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生:“媽,不是您想的那回事兒……還是讓江路自己說吧。”


    這時,門鈴響了。


    錢淑華衝著門廳:“誰呀?”


    吳大媽:“是我,老姐姐!”


    江路從廚房出來,打開了門——居委會吳大媽出現在門口。


    吳大媽一眼瞅見了江沛,“喲,家裏來客人啦?”


    江路:“是我姐。”


    江沛:“大媽。”


    吳大媽:“喲,還別說,姐倆長得真像!”


    錢淑華:“怎麽不到屋裏坐啊?”


    吳大媽:“我找江路說兩句話就走。”


    江路:“找我有事?”


    吳大媽:“你的關係不是到了街道了嗎……”


    江沛大吃一驚,“你的關係到街道了?”


    江路連忙對吳大媽使了個眼色,“大媽,咱到外麵去說吧。”


    吳大媽:“就兩句話,說完了我就走。你不是辭職了嗎?你抽空去一趟街道辦事處,到就業辦找一個姓孫的姑娘就行了。”


    江沛驚呆了。


    江路:“好,那謝謝您了。”


    吳大媽:“我走了。”


    江路:“走好。”


    吳大媽出了門,江路關上了門。她轉過身來,看到江沛站在廚房的門檻上,冷冷地盯著她。江路進了廚房,關上了門,“姐,還是那句話,回頭我跟你慢慢聊,今天咱什麽都不說。”


    江沛:“到底是怎麽了?進門前你就告訴我這不能說,那不能說,弄得我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喘,敢情你把公職給辭了?”


    江路:“我在那個單位待膩了。”


    江沛:“那個單位有什麽不好啊?礙你吃礙你喝了?辭職了!你拿什麽養活自己養活孩子啊?”


    江路:“我當然能自己養活自己了!我要是沒想好,能辭嗎?”


    江沛:“老宋知道嗎?”


    江路:“不知道。”


    江沛:“你也忒蔫大膽兒了吧?這麽大的事你不跟人家商量商量?你去當個體戶了,人家要是覺得沒臉見人怎麽辦?”


    江路脫口而出:“不會有那一天了。”


    江沛:“什麽意思?”


    江路:“姐,你別逼我行嗎?這是在人家老太太家,不是咱自己那兒,等征征高考完了,我到你家裏頭,跟你聊個通宵都行!今天你就放過我,行嗎?”


    江沛:“不行。”


    江路:“姐,就聽我這一回嘛。就這一次!”


    江沛看著江路。


    江路:“待會兒你就進屋去,跟宇生和老太太打個招呼,就說家裏頭還有事兒,得早點回去。姐,人這一輩子就那麽關鍵的一兩步,一步走錯了,十年都扳不過來。我不想再走錯第二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沛:“我不明白。”


    江路:“三天以後我就讓你明白。今天,你必須聽我的!”


    江路和江沛一先一後地走進客廳。


    江沛:“伯母,我家裏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了。”


    錢淑華:“江……江沛對吧?你先坐一會兒,我有件事兒得告訴你。”


    江路忽然反應過來了,“媽,我姐還有事,急著走,您要是有什麽話,回頭我給她捎過去行嗎?”


    錢淑華急了,“我一個長輩,我在我自己家裏,連讓你們聽我說幾句話的權利都沒有嗎?”


    一時間,大家都不再做聲了。


    江沛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坐了下來,“伯母,您說吧,我聽著呢。”


    錢淑華:“起初啊,江路跟宇生談戀愛、結婚,我是不讚成的。不為別的,我是怕這兩個孩子受委屈。所以他們結婚的時候,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讓江路下不來台……”


    江路:“媽,都是過去的事了……”


    錢淑華瞪了江路一眼。


    錢淑華:“這一年多我也看出來了,江路啊,人不錯,毛病嘛,是有一點兒。誰沒毛病啊?我們家這麽一大攤子事兒,擱誰身上誰都受不了,人家做得是任勞任怨,鞠躬盡瘁!”


    江沛:“伯母,都是一家人,受點累、受點委屈都是應該的。”


    錢淑華看了看江路,又看了看宋宇生。最後,目光落在了江沛的臉上。


    錢淑華站起身來,朝江沛鞠了一躬。


    江沛連忙站了起來,“伯母,您這是幹嗎呀?”


    錢淑華:“我給你們娘家人賠不是了!”


