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人的屋子在隔壁,天靈邊往那邊跑邊拿出手機迅速撥了個號,是打給陰路安,可惜沒通。 手機應該沒帶!天靈又撥給費言,幾人手機號在博物館裏就相互交換過。 “嘟嘟嘟……”電話接通後就聽見費言“喂”了一聲,天靈剛準備說話就感覺背後有股涼意。 他轉身一看,小芳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她眯起眼對著他笑,用溫和的表情說著令人心驚的話:“電話要掛斷啊,不然琥珀姐姐會死的。” 天靈僵著身子看著她,手裏的電話還沒掛斷,費言已經說了第三遍“喂”了。 小芳臉上依舊掛著笑,可這笑容此時詭異陰沉極了:“琥珀姐姐真的會死哦!” 天靈看著手機,終於按下了掛斷鍵,平時總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泛著寒光,“是你?” 小芳依舊笑著,“你猜?” 天靈語氣冰冷,他現在已經不能繼續將她當做一個十八歲的天真爛漫又飽受家庭不公平對待的小女孩了。 “琥珀呢?”天靈冷冷地問。 “在我屋子裏睡著呢。”小芳下巴動了動,眨著眼睛,舉起手裏的藥丸,“放心,姐姐對我這麽好,我不會傷害她的,畢竟……她是第一個送我糖的人呢。” 兩人對峙很久。 “你知道這屋裏是什麽嗎?”天靈指著劉雪梅那間屋子,“你媽的死,是你做的嗎?” 小芳往那間屋子看去,眼神在已經幹涸的血液上停留了幾秒,笑著道,“是啊!誰讓我,那麽恨她呢!” “你是怎麽做到的?” 小芳不說話。 天靈:“行,你不說,我幫你說。我猜,從一開始,你就決定要報複家裏人,你的爸爸,媽媽,弟弟,還有那個沒出生的孩子。你恨所有的人,你恨你爸的暴力和無能,你恨你媽的偏心和冷漠,還有你弟,就因為他是個男孩就得到了家裏人的寵愛,這一切讓你又嫉妒又恨!” 小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嗯,你繼續。” 天靈:“你可能早早的就在心裏計劃著怎麽報複一家人了。因為五年前落水那次之後,你就徹底對他們死心了。但是你又不甘,你的腳落下問題,腎也給了弟弟一個,你的身體又殘缺,內心缺少愛和嗬護,這導致你非常極端。而極端之後,就會開始想著怎麽報複。” “當然你報複的手法我不從得知。但我想,你一定是從哪裏得到了操縱亡靈的方法,你與亡靈結契,你將為數不多的生命分享給它,而它,將幫助你完成複仇大計。” 小芳輕笑一聲:“什麽複仇大計?不過是殺死幾個不配活在這世上的人罷了。還有——” “還有,你隻猜對了一半。”小芳說,“我早就死了。” 天靈驚訝,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後麵一陣風吹來。 —— 天靈的號碼再打過去就接不通了,費言和陰路安便火速奔往小芳家中。從山裏出來後,費言重新搜索了剛剛的新聞。 這會兒網絡雖然慢,但網頁總歸是出來了。 費言對著手機,腳步漸漸停下來。 “怎麽了?”陰路安感受背後沒了腳步聲,回頭問。 費言將手機舉到他麵前,陰路安定睛一看,上麵顯示的是一則新聞,標題為:xx縣xx鄉某一家人離奇死亡。 “地址就是這裏,“費言這時還沒緩過氣,微微喘息道,“姓氏也對的上,這是滅門案。” 他將手機往下滑:“男主人喝醉後死在回家路上,女主人身懷胎兒直接被剖腹,一屍兩命,還有……大兒子在放學回家路上淹死……” “大兒子……”費言來回將新聞看了好幾遍,“怎麽沒有女兒……” 他突然心口“咯噔”一聲,難道……難道…… “老大!”費言緊緊抓住陰路安的手,“小芳她……她……” 陰路安點頭,“死了。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他說出了費言心裏的想法,之前在瓦罐墳裏挖到的那具屍體,就是小芳! 如此一來就對得上了!費言按捺住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小芳如果五年前就死了,那現在這個是……” 難道從一開始,他們遇到的就是個死人嗎? 