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阿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再看對方,粉紅色的泡泡隨著女孩展開的嘻嘻笑臉“啪嚓”爆掉,阿徹猛然張大狗嘴,我靠阿紫?!那個小惡魔?!小時候被欺負的記憶瞬間複蘇,大金毛表情不太高興,都氣得有點翻嘴皮子,兩隻狗眼睛戒備地看著阿紫。阿紫雙手放在膝蓋上,笑眯眯地說:“我和阿寶這幾年都在外麵,在庚林醫學院,今天才回來。我們要結婚了。”你們要結婚關我什麽事啊。大金毛在心裏吐槽。“我聽胖嬸說了你的事,”女孩凝視著大金毛,聲音裏帶著由衷的佩服,“好了不起啊……”阿徹沒想到阿紫會對他說這樣的話,可是心裏一點也驕傲不起來,寂寞地低垂著眼睫。阿紫笑著說:“小時候我真挺調皮的,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看在我們都長大了的份上,你能原諒小時候的我嗎?”她朝著大金毛伸出手。女孩的微笑淡淡的,十分真誠。是啊,都過去快十九年了,阿徹釋懷地笑了笑,伸出爪子,輕輕搭在阿紫手心。相隔十九年的小恩怨,在今天握手言和了。“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吧。”阿紫臨走時從背包裏拿出一份請柬,“給你和賀蘭老師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來。”說罷摘下棒球帽扣在卷毛大金毛腦袋上,“這個送你!”阿徹頂著棒球帽目視阿紫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他銜著請柬回到家裏,將請柬和棒球帽放在茶幾上,看著陽光照射在粉色的請柬上,他不知道該不該去。去參加婚禮的大家都是人,隻有他是一隻狗。大金毛耷拉著尾巴鑽進沙發旁天藍色屋頂的狗房子,他平常睡覺不在這裏,但是這裏放著他的聖物——一本相冊,還有20x3年一月的《偉大遺產》雜誌。趴在狗屋裏,下巴墊在爪子上,長久地凝視著那張雜誌封麵,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來看看這張封麵,想象著那時秦修從背後抱住他,心裏一下就平靜踏實下來。.秦修坐在略微有些顛簸的巴士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格格掠過,巴士上的乘客不多,司機哼著一首《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他雖然不記得這裏的一草一木,但聽著司機輕快的歌聲,有那麽一會兒,也會有一絲模糊的熟悉感。巴士抵達終點站時車上隻有他一個人,秦修單肩挎著背包下了車,抬頭打量,終點站隻有一塊鏽跡斑斑的站牌,在陽光下拉長了影子。在他尋找記憶的這半年,所到之處都是日新月異,似乎隻有這裏,時間過得意外的緩慢。靈犬鎮,他的故鄉,時隔十九年,他終於回來了。小鎮的房子都不高,小巷縱橫阡陌,矮矮的圍牆上探出樹枝和花兒,聽不見城市的嘈雜喧囂,耳畔隻餘下偶爾的人聲,還有遠處學校的體育場上傳來的奔跑呼喊聲,小鎮裏的狗都是放養的,叫不出名字的小黑狗和大土狗在街邊自由地追來追去。走在小鎮的大街小巷,秦修隻覺得全身心地放鬆下來,也許這就是家的魔力。舉起相機拍下通往夕陽的長長石板道,他在心裏笑著想,即使已經不記得了,但他本能地熱愛這裏。穿出小巷,秦修意外地看見前方一家柯達相館,照相館外停著兩輛小麵包車,正有人從相館裏搬東西出來,大件小件魚貫搬出。他走到門口,才發現這家相館要關門歇業了。這也不奇怪,當數碼攝影成為主流,膠片攝影的生存空間就越來越小。在膠片相機的全盛時代曾經滿大街可見的黃色店門和k字標誌也早成為人們記憶中褪色的畫麵。他懷著幾分感慨走進這家即將不複存在的照相館。柯達照相館的規模都不大,不過這會兒裏麵已經快被搬空了,顯得空蕩蕩的,台子被拆掉了,椅子被搬走了,隻剩下牆上掛著的一排排相框和貼得密密麻麻的相片。“您好,有什麽需要嗎?”照相館的小妹有些疑惑地上前問這位在照片牆前駐足的俊美青年,見對方手上拿著相機,也猜到大概是一名攝影師。“沒什麽,我就看看。”照相館小妹隻好耐心站在一旁,雖然這已經是她當值的最後一天,女孩還是盡職地為進店的客人介紹道:“老板習慣把一些不錯的底片多衝洗幾張掛在這兒。”秦修掃視著照片牆,這些膠片衝洗出來的照片,記錄下許多美好的瞬間,畢業了,結婚了,喜得貴子或是全家出遊,當然也有純粹的風景照,甚至還有……他的目光驀地一定。