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滿意地垂下手腕:“這還差不多。說真的,要是你真的因為什麽愚蠢的主仆情而拒絕了我如此優厚的提議,我倒是要質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不料下一刻,晝司忽然棲身上來,一手抓著她的肩膀大力摜到牆壁上,另一隻手握著她左腕往牆上狠狠一磕,通訊器一下碎了個稀巴爛。安娜驚呼一聲,又快速被晝司捂住了嘴巴,男人高大的身軀把她框在了一個狹小的陰影裏,散發著濃烈的侵略性,氣勢逼人。安娜一瞬間有些心慌,含糊不清道:“你弄痛我了!”晝司冷冷地低頭看她,眼神中沉澱著一些她以前從未見過、亦或是從未發現的因子。恍惚間她想起來了,在尚且年幼的時候,她曾經見過一次神蒼,對方光是往那一站,淩冽強悍的氣勢就嚇得她往父親身後不住地躲,好像世界在他麵前都是螻蟻,都是殘渣。她從小成長起來,嗅覺一向靈敏,但以前從未在晝司身上聞到過這種氣息,直到今天。晝司低聲但清晰地說:“結婚?不結,愛誰誰,你大可以告訴曼德,也可以叫你爸幫範修連恩去。”他冷笑一聲,鬆開手,退開半步,手插在褲兜裏,涼涼道:“說過多少次了,聰明人要站在曆史選擇的一方,再見。”晝司說完便不再理會呆立牆邊的安娜,轉身邁步出了大門。門外二十九早已等著了,見他出來,說:“還以為需要我進去收拾她。”晝司搖頭道:“不必,該來的總會來。”二十九回頭看了黑夜中巨獸般佇立的大廈一眼,回頭看晝司的眼神也有一些改變。“都是一路貨色,”晝司像是自語般說了一句,“都什麽年代了,還公主。”二十九嘴角動了動,似乎是在一瞬間做出了一個最接近微笑的表情。停機坪上的潛行艇見他們來了,迅速打開了艙門。上船前,二十九回頭道:“公主也好,皇帝也罷,要收拾誰,我們早都準備好了。”第56章 chapter 54 天平見兩人上了船,夜願緊張極了,問:“東西拿到了?”“嗯,”晝司簡短道:“走。”夜願連忙收起艙門,潛行艇發動機的噪音很低,幾乎和虛摩提高空的風聲混在一起,船身輕輕搖晃一下離了地,起落架收起,潛行艇無聲地離開了停機坪。“那是……”夜願忽然從後視鏡上看到一個突兀的身影,他第一時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下意識轉過頭去看一個穿藍色裙子的女孩兒站在地心大廈的大門口,似乎是直直地看著他們的方向。還來不及更仔細地辨別她的身份,視野已經被晝司的身體擋住了:“別東張西望的,好好開船。”“哦……”夜願隻能收起疑惑的目光,專心導航回月桂號的專屬航線,潛行艇隱藏在了夜色之中。回到月桂號後,馮伊安看了一眼桶子裏的東西就下船底艙的置換中心去了,他很熟悉船體的構造,馮德維恩也懶得跟上去看。見兩人帶著東西安全回來了,馮德維恩隨口問:“還順利?沒被看見吧。”不料晝司卻表情有些微妙地沉默了。“不會吧?”馮德維恩問,“遇見誰了?”“沒關係,”晝司說,“反正就算遇不上,她也早知道我回來了,不過……是在門口撞見的,她應該不知道我去自然科技博物館。”“安娜果戈裏?”馮德維恩驚訝極了,聲音難免有些大,“她怎麽會知道你會出現在地心大廈?”他微微皺眉:“月桂號上有人說出去了?”“應該不是,”晝司搖了搖頭,“好像是她在樓上參加酒宴,無意間看到的。”馮德維恩有些難以相信,驚訝道:“這麽巧?”“就是這麽巧,”晝司歎了口氣:“本想再拖拖的,命運這東西,有時候還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馮德維恩說:“拖也是沒用的,而且你自己心裏不是早有打算了嗎?”晝司沉默不語了片刻,馮德維恩又有些幸災樂禍:“那你之前還故意不接她的通訊請求,結果轉頭就遇上了,這多尷尬。”晝司麵無表情道:“有什麽尷尬的,該說的也都說了。”“那當然,”馮德維恩挑了挑眉,“不然你還能這麽順順利利地回來?“晝司正想回答,餘光瞥到什麽金色的東西在門口一晃,再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卻已經消失了。晝司皺了皺眉,心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但還來不及細想,馮德維恩已經一邊優雅地撇著杯子上飄起的茶葉,一邊悠然地問:“所以婚禮日子定了嗎?”“沒定,黃了。”晝司說。馮德維恩手僵住了:“什麽意思?”晝司說:“意思就是除了你我沒有別的盟友了,我要死在你家裏了。”馮德維恩呆滯了兩秒鍾,怒吼道:“你有病啊!”他過於激動手一抖灑出來不少滾燙的茶葉水,又不能鬆手丟了這珍貴的乳青色茶盞,燙得齜牙咧嘴。馮德維恩終於放下了茶盞,把手指頭直接插進了晝司手裏的冰水杯裏,晝司臉色也青了:“你好惡心。”馮德維恩懶得理他,匪夷所思道:“為什麽啊?”晝司低著頭,抿了抿嘴沒有回答。“夜願?”馮德維恩懷疑地問:“不至於吧……”晝司臉色有點別扭:“怎麽就不至於了……”“說句不是人的話……”馮德維恩從冰水裏抽出手指,隨手抽了一條方巾細細擦拭每一根手指縫,“別說你是為了家庭事業和別人訂婚,就算你是真的愛上別人,結了婚生了小孩,那孩子也不會離開你的。”晝司沉默了一下,覺得心髒有一點鈍痛,說:“會的。”陌生的鈍痛感在心髒的地方鼓動了兩下,又順著動脈血管傳到四肢百骸,他再次說了一句:“他會走的。”馮德維恩無言以對,良久才問道:“就算是會走好了,該走的人總歸是留不住的。”不管你是弱小的幼童,還是成年的男子,不論是馮伊安之於他,還是翊之於馮伊安,生要離、死將別,世間總有一些無奈是改變不了的。“值得嗎?”馮德維恩輕聲問,像是在問晝司,也像是在問自己。值得嗎?晝司想了想,拐出門去月桂號他很熟,很快就在東側的一溜客房裏找到了變異人們與米奧和安息,米奧抱著胳膊麵無表情地靠在一邊他好像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安息和一堆變異人圍坐在地毯上,吵吵嚷嚷地玩撲克。“夜願呢?”晝司問,沒人理他。“安息,夜願呢?”晝司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