陰路安似乎發現了什麽,朝小路左邊走,“算是借屍還魂,怨氣太深的亡靈,依舊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出現。” “那現在是出現了兩個亡靈嗎?”費言不解,他這次要收集是誰。 “還是一個。小芳將所有怨氣都用來維持肉身,她的亡靈沒有能力殺人,所以她的那具骨架還好好留在墳裏無法出去。我們現在要抓的,是奶奶的亡靈,也就是那個被桃木劍刺中的。” 費言也算是聽明白一些,點頭:“所以小芳現在,是因為怨氣和執念太深而幻化成人,她的目的就是報複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一家人。但是她又不具備亡靈的能力,隻好讓自己的奶奶幫助她。差不多是這樣對嗎?” “嗯。”陰路安淡淡道,他蹲下身子,“至少現在,她已經殺了一個人了。” 費言驚訝:“誰?” 陰路安指了指身旁:“這個,她父親,死了。” 費言打開手電筒,往那方向照去,一個男人倒在了那裏,還能聞到一股酒氣。 他把手電筒打在那人臉上,眼前的場景讓他差點沒叫出來,張父全身的血像是被抽幹了一樣,麵色發青,表情猙獰。 費言實在看不下去,別過臉,想起方才在山上的紅色骷髏頭,“所以他是被小芳奶奶給吸幹了血?” “嗯。”陰路安從懷裏拿出一顆藥丸吞下,“天靈和琥珀可能有危險。” 費言趕緊起身,“還有劉雪梅和小偉,那我們快——”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陰路安打橫抱起,隻聽男人說:“摟緊我的脖子。” 費言:“!”但這時候他不敢耽誤時間,隻得乖乖照做。 他輕輕將手搭在陰路安的脖子兩側後,陰路安就開始移動,那速度是之前的十幾倍! 應該是剛剛吃的藥丸有效果了吧!風從費言耳邊呼嘯而過,他感覺自己坐上了一輛時速80邁的敞篷車。 “摟緊了。”陰路安這句話幾乎是貼在費言耳邊說的,伴隨著一陣風聲一齊鑽進去。 費言乖乖摟緊。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小芳家門口,腳都還沒站穩就聽見天靈的聲音:“老大!” 陰路安站穩後,費言鬆開手趕緊跳下,上前道:“天靈你沒事吧!琥珀呢?” 天靈麻溜跑出來,“這裏交給你們了,我去看看琥珀有沒有事!” 兩人一進屋就看見了小芳。 費言盯著她,語氣嚴肅道:“你收手吧!你這麽做……” 他說著說著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隨後朝著左邊房門走過去—— 那是一地的血汙……和倒在血汙之中的那一大一小的生命。 費言瞳孔緊鎖著,眼睛死死盯著屍體,他……終究還是來遲了,沒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費言轉過身,正對著小芳,此時這個十八歲的少女眼中全是狠厲和怨恨。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做?”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小劇場的一天~~~明天還有一章這個案子……呸,這個亡靈的故事就結束了~~~之後幾人會在現實待上半天哦~~~增進感情的時候到了~~~ ☆、羈絆 “為什麽?”小芳冷笑一聲,“在我心裏,他們做的那些事,足夠死一百倍了!” 眼前的少女麵容漸漸猙獰,原來如朝陽一般淳樸的麵龐突然變得麵目可憎,一根根青筋從光滑的皮膚上暴起,眼珠赤紅,整個人散發著黑氣。 費言眼看著小芳慢慢變成了女鬼的樣子,心裏不知什麽滋味,他同情她,但又無法原諒她現在做的事。 “他們?”他沒有絲毫讓步,“是你家暴的父親?被拐賣來的母親?還是一無所知的弟弟?甚至……那個還在娘胎裏沒有成型的——你的另一個弟弟?” 費言向前幾步,“我理解你的痛楚,你的悲傷和怨念!你覺得他們有罪,他們該死!那你的兩個弟弟呢?他們一個才十幾歲,一個還沒出生,他們做錯了什麽?