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他說不出來到底為什麽要找,畢竟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周圍所有的人事物都如此陌生,隻有沈明光是‘認識’過的。即使不是一次愉快的經曆。 換句話說,或許是——陳臻想去認識他。 不僅僅隻想知道他的名字,還想知道他的年紀,他愛吃什麽,為什麽會學習獸醫學,想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等找到了下午,他已經把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校園逛了整整五遍,都沒有看到那個自己想要見到的身影。 由於長了一張實在太招人目光的臉,他幾乎是走幾步就會被拿著宣傳冊頁的學生攔下來,問他要不要加入舞蹈社書法社漢服社,對辯論協會少數民族協會電子競技協會有沒有興趣。 陳臻到最後已經麻木了,他學會了用一句話來堵住這些人類的嘴,“不感興趣,不喜歡,我隻喜歡學習,別的都不感興趣。” 等到了人類進食的飯點,他也裝模作樣地去食堂打了點吃的,看似吃得很香,實則味如嚼蠟,眼睛還在瘋狂尋找一個人。 還是沒有。 苦苦尋找無果,挫敗感纏繞了一天,他非常失落。 不過沒關係,晚上還有新生巡講。陳臻安慰自己,時間還長,總能遇到的。 他很早就到了禮堂,和早早等在那裏的劉鋒敷衍地打了個招呼。兩人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級裏,陳臻直接閉上了眼,細細分辨禮堂裏幾千號人嘈雜的聲音。 五米,沒有。 十米,沒有。 十五米…… 有點像,又不像。 他猶豫地站起來想走過去看看,台上已經開始了致辭。 旁邊的人連忙叫他坐下,陳臻無奈地歎了口氣,開始聽無聊的,千篇一律的致辭。 校長說了副校長說,副校長說了書記說,書記說了校委主席說,校委主席說完了學生代表說……跟接力賽似的。陳臻一開學就被這開學典禮好好上了一課:學校領導很喜歡‘講話’給大家聽。 等好不容易領導抒發完了,他們每個人領到了一個小小的校徽。陳臻覺得還挺好看,小心收好了。 畢竟是自己千辛萬苦考進來的學校,多不容易,常年生活海外的外國友人全力備戰高考,一個月前中國字都寫得歪歪扭扭,就這麽還考進了一本院校,多不容易? 帶個紀念品回去也好。 典禮結束以後,人群一下子就散開了。陳臻連忙擠了出去,就站在那個每個人必定經過的小口上,一個個地等著。 後來他察覺到自己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過顯眼,便換了個不那麽引人注目的稍微偏僻的位置,也能看清。 他死死地盯著那些人類的麵孔,終於在暈暗的光下,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張臉。 沈明光和幾個男生並肩走著。他穿了一身黑,還是背著一個運動背包。 陳臻跟了上去。 隔了十米,很合適的距離。陳臻定神,能聽到沈明光在和旁邊的人討論一場球賽。周圍的人一直在說格裏芬今天扣籃的動作很帥,沈明光笑著接了一句,我也能做到。 陳臻莫名地就很想看看,沈明光打籃球的樣子是什麽樣的。 或許汗會滴濕眉毛,或許等他打完的時候,湊近和他說話,還能感受到他身上傳過來的,溫暖的汗氣。 是鮮活,而美好的生命。 他一路跟著沈明光,直到沈明光和旁邊的人道別,從學校的偏門走了出去。 按照《血族生存指南》的記載,這個點男學生在外麵遊蕩隻有三種可能:1、餓了去吃東西。2、約會。3、通宵。 陳臻看著沈明光穿過了校門外的小吃街,和頭頂那幾家網吧之後,心裏開始有一絲不安。難道是第二種可能? 陳臻心事重重地跟著他,感覺見到沈明光的好心情瞬間全沒了。 直到陳臻跟著他左拐右拐地,陳臻發覺他走得越來越偏僻,才感覺不對。 好像不在《血族生存指南》的描述範圍裏麵,沈明光是這本書的一個bug。 沈明光來到一個廢棄的工廠門外。 陳臻看他先是摸了摸門外生鏽的鎖,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直接抓起欄杆,兩三步就爬上了那道三米多高的鐵門,然後輕輕躍了進去。 即使沈明光已經融入了周身的黑暗中,他依然能夠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身形,和隔著衣服都遮不住的肌肉輪廓。 陳臻捕捉到他跳躍的動作,看他輕輕落到地上,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這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彈跳力,他落地太穩了。 或許他經常健身?這體格去當運動員完全沒問題。 陳臻心裏讚歎著沈明光的身體,看著他停在了工廠門口,低頭抱手,像是在等待什麽。 看來就是約會了,陳臻想著。 難道人類約會喜歡來這種陰暗無人的地方嗎? 是現在流行的新情趣? 陳臻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有些吃味。熟悉的焦躁感蔓上心。 他其實很容易焦躁。這是陳臻從蘇醒以後就有的破毛病,當時他生理的焦躁、總是渴的身體直接把他變成了個易燃易爆的臭脾氣。 後來才好了點,但還是容易煩。以前他是衝旁人發火,現在學會了跟自己撒氣。 陳臻煩躁地想著,回去要給中國區總部編撰的人提提意見,《血族生存指南》分析得實在不夠全麵,都沒有記載人類會在晚上11點的廢棄工廠和自己心愛的人約會。 