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本還低垂著眉眼,這會兒卻兀地仰頸大笑起來。那笑聲淒厲可怕,讓人不覺心寒。“哈哈哈……好一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做事,自有天命,哪裏輪得著凡人來管?善惡的界限是什麽,誰又能說得清楚?我們殺人,你就要殺我們不成?那你和我們又有什麽區別?人類本就是最自私的動物,你何苦保護他們,包庇他們?!”說到最後的時候,朱厭眼底竟湧出了些許淚水,狠戾的神色中竟透露出與之完全不符的深深無奈。他直勾勾的看著巫羅,大步的走了過來。小青年看著他那神情有些害怕,忍不住說了軟話,“我也沒要你的命,你這麽激動做啥……也就是讓你簽約而已,以後辦事方便,小爺又不是喜歡壓榨勞動人民的人。還有,說的那麽痛苦,好像我是混世大魔王要毀壞山海界似的,莫名其妙!狙如和梁渠也是作孽太多,我不過將他們封印了而已。”說到封印,巫羅突然心裏一緊——之前自己明明昏迷了,好像是狼牙封印了梁渠。可是他明沒有巫家的血統,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巫羅雖然頭暈腦脹,心裏卻依然一片清明。他雖然不知道琅琊其實是十巫之一的事情,甚至對十巫的事情絲毫不了解。但是他聯想起之前的種種,又看到眼前的光景,對琅琊的身手和身份也有了另一番認識。巫羅知道西域的第一勇士必然勇冠三軍萬夫莫敵,但不管怎麽說,當對手是山海界裏的上古妖神之時,他還能如此淡然處之,甚至獲得勝利,作為一個凡人來說,就強的有些逆天了。但是這個男人話不多、很冷漠,老用眼睛說話,惜字如金,卻總是對自己的事情很上心。所以,不管他是什麽身份,有多神秘,都是值得依賴的好夥伴。而同伴是不能懷疑的,這是最後青年做人的底線。在小青年進行複雜的心裏活動時,那朱厭不知是被他的話語打動,還是心如死灰低頭認栽,露出利牙咬開了自己的手指,虛空一劃,嘴中起誓,兩人很快便締結了血契。“既然簽了契約,以後你就是小爺的寵物了哈哈!”小青年滿意的拍拍朱厭的肩膀,“你也別吃人腦子了,惡心得很。而且戰俘也是人,也有家屬的,你既然心疼你的茱萸,為什麽不心疼別人。”朱厭眼一橫,“本尊的愛好豈容你置喙!”小青年眼橫了兩橫,“我是你主人!”妖物頓時無話,氣憤的翻了翻白眼。小青年把他的臉扳向自己,更加努力的翻了一個連眼黑都找不見的大白眼,直氣得朱厭不想理他。然後,抬杠小青年捂著眼睛,哀叫了一聲。琅琊一驚,上前就去扣那妖物脈門。巫羅連連擺手,“不關他的事情……是我……翻白眼太用力,抽筋了……”晧紫耀沒忍住,或者說根本就沒打算忍,當下就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小土匪瞪他一眼,足下猛地發力踏在他腳趾上,令皇帝最後一聲笑愣是卡在嗓子眼裏。“現在我是主人,你要老實交代。”小青年開心的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朱厭的下巴,擺出一副“大爺我就要調戲你你怎麽的”的表情,兜了個大圈子之後,這才終於提出了最終問題。“混沌在哪裏?”“他……”紅衣的豔麗男子再沒有先前的囂張氣焰,甚至都不再反抗小青年那過於挑釁的行為,隻是緊緊抱住懷裏的茱萸,望了望結界裏碧藍的天空。這熊孩子裝什麽文藝青年,喂四十五度仰角拿捏的可真好啊!巫羅沒忍住,又伸手拍了拍他,“你倒是說話啊,願賭服輸!”“是,我願賭服輸,血契也與你簽訂了。隻是我並沒答應要告訴你混沌的下落,雖然血契靈違逆主人的命令,尤其是血統純正的上等白靈。但是都不要緊了,我不願告訴你,就一定不會說,你若逼迫我,大不了我自爆元息。”朱厭眼神沒有看向巫羅,聲音也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波折,總讓人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青年有點莫名奇妙,又覺得自爆元息什麽的聽起來很可怕,隻好不恥下問。“那啥……自爆是什麽意思?”“類似於人類的自殺,但是沒有輪回的機會了。”“不是吧!”巫羅嚇了一跳,“你為什麽這麽想不開?我找混沌又不是要滅了他,隻是有人找他,我就是想讓他們見個麵啥的。喂喂你可別死啊!”