在視野的最中央,是一張剛出生的金毛小狗崽的照片,小狗崽被一雙手高高舉起,它才隻有巴掌大,連眼睛都沒睜開,一身的小金毛打著卷。照相館小妹見年輕的攝影師突然伸手抓下那張照片,不禁嚇了一跳。秦修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中的照片,這照片很熟悉很熟悉,和去塞倫蓋蒂或者黃石公園時都不同,他抓著這份如稻草般渺小卻無比確鑿的熟悉感不敢放過,照片裏的小金毛在他情不自禁地緊握中一點點變皺,像是皺著臉嗷嗚嗷嗚哭了起來,而他緊繃的神經好像突然找到了一處龜裂口,原本一片灰色的記憶中閃過一絲斑駁的金色,腦海中響起一道哽咽的聲音——……醬油……醬油這個名字你還記得嗎?那聲音透著無盡的委屈,他頭痛欲裂地攥緊照片,隻覺得那聲音隔著什麽聽不真切,像是隔著……一道門?“醬油……醬油到底是誰……”年輕攝影師急切地喃喃自語,這反應讓照相館小妹頗有點手足無措,她低頭看著攝影師手中快被攥得皺起的照片,小聲道:“是這隻小金毛的名字嗎?”女孩無意的一句話像一道閃電,秦修纏在手腕上的相機帶簌簌地鬆開,昂貴的單反相機磅的一聲砸落在地上,照相館小妹嚇了一跳:“……你還好吧?”記憶排山倒海地湧來——在穆雲山搶了他的褲子從窗口跳下去,拿著一份寫滿錯別字的簡曆來應聘,把狗下巴擱在他的大腿上陪他傷心,去塞倫蓋蒂,去黃石公園,去珠穆朗瑪……他記起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家柯達照相館,第一次來的時候,這張照片就貼在這裏。那時他抱著那隻叫醬油的小金毛,他遇見過最聰明最懂他的小狗,生命中第一個知心朋友。照相館的工作人員說這張照片拍攝於七年前,不可能是他的醬油。直到今天他終於知道,這的確就是醬油,那隻送他第一台相機的醬油,做他第一個模特的醬油,追在他車子後的醬油,找了他不止七年,而是十六年的醬油……阻隔著那道聲音的白色門扉終於緩緩打開,有著亞麻色卷發,小麥色皮膚的年輕人站在門前,帶著無可替代的燦爛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記憶裏。第126章——你真不記得了?七年前在海灘,你是不是救了一個人?不是七年,明明是十六年!可惡,為什麽騙我?!為什麽離開我?!我眼睛複明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秦修一路飛奔向靈犬山,被欺瞞的滿腹怒火快要把他燒穿了。在後山轉來轉去終於找到隱蔽在一片樹林中的靈犬村,村子比他預料中還大,一棟棟獨門獨戶的木屋,但卻顯得異常的安靜,除了在學堂裏朗朗讀書的孩子們的聲音,一點別的人聲都聽不到,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位出門曬被子的大嬸。“沈徹?”被問到的胖嬸愣了一下才恍然,“哦,你是說阿徹吧,他去參加婚禮了啊!”秦修這才想起那張奇奇怪怪的請柬,一瞬間怒不可遏,混賬東西,你居然要結婚了?!你居然還敢讓我來參加你的婚禮?!.阿徹蹲坐在賀蘭老師身邊,脖子上係著個黑色的小領結。他們現在正在靈犬族的禮堂。阿紫去外麵學成歸來,連婚禮也要走西方那一套,長輩們自然不讚同,但是阿紫又拿出了小時候的任性勁,最後還是誰都拗不過她。這會兒所有來參加婚禮的人全坐在教堂式的一排排長椅上,阿徹聽見身邊有大叔大嬸小聲抱怨著“哎呀連瓜子都沒得磕”。禮堂中央鋪著長長的紅毯,主持婚禮的長老站在紅毯盡頭的台子上,別扭地穿著一套黑色牧師裝。一身白色婚紗的阿紫和曾經的鼻涕蟲阿寶在某部韓劇纏綿悱惻的主題曲中走向台子後的偽神父。大叔大嬸在底下偷偷剝著開心果,交頭接耳著:“唱的什麽呀,一句都聽不懂……”阿徹歪了歪腦袋,他也聽不懂,不過好像聽到熟悉的撒浪黑來著……音樂停下,偽神父清了清嗓子,開始問兩位新人:“阿寶,你是否願意娶阿紫為……”就在這時禮堂的大門“砰”地一聲彈開,大叔大嬸手裏的開心果“嘩啦”全撒在地上,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時,高挑俊美的青年如一道風一般闖入禮堂,人高腿長幾步就奔至主持婚禮的台子前,偌大的禮堂裏隻聽到一聲無比霸道蠻橫咬牙切齒的:“你要結婚,對象隻能是我!!”那宣告一般的聲音響徹整座禮堂,台下的來賓驚詫莫名,女孩子們更是激動異常,沒想到會見到搶婚這麽浪漫的一幕。阿紫嚇了一跳,阿寶更是嚇傻了,因為這位來搶婚的美男子正抓著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手腕都快被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