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怔了下,隨即才輕蔑一笑,“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不僅僅是血族吧,其實人也是很自私的動物。  但有時候,為了極少數的事情和人,人是願意犧牲自己的,可能是因為愛情,可能是因為親情,或許是因為別的,但本質……都是信念。  那種信念一樣的情感支撐著拉斐爾度過了千年的時光,讓他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就像盧可以為了喬的腿做到這一步,更何況是他呢。  拉斐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盧,我今天必須出去,是死是活都得走。如果維達爾真的殺了狼王,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了。”拉斐爾的眉間已經開始凝聚風暴,“我不想殺你,畢竟我們隻有八個……我也不想殺任何一個同胞……可……罷了,開始吧。”  拉斐爾神色莊重地對著自己的同族,最後說了一句,“我是拉斐爾,我沒有輸過,我有使命。”  或許沒有什麽能夠阻止這一場爭鬥了。盧已經抬起了手,吟唱聲低低地在他和拉斐爾之前環繞,古老神秘的語言喚醒了血脈——  莉莉絲嚇得緊緊地抱著拉斐爾的腰,她聽著拉斐爾的吟唱聲,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拉斐爾和盧都在喚醒身體中完整的血靈之力,如果真的打起來,就算他們能出去,拉斐爾也不一定可以活下來……  她什麽都看不到。她答應了拉斐爾,不能看。  他是拉斐爾,他沒有輸過。她喜歡的人這麽勇敢,那她怎麽可以這麽弱小,一直隻能被保護?  莉莉絲一邊想著,一邊在他懷裏,也低聲地吟唱起咒語來——  “莉莉——”拉斐爾聽到聲音猛地睜開眼,像是想打斷她,但終是什麽都沒說。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金發,將她抱緊了一些,繼續吟唱咒文——  沒有人見過始祖用血靈,它代表著八個始祖的根基,是最鋒利的一把刀,也是最為脆弱的最後一道防線。那是留在傳說中的東西,和毀滅並列,大多時候血族都認為始祖是在以身飼養血靈,世代傳承著那些不該存在的力量。  一生或許隻能用一次的血靈。  吟唱聲應聲而落,周圍的空間也轟然倒下,古老而神秘咒語穿過了空間,他們身上像有什麽醒來一般,頃刻間讓周圍的所有血族都感覺到了血液沸騰了起來——  盧的身後仿佛出現了一隻血紅色的蛇,龐大的身軀直接將頂麵撞穿,那看上去是一隻處於成年期的巨蟒。  沒有人聽得到,他看著那隻巨蟒出現的時候,似乎輕聲說了一句:弟弟。  巨蟒在岩石粉碎之間扭動著身子,它太大了,醒來後似乎還有些困倦,微微睜眼掃過一圈麵前的人,似乎十分餓的樣子,下一秒就猛地張口——朝著拉斐爾的位置呼嘯而來——  同時,從莉莉絲的身體為中心,那一片空間已經爆開一片紅色的血雨,噠噠噠地打在地麵,那血點像是能溶解一切一般,打在那巨蟒的身上,不多時就綻開一個個深深的血洞——  巨蟒被劇痛刺激到,開始瘋狂地在空中舞動,下一刻盧身上的皮膚密密麻麻地蔓延出紅色的紋路,那隻巨蟒的身影又紅了幾分,巨大的身軀從半空中又猛地降下來,迎著莉莉絲的血雨昂著頭張開了巨口!  一片喧囂之間,拉斐爾仍靜靜地站著,閉著眼。  他單手撐開了那把破了個洞的紅傘,側頭在莉莉絲耳邊輕輕說了句:“莉莉,我要帶你飛啦——”  話音剛落,拉斐爾身後一對金紅色的翅膀嘩地的一聲在空中展開,那對翅膀宛如實質一般,紅得刺目,金得亮眼,紅金交雜著,一時間竟難以分辨這是聖潔還是危險的東西……  空間開始扭曲了,超越人們常規認知的東西開始出現。所有人的腳下有鮮紅的液體開始緩緩地漫過他們的鞋麵,沒有人知道這些血從何而來,似乎是從盧他們的腳底下蔓延出來的……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血?  頭上那隻大蛇像是在扭曲這個空間一般,三位始祖的吟唱聲還沒有停止,交雜在一起宛如不祥的喪鍾聲一般打在眾人的心口上,  拉斐爾單手抱著莉莉絲,另一隻手拿著一把紅傘,那對翅膀扇動之間帶起一陣陣夾雜血雨的風,轟隆隆地將整個空間都震動得開始慢慢倒坍起來-——  下一刻,拉斐爾抱著莉莉絲猛地飛了起來暴起衝上半空飛了出去,朝著那頭巨蟒飛射而去——  轟——  轟——  轟——  世界變成了一片血紅。  