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討不討厭的問題吧!”夜願提高音量,衝破水音在浴室裏回響:“為什麽是和我……”晝司看起來更困惑了:“什麽意思?”夜願閉了閉眼,不少水流順著他的睫毛滾落,頭發濕在臉頰邊,他想他看起來一定很狼狽。“為什麽要選我呢?明明主人想要誰都可以,明明……”他逼迫自己抬起頭來,心裏萬分害怕聽到的答案,又不可避免地帶著一絲希冀。主人會怎麽回答呢?他一定會說是因為方便吧。這種方便甚至不帶有任何貶義,隻是在綜合各種情況考慮下來的最優選擇他熟悉主人的一切,又擅長討好他,配合程度高,知根知底,事前事後的風險都很低。但萬一呢……萬一還有別的什麽因素,萬一主人也有一點點……哪怕隻是微弱的一點點的……喜歡自己。這種喜歡甚至不需要像戀人,哪怕是對朋友或是對寵物的愛意,他也能夠心滿意足。“選別人……”晝司重複著他說的話,在夜願心髒停止的注視下疑惑反問:“可你不是會哭嗎?”夜願愣住了。晝司說:“之前想要選別人來做的時候,你一直哭個不停,一副要世界末日的樣子。”夜願想了起來,倒抽了一大口氣,從耳朵到脖子全部紅透了。“您……您!”他結巴著不停抽氣,晝司眯起眼睛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忘了吧。”“可是您當時說!”夜願又驚又羞,“您當時很生氣,還說……我那樣子很難看,我以為……我以為您不會……”晝司歪著腦袋想了想:“我說過這種話?”夜願使勁點頭,晃了晝司一臉水。“好了好了,”他抹了一把臉,一臉敗興的樣子:“被你搞得……算了,快點洗澡。”夜願機械化地給胳膊和前胸打上泡泡,心裏還在消化晝司剛才說的話這回答完全在他預料之外,一時間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原來我的情緒……也被主人看在眼裏,並且能夠影響他的決定嗎?不不,一定隻是因為嫌太麻煩才這樣做的。晝司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暗自動了動嘴角,輕聲問:“你不要洗那裏?”夜願茫然地抬起頭道:“啊?”晝司棲身上去,手臂環住他的腰,另隻手順著臀縫朝下滑:“這裏不要洗嗎?剛才可是射進去了。”他滿意地感到夜願的身體在他懷裏抖了一下,隨即連呼吸都停止了。他的夜願並沒有變,他心想,雖然白天的時候好像一度叫他洞察到了什麽如電流般微弱的怪異,但反複確定下來這還是他從小養到大的、他的男孩兒。他的男孩兒依舊是這樣害羞又坦誠,全身心信賴著自己、注視著自己。這雙湛藍眼睛背後的靈魂,他不可能會認錯。把濕漉漉的小狗裹上毛巾擦幹後,晝司再次將他抵在床頭他從很早之前就發現了,隻要逼得夠近,然後將他框在一個什麽狹小的空間裏,夜願就會忘掉當下在做的任何事,十分乖巧溫順地窩在他懷抱圈出的這個小天地裏。這麽多年來自己沒有對他更過分的為所欲為,已經是作為一個稍有良心和自覺主人的極限了。此時此刻,他故技重施,果然看見夜願緊張地緊貼著床頭板,眼睛緊緊閉著,白金色的睫毛微微顫抖,一副想要偷看又緊張的樣子。明天還有無比重要的月會,關係到整個李奧尼斯家族的走向,但是……管他呢,這是他十年一度的假日,而眼前擺放的就是他的禮物。今天到底是誰的生日也未可知。預想中的親吻遲遲沒有落下,夜願緊張得手心出汗,抓著被單縮著肩,偷偷睜開一條縫來偷瞄美麗的黑色瞳孔裏倒映出自己畏縮怯懦的樣子,果真一點也不好看。為什麽會選我呢?夜願情不自禁又一次在心裏問自己,主人那麽聰明優秀,他身邊圍繞著無數美麗的、愛他的人,即使不是安娜小姐也會有別人。而已經擁有過主人擁抱和親吻的自己,竟然還妄想獨占他的一切。晝司看見那雙藍色的眸子不知怎地黯淡了下去,被睫毛的陰影所掩蓋,連帶著藏起了那些他越來越分辨不出的心事。他真實的願望到底是什麽呢?“我是不是對你太不好了。”晝司忽然開口道。白金色的睫毛刷地張開,夜願問:“什麽?”晝司思考著說:“我好像是個不太稱職的主人,我既不知道你喜歡吃甜的,也不知道你臥室窗子漏風,甚至不知道你生日究竟是哪一天。與之相對的,你卻熟知我的一切。”“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不……”夜願著急地解釋:“不隻是因為工作,我本來就是為主人服務而存在的!”什麽啊,晝司抿了抿嘴,竟然連”為他存在“這種話都隨便說出了口,還用這樣真誠懇切的眼神看著自己,簡直是在挑戰他作為主人的良知底線。就好像天台上那個輕飄飄的吻,毫無自覺地撩動著他心底某塊從未觸及過的地方。“您願意收留我,教導我,就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了,”夜願急著想要表白心跡,還虛張聲勢地鼓起胸膛,又強調了一遍:“我很開心,真的!”可這次晝司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容許他糊弄過去,沉下臉來:“又來了,你總說自己開心開心,根本就是報喜不報憂,從小就這樣,受傷了也不說,就知道隱瞞我。”夜願喃喃道:“我沒有……”晝司接著說:“其實昨天本來聽你找我提要求、要東西,我還挺高興。但是到頭來,也根本沒有給你什麽。”“已經很夠了……”夜願快哭了,“今天就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了,您根本不了解……”“你為什麽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坦白呢?”晝司終於理清了他焦躁的來源這一天一夜的很多細節都太過反常了,連帶著他自己也奇怪了起來。“你想要什麽,你在想什麽,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嗎?”安全感這東西從來都不在他的雷達上,以至於第一次失去它的感覺是如此的微妙,他完全沒能分辨出來。他剛才發現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父親,又發現自己竟也完全不了解自己身邊的人。“你到底想要什麽?”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知道了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