朱厭終於轉過頭,看向手忙腳亂的小青年,先是錯愕了幾秒,爾後嘴角竟是微微翹了起來。“我輸了,我便去死,與你何幹?”我擦啊!怎麽能不關小爺的事情啊!合著你去死就是因為問你句話你不想說!你當你是傲嬌麽?小青年一下子憤怒起來,揪著惡神的衣領就開罵。“你丫說兩句不投機就尋死覓活啊?你當人生都這麽簡單,輸了去死就ok啊?那小爺還怕考試怕炒股怕一切幾率性事件做什麽?我告訴你,你就是當了人肉炸彈你也不會是贏家,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扳一局你懂不懂!當小爺沒見過世麵呢,我警告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那個神馬茱萸吊起來,用皮鞭子抽!然後再找到混沌,把它當做餛飩煮著吃了!”朱厭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又退開三四步,挺淒涼地繼續笑了出來。他用指尖一個個地指著琅琊,晧紫耀,顧瑤殊,然後開口道:“要是有人讓你出賣他們,你怎麽選?混沌……是本尊的至交好友啊。”“和這些家夥就是解釋不通!都說了又不要他的命,隻是見個麵——我看這人妖敬酒不吃吃罰酒,幹脆打一頓得了,咱們自己再去找!”皇帝雙手抱臂,非常不耐煩的開了口。“要不拿他當誘餌也行,不是說什麽……冰清玉潔麽?”這廝話音剛落,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他,一臉不解。什麽冰清玉潔?搞毛呢這是?隻有巫羅按了按抽搐的眉心,緩緩道,“我真奇怪自己為什麽每次都能猜到他想說什麽……是兵不厭詐吧?”眾人:“……”這上古的妖神脾氣和他的年紀一樣又老又硬,看來是打定主意死不開口了,一時間便陷入了僵局之中。巫羅暫時無計可依,便打算再去翻閱老太爺的筆記,找找有沒有什麽比較有用的信息。琅琊將背包遞給他,小青年翻了幾下,突然臉色變了。“我擦糟糕!那本書忘在那裏了……”“什麽書?”琅琊見巫羅神情不對,急忙上前詢問。小青年低頭又是一陣翻找,最後頹然放下手,片刻,又揪著朱厭的領子亟亟問道,“喂你不說混沌在哪裏,總是有可以帶我們瞬移,或者差不多的技能吧?”“有是有……”朱厭看著青年,一時間沒緩過神來,“你要做什麽?”巫羅瞬間安下半顆心,滿眼讚賞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那就好!快!帶我們到我之前昏迷的那個青樓去,我把一本很重要的書忘在那裏了!喂,你們誰知道那地名叫什麽?”“金陵,賦岩官道,逐月樓。”琅琊上前半步,稍作回憶之後就準確的說出了詳細的地名,引得廢柴小青年嘖嘖稱奇。71、吐槽六十三:話說邏輯 ...“太好了,現在就出發!”巫羅揮手下了命令,然後又對著琅琊低聲解釋道,“我之前想看看那本奇怪的書,就是記載著關於你們生平的那本……對對,沒名字的書!我想看下那個可憐的孩子是不是也被記載在裏麵,要是有,我也可以救他一命,帶他回社會主義新天朝享受一下人權的陽光……結果當時太匆忙了,頭也暈,還被狙如的事情岔開了,就把書忘在床上了。”琅琊才剛一點頭,再抬頭時不過一個眨眼,眾人就被傳送到了那座勾欄院。眾人麵前就是那張床,上麵停放著盼兮的屍體,旁邊就是那本無名之書。小青年看見書後伸手就打算拿過來,不想突然劇烈的頭痛傳來。巫羅心知不好,一邊大喊著“快聚到我身邊!”一邊就飛身撲過去抓那本書。果然如他所料,在手捏到書脊的瞬間,他的五官兀然流出血來,很快就染紅了他的整個臉麵和前襟。琅琊大步上前抱住青年,整個臉色都變了,他見點了止血的穴位毫無作用,又伸手想堵住那源源不斷的血水,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看來梁渠之前那一擊,是下了死手的。小青年看著琅琊死了親娘似的表情,忍不住想開口叫他別煩惱,大不了死了就穿回去,完不成任務也不要緊,不就是那點錢麽……隻不過這死去活來的過程,這呼吸和心跳一點點消逝的恐懼感,自己不管死上幾次,都沒有辦法克服。可惜,巫羅張口的時候,發不出任何聲音了,隻有血沫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然後他漸漸地失去了視覺、嗅覺、聽覺和其他一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