真正的腥風血雨之間……冥冥之中,似乎有掌控著所有人命運的神在雲端輕笑了一下,嘲笑著毀滅的到來。第五十五章 炫目的光  血。  全是血。  陳臻的手還被沈明光緊緊握著——  他們的手裏是一把刀。  陳臻手上是一片紅,眼底也被血刺激得一片紅,整個人都懵了。  沈明光又把刀往自己心口送了幾分。  “你知道嗎?”  大概是因為痛,他嘴唇有些白,說話也輕了些,“我想過永遠都不跟你見麵,不找你,讓你什麽都別想起來,我們相安無事,你能永遠沒有負擔地過下去……”  陳臻嚇得像是傻了,他覺得自己已經用了全身力氣去抽那把刀,但沈明光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手勁,可為什麽那把刀越進越深了?為什麽他又不敢阻止沈明光?為什麽他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說不出來?  “但我忍不住,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沈明光深深地望著他,漆黑的雙眼像一個深淵一般,拉著陳臻往下墜,“我每天都瘋狂地想你,我會忍不住去想,你在夜裏不能見光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孤單,他們會不會對你好……你什麽都不記得,會不會被欺負……”  陳臻死死地去拔那把刀,但怎麽都拔不動,他哭著去扒沈明光的手,“你到底在說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逼我?你明明是在殺我……”  他們說話間,狼族的人和厲平等人才陸陸續續地找到地方。  他們進不來,隻能看到陳臻和沈明光兩個人麵對麵跪著,這一看像拜堂似的……不過仔細一看真是大事不好,這是幹嘛呢?沈明光握著陳臻的手,幫他握著那把刀正往自己心口裏麵紮進去……  這場麵怎麽看都有點魔幻……眾人麵麵相覷地看了會兒,也搞不懂他們這是在鬧哪一出……  看到這一幕,簡森拄著拐杖的身形先是晃了晃,然後對身邊的簡寧迅速吩咐道:“芬裏爾下了禁止術,我們進不去,但裏麵情況我瞧著不對,我們得闖進去……你去叫九個成年的公狼過來,在角落裏放血,然後用灰蓋上去……”  芬裏爾是所有狼族的王,今天到場的不僅僅有本國的部落領袖,外來的大大小小部落也都來朝聖狼王的成人禮,要是在這個地方讓芬裏爾出了點岔子,他們以死謝罪都不夠補償的……  山林間此起彼伏地傳來狼人久久不絕的嚎叫聲,一聲高過一聲,他們傳遞著狼王遇險的訊息,紛紛朝著這個地方奔襲而來……  厲平和身邊的十字衛已經和周圍的撲上來的狼群纏鬥在一起,本是宿敵,又鬧了這麽一出,兩邊都惡狠狠地打得不可開交……  沈明光身上滲出來的血把陳臻刺激得渾身癱軟,他又陷入了失控的邊緣裏……血的刺激和麵前這一切的刺激讓他的意識越來越遠越遠……  圈外的喧囂似乎都跟他們無關。  沈明光虔誠地跪在他麵前,握著他的手親自把刀送進了自己的胸口,嘴裏說的意思像是,你要殺就殺,我真的心甘情願。  陳臻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去看沈明光清俊的臉,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傻傻地、難以置信地去問他:“為什麽你是狼?……為什麽……”  沈明光聽到這句話,眼底的平靜終於被那句話狠狠地擊碎一般,他死死地握著刀在心口一旋,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地方,是不是那顆心終於被挑了出來,陳臻看到他胸口連著刀柄的地方開始有光芒閃爍,一點一點地亮著……  他用盡了力氣才掰開了沈明光的手,手腳顫抖地去扶沈明光的肩膀……陳臻眼淚簌簌地砸下來,他很想張開口嚎啕大哭竭力嘶喊,但他一點力氣都沒有,那些眼淚更像是生理性的淚水,滑到嘴裏滿口都是又鹹又哭的味道。  “你才是在殺我……”陳臻失控地看著他,“為什麽要這樣……”  他嘴裏翻來覆去都是那句為什麽,從他過去單薄的29 年來說,他無法應對這樣的環境和變故。他被‘奧蘭’保護得一無所知,終於在這一天,被那些保護者的善意狠狠地反噬,打了這一記血流成河的耳光。  