他們的未來憑什麽要斷送在你手裏?” “你覺得世界不公,你被冤死,你要他們拿命償還!你認為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費言不著痕跡地將手放在褲子口袋裏搜尋著什麽,“讓我來告訴你吧!從另一個角度說,你也是自私的!你和他們沒什麽區別,不——你比他們更壞,你報複他們,卻傷害了無辜的人。還有——你利用了你奶奶對你的感情!” “你口口聲聲說,奶奶是唯一對你好的人。”費言摸到了那張黃符,上麵有陰路安的血,效果用起來應該不錯,但那一瞬間,他突然就不想用了。 “可是你呢?你為了自己,利用她來殺人,而她的手上,則因為你充滿了鮮血!” 小芳牙齒哢哢得響,眼睛完全被紅血絲覆蓋,可能費言的話激怒了她,她的喉嚨裏發出了怒吼,周身黑氣蔓延更多! “你懂什麽!”小芳的聲音完全沒了少女該有的細膩和明朗,她的嗓子像被玻璃刀狠狠劃過一般——粗糲,沙啞,不停在房間裏旋繞。 “你明明什麽也不懂!”小芳的理智還沒完全喪失,她回憶著往事,臉上流下紅色的眼淚,淒厲道,“你明明什麽也不懂……你知道——初春的河水有多冷嗎?” “我多冷啊!太冷了——” “我都以為我快死在河裏了。我顫抖!我麻木!我絕望!”小芳怒吼著,“可我居然活下來了,賤命還真是賤命!哈哈哈哈哈哈——” 小芳放肆地笑著,聲音震耳欲聾,“命撿回來後,我突然就想通了,什麽失望,什麽死心,都不如自己活在這世上重要!他們無視我,打我,我要忍著,我要離開這裏,然後再也不回來!” 費言怔住,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小芳三番兩次的求自己帶她離開這裏了,那是她的夙願,是她的執念,是她死心後唯一的期盼。 “可惜啊!我再也離不開這裏了……我被永遠困在這裏了!”小芳臉上的血淚已經幹涸,凝固在臉上,像兩條崎嶇醜陋的疤痕,她周身的黑氣已經散到了費言眼前。 陰路安輕輕將他往自己身後拽,又偷偷多給他塞了條黃符。 “往後。”簡潔的兩個字,卻讓費言的心一下子充實起來,他頓時覺得,就算前麵是地獄十八層,是鐵錘,是刀山,是油鍋,他也不怕。 可能陰路安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費言分著神,卻被對麵小芳的聲音一下拉回來。 “我撿回來一條命,他們不愧疚,不補償,不關心,我都無所謂,反正十幾年了,都是這麽被養大的。但是我卻沒有想到——” “他們竟然將我跟奶奶,一起送上山上的墳裏!”小芳繼續說,“奶奶那時候患上了癡呆,不怎麽認識人,和我關在一起後,每天早晨都要問一遍我是誰。我們倆的腿腳不便,沒有行走能力,他們把我們送去墳裏,我們幾乎是在等死。” “奶奶雖然不記得我,卻把吃得都分給我,我們相互推讓著,最後都決定一人一半。”說起奶奶,小芳的神情變得溫柔,聲音也沒剛剛的狠厲,“可是飯菜的分量每天都在減少,到最後我們都餓得沒有力氣了,奶奶她躺在地上,眼睛睜得老大,臉上全是皺紋,她餓得就剩最後一張皮了!我也沒有力氣了,又冷,又困,我躺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像握住一根枯柴一樣。” “奶奶,奶奶,墳裏很黑,沒人陪我說話,我害怕極了……我隻能躺在她身邊,感受著她漸漸冷卻的體溫,一遍又一遍得喊著她,想讓她開口說話。” “但是那麽小的空間裏,隻剩下我一個人的聲音在墳裏回蕩著,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落水的夜晚。冰涼、麻木、顫抖……奶奶死後,我不知在她身邊待了多少天——反正那裏麵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能明顯感覺到她在消亡,她在枯萎,她在腐爛——於是我也漸漸睜不開眼,在她身邊死了。” 小芳說完這段,屋子裏一時沉默。 “我死後,怨氣不斷結締,幾年後,終於編織出另一個我!我回到家裏,抹去他們相關記憶,等著時機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