    江沛:“我都給弄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麽了?”


    錢淑華:“江路把孩子做了!”


    江沛急了:“為什麽?”


    錢淑華:“唉,人家也沒把我這老太太放在眼裏,連商量一聲都沒跟我商量。要不,我死也不會讓江路出門做手術呀……”


    江路:“姐,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跟媽沒關係,真的。”


    江沛:“宇生,你是怎麽想的?”


    宋宇生看了看江路,然後低下了頭。


    江路:“姐!你幹嗎呀?”


    江沛:“這麽大的事兒,我問問你丈夫總該可以吧?”


    宋宇生:“大姐,有什麽你就說吧……”


    江沛:“我就是想為江路討一句公道。江路打胎,肯定不是為她自己。哪個女人但凡有法子生孩子,誰會把孩子打掉呢?江路裏裏外外為了這個家,死心眼兒地奔啊忙啊,夠投入了吧?夠到位了吧?你們捫心自問,她哪裏還有讓人指責的地方?”


    江路:“姐,你別說了……”


    錢淑華:“她把孩子打掉,是為了我們是吧?我們家老的小的要給她背這筆冤孽債嘍。宇生,我怎麽說的?現在要債的就上門了吧?”


    江沛眼淚汪汪,“她過得這叫什麽日子啊!認識你之前,她整天嘻嘻哈哈的,臉蛋兒也光溜溜的,現在你看她都成了什麽了?又瘦又黃!可就這樣也不討好!你們還有良心嗎?我妹妹所有的苦心,你們不領情,老天爺全看在眼裏!”


    江沛站起來就走,在客廳門口轉過身,“宋宇生,我妹妹嫁給你,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少頃,是房門重重的關閉聲!


    宋宇生一把抓過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江路怔怔地看著宋宇生,然後轉身出了客廳。


    江沛氣呼呼地下樓,江路從上麵追了過來,“姐!姐!”


    江沛站住了,“讓人家騎著脖子拉屎,還一聲不吭,咱們姐倆都這麽賤嗎?你欠他們家的,我不欠!”


    江路:“你吵完了,鬧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讓我怎麽辦?”


    江沛:“孩子不是打掉了嗎?對吧?跟他離吧!姐重新給你找一個真正的男人!”


    江路:“我對男人失望透了,我不會再動那個心思了。”


    江沛:“那你現在就跟我走。”


    江路:“姐,我……”


    江沛:“我知道,你得把你的義務盡完了,好走得問心無愧,是吧?算了吧!你前腳走,人家後腳就忘了你是誰了。”


    江路哼了一聲。


    江沛:“好了,不說了,顛來倒去就是那麽點破事兒。我走了,你好好地熬過這幾天吧。”


    宋雋正拿著笤帚,清掃著宋宇生腳底下的茶杯碎片。


    錢淑華:“我雋雋真是長大了,能幫著姥姥幹活了。”


    這時,座鍾發出了一陣敲擊聲——十一點。


    錢淑華:“雋雋小心著點啊,我得去食堂買饅頭去了。”


    錢淑華朝廚房走去。


    宋雋心情很好地說:“爸,您該給我錢了。比賽的服裝費,說好了明天就要交的!”


    宋宇生:“多少?”


    宋雋:“三十塊。”


    宋宇生:“怎麽要那麽多呀?你身上這件衣服不是挺好的嗎,也挺新的,就穿它比賽去吧。”


    宋雋:“那多寒磣呀!再說大夥兒都是紅的,我是藍的,說不定跟對家隊員穿一個色兒了!”


    宋宇生:“你跟教練說,咱們先欠著他的,等一有錢就給他。”


    宋雋:“那怎麽行!明天上午所有隊員都得交錢!”


    宋宇生看了一眼兒子沒說話,他低頭看見了茶幾下的煙盒,拿出來抻出了一支。


    宋雋:“……您能不能給我們學校打個電話?”


    宋宇生沒好氣地說:“幹嗎?”


    宋雋:“您不是說先欠著嗎?”


    宋宇生已經糊塗了,忘了剛才跟宋雋的談話。


    宋宇生:“欠著什麽?說話別說一半兒好不好?”


    宋雋:“就是錢呀!比賽服裝費!”


    錢淑華手裏拿著盛饅頭的籃子,“你就給孩子打一個電話唄!占得了你多長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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