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臻看著那條短信,麵無表情地轉過頭,“說了不要叫我陳仙。” 那人一笑,“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嘛,大家這是喜歡你啊。人家原話是作物學神顏,農大的陳臻好嗎~”說完朝他擠眉弄眼地笑起來。 人間仙葩冷漠地戳著手機,‘吃什麽,吃你還是吃我?’點擊了發送。 農大神顏扭過頭去看同學的臉,“人類都這麽無聊的嗎?” 那人笑了下,剛想答話,就看到陳臻耳後的地方,神色立刻變得精彩起來“我說……陳仙,你這是啥,草莓啊?” 陳臻看他一眼,藍眼睛裏麵是滿滿的疑惑,“草莓?” 手機震了下,沈明光又發過來,‘看誰比較餓,誰先忍不住誰先吃誰。還有,今天給你帶了禮物,下課了教學樓外麵等你。’ 陳臻看完短信,還在愣神他說的禮物,身邊的同學已經借了後桌女生的小鏡子過來遞給他,“我說陳仙,你談戀愛了?校外的?你也不遮遮!秀給誰看呐?” 他狐疑著接過小鏡子,一看—— 陳耳朵後邊的皮膚青青紫紫的,還有些未消退的咬痕,看上去曖昧得可怕…… 位置有點隱蔽之前照鏡子的時候居然還沒發現…… “……”陳臻強作鎮定地把小鏡子遞回去,“沒什麽,就被家裏的狼狗咬了一口。” “……狼狗?還咬在耳朵後邊?!”同學還想嘲笑八卦一下,上課了。 陳臻感覺自己耳朵後邊那塊皮膚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燙得不行。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也是,好像都在看他耳後的吻痕。 陳臻裝模作樣地把手放到那個吻痕上蓋住,擺出一副托著頭的樣子,才堪堪覺得心裏舒服了些。 腳步聲從門外傳進來。 “各位好。” 陳臻單手拿著手機,還在想回不回沈明光這條短信,就被講台上的人不是很標準的中文驚得猛地抬起頭來—— 那是一個高大銀發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哪國人,深邃的五官十分硬朗。他手臂上夾著教案課本,一身考究的西裝,神采奕奕,目光中有堅毅和沉著,不苟言笑的樣子有些嚴肅,看上去就是個十分嚴謹的人。 他脫下禮帽,對著麵前的學生微微笑了一下,“你們好,我叫奧蘭,未來一個學期,我來代文君老師的課,會和大家相處一個學期。” 說完他的目光在教室裏掃了一圈,最後頓在了陳臻臉上。 陳臻錯愕地和他對視著。 這張臉陳臻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雖然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歐總部四長老—— 奧蘭·卡帕羅西亞。第二十六章 一節課上得夢回倫敦。 陳臻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歐總部的訓導教室。 那時候他的左邊是安德烈,右邊是莉莉絲,身後是另一些身份高貴的血族。講台上,就是麵前這張不苟言笑的臉。 大家都怕這個動不動就閃人巴掌的四長老。有時候陳臻甚至懷疑,在成為血族之前,四長老會不會是一個莫有感情的殺手? 他平時基本不怎麽跟人廢話,開口就是命令,即使是站在訓導室上傳授知識,也還是非常高貴冷豔惜字如金,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血族模範。 …… 奧蘭的聲音裏有金屬感。 “我們墮入黑暗之中,既不是神,也不是魔鬼,更不是人。八長老給大家上過血族史,所以應該知道,我們的力量和絕望、仇恨息息相關。如果你懷疑神不愛世人,懷疑純潔和美好,渴望毀滅的時候……” 奧蘭說著,突然頓了下。 他走近了高燃的蠟燭前,輕輕吹了下明明滅滅的燈芯。一口氣吹過去,蠟燭沒有被吹滅,反而燒得更明亮了些。 下麵聽訓的年輕血族都微微坐直了些。 “到了那個時候……你陷入絕望,如果你不顧一切將劍插在十字架上,去反叛神,去反叛根本不存在的天國和偽善的上帝,去反叛這些虛假的存在,你決定了,到灰飛煙滅那一刻都飲血而生,走向地獄和死亡時…… “那恭喜大家,你毀了自己,也毀了神。” “大家要知道,對我們而言,死亡,是新一扇開往永生的大門。” 