“奉天向來表現得忠直正義,想不到也跟那吃人不吐骨的大白鯊(魚係族長)沒差,哼!偽君子!”一行人麵麵相覷,有人問:“那我們該怎麽辦?他們好像正在對付那些狂化人。”“既然是他們的麻煩……”鬥蓬人狠狠研磨牙齒,伴隨清晰的咯咯聲響,牙齦滲出濃濃血腥味:“就讓他們麻煩到底吧,照這情況他們是自顧不暇,唯一戰鬥力就是那個帶護目鏡的貴族,憑那張臉,不會是高階貴族。”“首先解決他?”“不,先絆著,把奉天和那個天上的貴族搞定後,再處理他也不晚。”第59章 聰的詭計眼前有一排淺綠色標記和字符陸續出現,何聰相信護目鏡不會出錯,有一群人正往這邊湧來,而且來者不善。何聰不自覺朝奉天和居士的方向看去,明顯奉天也注意到異狀,他把眉頭攥得深深的,抬眸掃向空中人影,但是無論是他還是何聰,都很難從那張空洞的臉上看出端倪。危險迫近,他們卻絆在這裏,逃也不是,戰也不是。何聰抿緊唇,一聲不吭地催動腳下推進器迎上去。奉天知道何聰的想法,他現在分身乏術,挽留的話始終噎回腹中,隻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那身影遠去,待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戰鬥分神,他不禁自責,立馬收回目光專心對敵。何聰接近那些人以後,高聲警告:“站住,不準再靠近。”然而,炮彈和激光鋪天蓋地而來,是給他的回應。轟隆聲不絕,看那勢頭就是一隻螞蟻都難以存活,當這些扛著武器的遊擊戰士露出得瑟笑容,滾滾塵煙中卻激射出數道激光束,讓那些得意的笑臉成為永恒。待眾人反應過來,再舉起武器往塵煙中胡亂掃射,一道藍光無聲無息地穿出煙幕,戰士們根本來不得及調整槍口。仿佛是對這些人的回禮,何聰二話不說雙槍齊發,又有幾人無聲無息地倒下,戰士們這才知道厲害,臉上哪裏還能看到一絲得意,僅僅剩下憤怒的猙獰和對死亡的恐懼。“激光的滋味還好嗎?混蛋。”何聰臉色陰鬱,敵方攻擊在他敏捷猶如鬼魅的閃避下全數落空,他與死神擦肩,雙槍連擊,又把幾人送到死神的勾鐮下。戰士們終於意識到敵人異常強悍,可他們不僅沒有萌生退意,反而逾戰逾勇。“他媽的,他把我們當成靶子射著玩兒!什麽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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