為什麽不寫上去,是生怕自己學到嗎? 他亂七八糟地想著,突然就聞到了一絲……很不友好的氣味。 陳臻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肯定已經變色了。 不過沒關係,他戴了美瞳。 他透過麵前的黑暗,看到從工廠中,躍出了兩個巨型動物,一左一右地停在沈明光身邊,大張著嘴,吐著氣。 這絕對不是沈明光的約會對象,陳臻心想。 真是討厭的種族,他心裏歎氣,抬起了手。 陳臻眼還是盯著沈明光,伸手,一把將麵前嚴絲合縫的鐵門從中間拉開,生鏽的欄杆被他一握像是塊玻璃一般,直接裂開了。 他沒有再掩藏自己的身形和力量,直接閃到了沈明光旁邊,露出尖尖的獠牙,對著麵前的兩頭狼,冷冷地威脅到,“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誰允許你們在這片領地露出獸態亂逛的?” 那兩頭狼看到陳臻突然出現,頸上的毛條件反射地全都豎了起來,齜著牙對著他低吼。 陳臻像是滿不在意自己被兩個大東西這麽看著。他緩了緩臉色,對身後目瞪口呆的沈明光笑了一下,尖尖的獠牙配上這個笑有種異樣的喜感。 陳臻舔了下自己的尖牙,語氣裏麵居然有一絲羞澀,對著沈明光低聲說,“我來解決他們,別害怕。”第九章 陳臻和狼族打過幾次交道,但沒見過中國區的狼族。 反正從氣味上來說,都一樣惡心難聞。 “我不知道你們來自哪個部落……”陳臻把沈明光護在身後,已經斷定了這兩頭狼一定心懷不軌。 沒辦法,誰讓它們是天敵。刻板印象已經深深烙印在陳臻的腦中,“趁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趕緊走,不然我可能會直接破壞協定把你們都吃了。” 那兩頭狼還沒什麽動作,被陳臻弄壞的門裏又走進來一男一女。 領頭的男人頭發亂糟糟的,看上去身高幾乎快有一米九,非常健壯。他穿著一身非常朋克的衣服,兩三步就躍過來,那兩頭狼看到他,也退到了他的身邊。 “這位小哥看上去眼生,是北歐那邊過來的嗎?”朋克男摸了摸自己的指套。 陳臻從胳膊裏摸出一把小臂長的匕首,將刀鞘拔出來握在手裏,指著麵前的男人,一言不發。 那朋克男看他的動作,笑了下,“怎麽這兩年你們吸血鬼脾氣都越來越差,一見麵就打打殺殺動刀動槍的。不過你的同伴都直接用嘴咬的,你怎麽用把匕首?撓癢癢用的嗎?。” 他旁邊的女人一直沒說話,她看了半天陳臻刀鞘上的花紋,才猶豫而驚異地指著陳臻問,“你是吸血鬼老巢過來的?” 那朋克男聞言也看向陳臻的刀鞘,辨認了一下,才皺起眉,“……好像前段時間,我們也接到消息說南部會來一個純血種……” 他上下掃視著陳臻,輕輕笑了下,“我聞著怎麽不像啊,比純血種更惡心一點。你是什麽東西?初代吸血鬼?” 陳臻冷笑一聲,“我聞著你們也惡心得快吐了。我剛剛說了,你估計沒資格知道我是誰,這個片區,能和我談的人隻有你們部落的領袖。” 陳臻已經快失去耐心。他不想耽誤沈明光的約會,所以準備速戰速決。他把刀鞘滑進長靴裏收好,右手輕輕一甩,原本的匕首已經變成一把長長的尖刀。 他用刀尖遙遙指著那朋克男的臉,月光給了刀刃清冷的寒光。 陳臻很少用這把刀,但他琢磨著如果待會兒打起來了,自己才不想讓沈明光看到自己齜牙咧嘴地咬狼的慘狀,太醜了。 還是用刀比較帥,恩。 “狼族一直自詡大地的保護者,我看你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今天要不是被我碰見了,你們是要把這人吃了嗎?”陳臻嗤笑著問自己對麵的狼,“你們現在已經墮落到吃人了嗎?” 那女人聽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指了指陳臻身後的沈明光,“你覺得我們要吃他?” 那朋克男也哭笑不得,張嘴剛想解釋,這裏哪裏有人,你又哪隻眼睛看見我們要吃人?就看到站在陳臻身後的沈明光對著他,輕輕搖了一下頭。 什麽鬼?走? 朋克男皺著眉,還想開口,沈明光又對他做了一個手勢。 走什麽走? 朋克男的眼神裏全是不滿,直晃晃地隔著一個陳臻,朝沈明光擠眉弄眼示意自己的不滿。 那朋克男走上前一步要說什麽,陳臻也往前一步,繃勁了手上肌肉做好了進攻準備。沈明光急了,手指合攏,做了一個往下壓的手勢。 朋克男不可置信地看了沈明光一眼,停止了腳步。 好吧。 “……”那朋克男默了下,才懨懨地對著陳臻不情不願地開口,“小哥,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的事兒都是一個誤會。今天……先這樣吧。” 他旁邊的狼族女人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說出這種話,“軍哥,你說什麽呢?幹他啊!” “幹什麽幹!”朋克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你敢幹明天芬裏爾就能把你撕了吃掉,“走了,回家了。” 那女人還想說什麽,朋克男直接把她拎起來捂住嘴帶走了。 等他們的氣味走遠了,一直處於戒備狀態的陳臻才收起刀。 他猶豫了一下,在想是要消除沈明光今晚的記憶,還是…… 這一切有點難解釋。 但沈明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打亂了他的思緒。 “你的頭發剪短了。”沈明光的聲音頓了下,“染過是嗎?黑色也很適合你,但總覺得銀發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