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可以被裹上安慰毯塞進車裏的二號幸存者,張晚被車外的驅魔警請進了車後座坐下,他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兄弟,尷尬的對他笑了笑。 那個兄弟一身泥,看起來得有三四十歲了, 一見張晚對他笑,也很憨厚的笑了一下。 “怎麽著兄弟,你也看見僵屍了?” 張晚點點頭, 說道:“不止看到了僵屍,我可能還遇到了鬼。” “倒血黴。”那兄弟說著起身撐著座椅,從前麵的儲物櫃裏拿出了一個小蛋糕遞給張晚。 “你吃嗎?” 張晚見狀連忙擺手,“不用了, 我撞鬼之前剛從餐館裏吃飽了出來。” “那你運氣還挺好,就算是死了也能飽著肚子上路。”那個兄弟見張晚不吃, 自己把蛋糕的包裝紙拆開,往嘴裏塞了兩下,嚼了幾下就全吃進去了。 “我都一天沒吃過飯了,一直在這裏等著, 真想吃點熱乎的。”那兄弟把蛋糕吃完後,隨手把垃圾紙扔到了車窗外。 沒過一會,之前那個被人叫林隊的驅魔警就敲了敲車窗,落下窗戶後, 張晚看見他皺著張臉,手裏揪著那個蛋糕的包裝紙。 “先扔櫃子裏頭,實在不行放後頭裝水那箱子裏也行,別在路上亂扔垃圾,沒素質,而且抓到要罰款的。” “嗨,誰敢罰你們的款啊。”那兄弟陪著笑臉又把垃圾拿了過來,他扭過腰,把東西丟進了車後裝水的箱子裏。 “對了,林隊長,咱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城裏去啊,我實在是想回家了。” “再等等吧,我在等市驅魔局來人呢,說是馬上就到了,再給我二十分鍾。”林隊長看樣子也是等很久了,他靠在車上,以手為扇,給自己扇著風。 “我又想上廁所了。”那個兄弟屁事多的很,他在車上動了動,林隊長見狀,伸手向前麵招了招。 “小陳,過來帶他去方便一下。” 正站在前頭守崗的那個驅魔警,聞言過來了,脾氣很好的說道:“下來吧,我陪你過去。” 很快,那個兄弟就下車去方便了,現在隻剩張晚一個人在車裏。他無聊的四處看了看,車外的那個林隊長盯著張晚的側臉,突然開口了。 “我怎麽看著你覺得有點眼熟啊。” “啊?”張晚懵了一下,他轉頭與對方四目相對,兩人都看入神了。 大約半分鍾後,張晚一扒大腿,林隊長用力一拍車窗。 “狗剩!” “張晚!” 認出對方的那一刻,他們兩人都張開嘴,驚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張晚連忙打開車門想下去擁抱小夥伴,林隊長想上車抱張晚,結果兩人在門邊還僵持了幾下,最後還是林隊長上車來跟張晚敘舊了。 “去你媽的狗剩,你就不能好好叫老子名字?林追風,有那麽難讀嗎?” “臥槽狗剩你現在可以啊,都當上驅魔警了!” 張晚完全沒把人家要求正常叫名字的需求聽進耳朵裏,他拍了拍林追風的肩,開始上下打量起他來了。 “變高了,變帥了,可以,可以,哥!混得不錯!” 聽到張晚這不帶掩飾的一通誇,尤其是後麵那句習慣性的哥,林追風眼角都沾上了笑意。他點了點頭,看起來很吃這套。 “彼此彼此,不過你怎麽長大了還是一張惡人臉呢?剛看見你小子我還以為是搶劫犯躲山上,被僵屍給逼下來了呢。” “去你的,王八蛋。”張晚笑出來了,一拍林追風的背,又看向了車的正前方。 林追風看見張晚這個孤兒院裏就認識的朋友,顯然也是很興奮,他不再開玩笑了,稍微正色了一些,說道: “我說真的啊,張晚,這些年你到底過的怎麽樣?” 張晚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開口了,“我過的還可以,在南市大學念醫學係,就是今年點背,一直見鬼,我都快煩死了,你到底是怎麽當上驅魔警來了?” 不知是張晚這問題觸及到了林隊長的某跟神經還是怎麽了,他抿了抿嘴,眼神有點難以言喻。 “我之前不是自己賺錢買了張火車票,跑東市找家人了嗎?當時我都以為這肯定是咱倆最後一次見麵了。” “是啊,所以說現在再見麵了真巧啊!走那年你好像也就十五六歲吧?” 張晚還是覺得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他伸手搭上了好兄弟的肩,雖說兩人隔了六七年沒見,可是卻一點生疏感都沒有。 “對,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這小子才十三,那會兒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林追風搖了搖頭,伸手把張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給握緊了。 “我當時去東市也就是想找我親媽,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沒找到我媽,可是卻被這邊驅魔局的人給找到了。” “啊?為啥?” 張晚不解地看著他,眉頭都皺起來了。 “反正就是知道我一直在調查我媽的事情了吧,說出來你可能覺得狗血,但我其實是這邊驅魔局局長林逸的……” “私生子啊?臥槽,哥,你這麽牛的嗎!” 張晚莫名覺得很神奇,自己身邊關係最鐵的哥居然是大人物的私生子,想想就刺激。 “不,我是他弟弟的私生子。” 林追風表情有些尷尬,張晚聽後也愣了一下,然後又歪頭伸手撓了撓頭發。 “這……那怎麽說,好歹找到爹了嘛。” “關鍵我那個老爹,驅魔不好好學,成天喝酒打牌找女人,仗著家裏的關係活的跟個傻逼似的。” “我叔,也就是林逸,東市驅魔局長,他特別嫌棄我那個便宜爹,我爹加上我一共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張晚抿著嘴,努力做出了一副老實謙遜的表情,點了點頭。 “操,你笑什麽!”林追風瞪了張晚一眼,被他這麽一瞪,張晚鼓起了嘴,本來還不想笑的,突然就想笑了。 “我沒有,你接著說。” “我說完了。”林追風惆悵地看了窗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連忙又看向了張晚。 “對了,還有一件事也該告訴你,我兩個月前跟對象分手了,今年工作太忙,我被嫌棄了,然後被甩了。” “哥,真可憐。”張晚連忙伸手拍了拍林追風的肩,滿眼都是憐憫,“改天我請你去喝酒。” 林追風像是還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他看著張晚的臉,又把話給憋回去了。 “……行吧,等你的酒。” 兩人在車上瞎幾把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要說張晚這個孤兒最好的兄弟,除了宿舍裏那個胖子,眼前這位就是的了。 不如說李建洲還隻能算兄弟,林追風真的是他的半個親人了。 他比張晚要大三歲,張晚記事起,自己就老是被這個哥哥牽著玩,一起爬樹,一起掏鳥窩,一起在孤兒院裏調皮搗蛋,日子雖然窮,卻也是過得不亦樂乎。 說起來也是趕巧,過來領養的人怎麽也看不上他倆,後來林追風人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自己憋著勁出去找親人了,張晚當時因為他走還哭的稀裏嘩啦的。 他們聊了一會,那個最早在木蓮山上見到僵屍的包工頭也上完廁所回來了。 他得知這兩人之間居然還有這緣分,馬上就起了興致,三人一起,有一遭沒一遭的開始聊了起來。 要是沒有外頭驅魔警來敲窗戶,張晚跟林追風還真不知道他們已經瞎扯了大半小時了。 “林隊長,市驅魔局裏的人過來了,咱們趕緊來交接一下。” 聽到手下叫人,林追風拍了一下張晚腦袋,半開玩笑性質的在他臉上拍了一下,跟小時候操作一模一樣的。 “我先去忙,你在這等我一會,馬上就回來了。” “嗯,你去!”張晚現在滿心都是喜悅,好不容易居然又遇見孤兒院裏一塊長大的兄弟了,這種感覺就跟突然回家看見自己親哥哥似的。 林追風下車了,張晚也挪到車窗邊,探出頭往外看了起來。 前麵停了好幾輛驅魔警車,看來是先遣隊過來調查一天之後,摸清楚底細,這才向上頭申請了加派人手。 能來這麽多人,事情大概也不簡單。 張晚想起了之前集天公寓的事,他跟著陳心娣第一次進公寓,被撈出來後,當時外頭大概也是來了這麽多的驅魔警。 “兄弟,你知道這個木蓮山上麵有什麽蹊蹺嗎?怎麽會來這麽多驅魔警?” 那個包工頭現在正待在副駕駛上,他盤著一條腿在嗑瓜子,聽到張晚問,於是便轉過頭回複道: “今天聽林隊長他們聊到過,好像木蓮山以前是個亂葬崗,古時候打仗,地下埋了幾萬口人,你看到的這座山,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型墳包。” “不是吧?這麽嚇人?那這下麵豈不是都是屍體?” 張晚聽的起了雞皮疙瘩,最近天氣很煩人,白天熱的不行,一入夜就開始轉涼了,他大晚上的聽著驚悚話題,隻覺得心肝都在打顫。 “對啊,你是剛來不久沒感覺到,我今天在這塊待了一天,老感覺地在晃,就跟地震似的。” 那包工頭說著感覺腿有點麻,於是就把盤著的那條腿給放下來了,繼續說道: “聽林隊長說,這是因為僵屍被埋的太深了,在下頭鬆土,我估計他剛剛是擔心你害怕,所以都沒跟你提這事。” “這真的很嚇人。” 張晚光是想想就能感覺到畫麵感,幾萬具沒有腐爛的屍體被堆在下麵,先不說詐屍了多少具,但是最起碼,它們居然讓整座山都開始震動了。 這要真是爬出來了,那該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關鍵是這種邪門的古戰場遺跡,誰知道現在還剩了多少,萬一那些沒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已經開始有僵屍爬出來了呢? 張晚又想到了秦夜,不由得替他感到擔心了起來。 他現在一定是承受著極大的壓力,既然有人會把這件事都怪到他的身上,他說不定就真的會將這些都當成是自己的錯。 張晚心底正這麽想著,突然一個事情又冒出了腦海。 自己還沒有給他打電話報平安! 張晚拿出手機一看,現在已經有九點了。 他跟車上的兄弟打了聲招呼,急忙拿著手機下車想去給秦夜打電話,可就在他繞過身邊幾個驅魔警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播號時,前麵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張晚!” 被叫到名字後,張晚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透過周圍剛點亮的那幾盞高功率大燈,他在前麵看見了自己剛剛還在想著的秦夜。 “……秦大師。” 張晚放下手機想向他走過去,可還沒等他邁出腿,他就被從前麵快步走過來的秦夜給伸手抱進了懷裏。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晚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鼻腔裏的空氣就都變成了秦夜的味道。他看著秦夜的後衣領,皺起了眉,也伸手緩慢抱住了他。 “秦大師,你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嗎?我好像又攤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