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聰撿起一小段鏈條遞給居士,後者伸手接過,金屬迅速融化成液體被吸收,形成一層薄薄金屬遮擋住外露的機械構造,可惜外皮沒能再生,在撕破的皮膚中央是一塊金屬色胸膛,實在寒磣。注意到何聰的目光,居士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皮膚可以再造,很簡單,隻可惜現在缺乏材料。”“是呀,有什麽造不了呢?”何聰還給一句,回過身便不再理會他。能聽出來這一句話帶有譏諷,並非針對誰,隻是赤裸裸地揭示出某人心情不佳的事實。的確,經曆如此糟糕的一夜,任誰也不會心情愉快,居士不在意被拿來撒氣,但是他不得不在意某人的感受。於是他無奈地抓抓腦門,笑歎:“有呀,我對你的愛是絕對造不出第二份了。”正躬身收拾鏈條的身影明顯僵硬,居士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各種鄙視、吐糟、白眼、嘲諷等等,隻見那腰身緩緩直起,預期的狂風暴雨卻沒有砸下,令居士感到萬分詫異。我被無視了嗎?居士臆測,平日作風輕浮的他在這時候也不敢造次,惦惦地繼續清道夫工作。“把一個細胞造成一個人都成,愛情成分更簡單,不難造吧?”居士怔了怔,掐著手中一根鏈條,再度將它們修補在胸膛處。他定定地看著在廢墟中重複搜尋身影,那平淡恬然的的氣息,無一不欺騙他人感觀,仿佛剛剛那一段充滿絕望的話不過是風的嗚咽聲。居士不由得出神,回憶自初見起始,猶如潺潺流水般湧現。零號純種——當初隻因為這個編號,他才注意到何聰。身為主神的兄弟,幾千年來他總是利用這個便利,透過方舟網絡觀察每一則趣事,也遵從神殿規矩,以局外人角度看待一切。對何聰亦然,他抱住對‘零號’的好奇心觀察了一天,逐漸喜歡上不比大部分純種聰明出色,卻特別堅強樂觀的何聰。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但也未曾令他困擾,因為過去形形色色的浪漫愛情故事令他相信愛情來之不易,需要勇敢爭取,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撲向所愛的人。愛情如窖藏醇酒,久而彌香。這是道理,時間令彼此了解加深,他愛何聰,並不盲目,因為他明白何聰是一顆甘栗,在毛茸茸的刺球中央是香甜可口的果肉,令人垂涎欲滴。因為了解,所以愛。也因為這份愛意,他決定守護,哪怕引來毀滅也不能阻止他的決心。“聰,你要相信感情,它絕不簡單,因為它發自靈魂深處,是兩顆心之間的共鳴呀。”又聞這種飄渺無意義的漂亮話,何聰卻覺喉嚨一緊,怔怔地看著與他談‘心’的機器人。上一刻,他懷疑整個世界,這一刻,他願意相信居士,哪怕機器人根本沒有‘心’這個器官,卻比誰都可信。“你最好記緊今天的話。”拋下這麽一句,何聰迎視戰鬥完畢的植物係族長,他把撿到的鏈條遞給居士,大步走過去。居士拿著鏈條,餘溫傳遞,幸福笑容爬上眉眼,就在這夜色廢墟中,猶如幽幽綻放的曇花。薄唇輕啟,呢喃聲在風中飄散:“我忘不了的,都記在‘心’裏呀。”奉天將最後一名狂化人大卸八塊,方才站定,目光急急尋向何聰和居士所在的位置,見二人都還好,才鬆一口氣,他的臉上雖未現出倦容,腳步卻因此而蹣跚。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經曆一夜的激戰,即使是優秀的族長,也難免感到疲累。奉天緩緩走向二人,就見那兩個人突然快步走來,竟然各在一側挽扶他。“我……”沒事。“閉嘴。”話還沒說完,倒教人斥回去了,奉天眉頭輕蹙,他覺得‘寵物’沒有資格嗬斥‘飼主’,可是想到那寵物的小雞肚腸,要敢多話,非被淩遲不可,權衡輕重,奉天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把人拉到稍微幹淨的地方坐下,居士便湊上去:“我來看看,生活模式的我有醫療急救係統。”自小生活在叢林中的何聰,自認也有一手不錯的急救術,隻是奉天這植物係素菜完全逆反21世紀的生物常識,他還怕自己的無知害人,也就不搶活,安靜地退開。居士仔細進行一係列檢測,奉天也很合作,最後居士醫師將小電筒食指變回來,拍了拍奉天的肩膀,愉快地宣布:“嗯,隻是體力透支,多休息就好,身上有營養劑嗎?吃一些管會更好。”奉天徐徐轉眸睞向何聰,後者唇角輕抽:“你愛吃便吃,看我幹什麽。”是呀,已經不需要看‘飼主’臉色了。奉天輕頜首,摸出一管營養劑慢慢吸食起來,並遞給何聰一管。何聰一臉的厭惡:“我不吃。”然而居士醫師臉色一正,嚴厲地表示:“你也吃,你也需要補充。”“不準任性。”奉天十分‘飼主’地搭話。“你……你們。”何聰額角青筋暴現,唇角狠狠抽搐,好半晌後,隻能在二人堅定的目光下,一臉恨憤地咬住難吃的營養劑,吸起來。……真是要命的難吃。於是一台破破爛爛的機器人,兩個咬住營養劑的麵癱,大步走在廢墟中。經過一番商量,三人決定先到小鎮居民聚集避難的地方,尋找金星,順道補充一些資源。例如食物,例如武器,例如交通工具,居士還想找件像樣的衣服。三人朝居民逃難的方向尋去,果然找到了,一個留有明顯聚集線索卻更多激鬥痕跡的地方。居士隨手解開一個行李箱的密碼,從裏麵挑了一件外衣套上,才開始搜索現場。奉天和何聰互覷一眼,也接著搜索起來。最後奉天和居士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了然。何聰承認自己沒有二人聰明,便問:“發生了什麽事?”“他們被狂化人襲擊了。”居士指著幾處爪痕和奇怪的粘液說:“初步估計,是兩名狂化人。”被狂化人襲擊?何聰感到心驚,不由得集中精神注意四周,即使這樣令他頭痛欲裂,他卻不願意放棄,最後卻什麽也感受不到:“沒有……”“別浪費時間了。”奉天冷淡地打斷,推起在場唯一的老式機車,試了試,無法啟動,他直接問居士:“能修好嗎?”“馬上就來。”居士摸摸何聰的發頂,安慰:“我們會再回來找金星的,現在你先四處找找,搜集些適用的物品。”何聰也明白消極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即使擔心金星,腦海中還閃現那些倉皇逃難的身影,卻隻能打起精神首先考慮眼前的事情。居士負責修理機車,他說很快就可以解決,讓奉天幫忙遞工具,何聰則盡快搜集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