他的聲音帶著曆史的厚重感,無端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寒意。 奧蘭手握王杖,在訓導台前緩緩地踱步。然後他像是注意到了什麽,走下台前,用金製的王杖輕輕敲了敲麵前的桌子。 “維達爾。” 奧蘭的聲音聽上去雖然依舊冷肅,但其實大家都聽得出來,他對維達爾說話的時候總是要溫柔那麽一丟丟。 畢竟是大長老的繼承人,即使是四長老也要區別對待。眾人私下裏議論紛紛,卻也不敢指責什麽。 奧蘭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課很無聊?你一直在看窗戶。” 其實窗戶是緊閉的。 就算是白晝,這個古堡也永遠大門緊閉,窗戶全都嚴嚴實實地封死。房間裏點著蠟燭,他們就隻能看著這點微弱的光芒,在地下生活著。 為了換氣,會在窗簷下開出一排很小的孔,光就從那裏透進來,很細的光線。 也帶進來外麵的空氣和外麵的氣味,一小排,整整齊齊的,還挺好看。 能照進來很不容易,就像他們想出去,很不容易一樣。 維達爾之前就盯著這排被放進來的光看。 聞言他收回目光,眼裏那一汪清澈的藍像是一顆一塵不染的寶石一般。 “不,我是在想……”維達爾頓了一下,眼裏有迷茫和不解,“為什麽我們來自絕望,卻依然還在絕望裏永生。長老,我們追尋的是什麽呢?” 訓導室裏一片寂靜。 莉莉絲坐在他身邊,臉已經嚇白了。她悄悄在桌子下踢了一下維達爾的腿,讓他別再跟四長老抬杠。 奧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緊皺的眉峰有看不出的情緒。 “我們不追尋什麽,維達爾。”奧蘭的聲音居然少有地,帶著一些疲憊和懷疑,“我們從絕望、恐懼中來,永生是饋贈也是懲罰。我們血族……是有使命的,有一個必須背負的使命。” “什麽使命?”維達爾不甘地追問。 奧蘭看著自己手上的王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 “陳臻。” 奧蘭拿著點名冊,點到了陳臻的名字。 陳臻如夢初醒般這才回過神來。 他呆滯地舉手示意,然後就看到奧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自己。 “你看起來不是中國人。”奧蘭把手裏的本子放下,環起手臂,用純正的英腔問他,“where do youe from?” 陳臻噎了一下。 良久他才抬起頭,看著奧蘭深棕的眼睛道,“despair,death and hell.” 教室裏麵靜悄悄的。 奧蘭聽完,很淺地跟他笑了一下,沒說什麽,再次拿起點名冊,“下一個,鄭明明。” 陳臻無端覺得鬆了口氣。 一節課上得自己萬分緊張……仿佛重回歐洲,穿越回了以前。 那些畫麵太令人毛骨悚然了,那是生理和心靈的雙重摧殘,陳臻實在是記憶猶新, 那時候……四長老會在禁室裏麵,拿著王杖,看著被鐵鏈拴住四肢的自己,冷冷地說: “維達爾,渴嗎?記住這個感覺,克服它——” …… “你會是我們的主,你必須克服——!” “抬起頭維達爾!” …… “維達爾,堅持住,想一想,其實你根本沒有那麽需要人血——” “堅持住維達爾——” “維達爾——!” “維達爾——維達爾——” …… 四長老的聲音有不容置疑的逼迫、殷切和堅定—— “你以為自己真的是怪物嗎?隻有無法控製自己對人血渴望的,才是放縱自己的怪物!是野獸!” “維達爾——抬起頭看著我!” …… “陳仙——陳仙——” 陳臻猛地回過神來。 “下課了陳仙……”身邊的人戳了戳肩膀,試圖喚回神遊的他,“怎麽跟丟了魂兒似的,昨晚太累了?”說完又去看他耳朵旁邊的吻痕。 陳臻翻了個白眼:“……請你閉嘴。” 他深吸一口氣,看到奧蘭剛和幾個女生聊完天,已經出了教室門。 陳臻兩三下收好東西追出去。他也不叫住奧蘭,跟著他一直走,等兩個人走到教師休息室,兩人一同進了門,奧蘭抬手扣上了門鎖。 陳臻瞬間緊張了起來。 其實大家都很怵四長老……對陳臻而言,這個人有很多種身份——父親、老師、引導者,還有一個是……掌控權力的最高君主。 他對四長老的感情很複雜。 很怕,但其實兩個人走得又很近,因為四長老很偏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