為什麽騙他,為什麽接近,為什麽是狼,為什麽又願意殺自己……這些疑竇把陳臻的腦袋塞得越來越滿……一個個念頭雜七雜八又急又亂地閃過去,他恍惚間突然想到楊朵兒曾經對他說,他會殺死所愛……  對,是我殺的他。  陳臻失魂落魄地和沈明光對視著……  沈明光跟他說:“我也早就受不了,我殺了自己,也算解脫了。”  解脫?  ——周圍還在喧鬧著,狼和血族還在廝殺著對方,周圍一片混亂,陳臻卻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了……他耳朵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慢慢地拉緊,然後在腦中啪的一聲——斷了——  陳臻渾身一震,滿手鮮血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整個森林都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同時陳臻的身上砰的一聲爆出一片黑紅色的血靈,像一株藤蔓一般迅速地開始在整個空間瘋狂地纏繞,打擊著沈明光設下的禁止術……  厲平一腳把撲過來的巨狼踢開,地麵還在晃動著,不多時就裂出一道一道的大口……他驚惶地看著那個陣裏麵的陳臻,喃喃地道:“……他的血靈為什麽……牽引了大地?”  陣中的陳臻雙眼赤紅……周圍的大地、森林仿佛被他血靈的力量帶動了起來,開始不停地龜裂震蕩,風不停地呼嘯著,以陳臻所在的位置為中心那股力量砰地炸開——宛如末日將至一般地席卷了整片森林。  沈明光帶著血的胸膛也越來越亮,從那裏流淌出的光線很快就把漆黑的森林照得宛如白晝……  所有人都被迫停止了打鬥,厲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下一秒,他懷裏那個拉斐爾交給自己的盒子突然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猛地朝著陳臻的方向猛地飛了過去——  那個盒子甚至穿過了沈明光設下的禁止術,飛行中途被陳臻身上爆發出的威壓所擠壓,盒子一點點地碎開,露出了裏麵一顆圓形的,正在發光的東西……  陳臻雙眼血紅,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木木地站在那裏,周圍的一切由他造成,他卻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呆呆地看著沈明光……  他的腦中像是有什麽碎開了一般。  那顆圓形的東西飛到了陳臻身前,仿佛被什麽喚醒了一般,和沈明光胸口的光芒呼應著彼此,然後迅速地飛進了陳臻的身體裏。  光太過炫目——陳臻轟的一聲,在那片刺目中,跌進了一片黑暗裏。第五十六章 維達爾&芬裏爾  周圍沒有光,漆黑一片。  陳臻覺得自己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不知道是進入了什麽空間中,周圍是純然的漆黑,什麽都沒有。  ……  我是誰?  這裏是哪?  要去哪裏?  陳臻的大腦像是伸進一隻粗暴的手一般,把過去現在的所有記憶都攪得亂糟糟,腦中浮現的一下子是血,一下子又是狂風暴雪,再過一下子是末日傾塌,假假真真虛虛實實……  他遊魂一般地立了很久,等那些畫麵靜止下來,他感覺自己的記憶最後回歸成了一張白紙,上麵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身體和大腦都是,空蕩蕩,輕飄飄。  我已經死了嗎?  陳臻茫然地,試探著朝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在這片黑暗中行走著。  走了不知多久,不多時不知從哪裏突然飄過來一點像是螢火一般的光芒,在黑暗中上下盤旋著圍著他跳動。  陳臻目光跟著光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捉捕那一點在黑暗中尤其明亮的光。  但怎麽都捉不住。  陳臻有些急了,跟著那一點光芒慌張地跑著……這裏什麽都沒有,他循著本能去追逐那一點在黑暗中,顯得既微弱又珍貴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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