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妤確實累了,又累又困。而且就算她跟著去了,也幫不上他什麽,他還要照應她。


    送沈之修到門口後,蘇清妤便回了內室沐浴更衣。


    躺在床上,本以為自己會很快入睡,可翻來覆去半個時辰,愣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最後不知道是不是累狠了,迷迷糊糊像是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又聞到了熟悉的氣息,緊接著就落入了熟悉的懷抱中。


    沈之修從後麵環住她,臉埋在了她的後脖頸處。


    蘇清妤睜開眼睛,用力握住他的手。她不用回頭都知道,他此時情緒低到了穀底。


    蘇清妤也沒主動開口,隻是一下下輕輕摩挲他的手背。


    過了好半天,就聽沈之修說道:“陳平惠她該死。”


    音調平和的就像在說一句閑話。


    蘇清妤聽出他話裏的殺意,就知道這裏麵的事,可能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她坐起身,又下床點了一盞燈。


    “那三爺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回到床邊後,她又仔細打量著他的神色。看著還算平靜,但是能感覺到周身泛著的冷意。


    沈之修坐起身半靠在床頭,蘇清妤則對著他坐下,手裏抱著一個軟枕。


    青絲垂下,冷豔的側臉比白日裏要柔和許多。


    沈之修在她坐下後,也開口說起了對錢先生的審問。


    據說沒動一點刑,錢先生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對錢先生來說,賬冊已經被蘇清妤拿走了,他再瞞著什麽都沒有意義。還不如老實交代,興許還能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那場大火,也讓錢先生徹底看清了這事,他想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沈之修感激地看了眼蘇清妤,她又替他做了那麽多。若不是她,這事不會這麽快的浮出水麵。審問錢先生這麽容易,也都是她的功勞。


    “除了做兩套賬,貪墨銀錢之外,她還耽誤了我父親的救治。”


    沈之修開口說道,後麵幾個字尾音明顯有些發顫。


    蘇清妤主動握住他的手,也沒說話。她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也知道他現在有多難受。


    沈之修繼續說道:“當年我父親是在府裏突發疾病去的,那時候我正外放襄陽府。等我急匆匆趕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入棺準備下葬了。”


    “今日審問錢先生,我才知道當年陳平惠私自換了府裏的很多名貴藥材,包括參片。”


    “我父親發病之後,大夫讓先含著參片,馬上就派人去請了太醫院劉院正。”


    “等劉院正來的時候,人已經去了。我回京後找過劉院正,他說我父親的病雖然凶險,但是隻要吊著口氣,他也有把握救過來。”


    “我那時候隻以為是造化弄人,沒想到這裏麵竟是人禍。”


    蘇清妤萬萬沒想到是這樣,“我接管府裏中饋之後,各處都查了。藥材那邊,並未發現什麽問題。”


    沈之修沉聲解釋,“那是因為我父親去了之後,陳平惠害怕了,從那以後就沒在藥材上動過手腳。”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先去小書房看了賬冊。賬冊上確實有這一筆,我已經吩咐人去查了。當年真藥材賣到了哪,假的又是在哪買的。賬冊上能看出點蛛絲馬跡,應該查的出來。”


    蘇清妤沒想到陳氏會這麽大膽子,若真如沈之修所說,人是有希望救回來的,那陳氏此舉和殺人沒什麽區別。


    參片那個東西,年頭越長效果越好。她祖父去世之前,也是用參片吊了好幾天的命。


    見沈之修神情落寞,蘇清妤安慰道:“三爺也別太傷心了,咱們查清楚真相,也算給父親報仇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沈之修這樣,心裏止不住心疼。


    又過了半天,沈之修再次開口,“我外放去襄陽府的時候,父親並不同意。他認為我不該遠離京城的權力中心,地方做的再好也不如京裏。”


    “我卻一心想去地方上做點實事,有些事在京裏是看不清的。”


    “等我再次回京,就隻能對著他的棺槨磕頭了。”


    “沒見到父親最後一麵,是我最大的遺憾。我不後悔當初的決定,但是……每每午夜夢回,又都是父親的責問。”


    “清清,你說我是不是錯了?都說父母在,不遠遊,我是個不孝子。”


    此時的沈之修,不是位高權重的內閣次輔,也不是說一不二的沈三爺。他隻是個失去父親,又深感愧疚的兒子。


    蘇清妤緊抿著下唇,又仰頭止住眼裏的酸澀。


    “這不是你的錯。父親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於你。”


    蘇清妤又用力握住沈之修的手,低頭的時候,一滴淚珠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佯裝沒看見,輕輕抱住了他。


    直到沈之修神色和呼吸都恢複了正常,蘇清妤才開口說道:“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但是母親那邊……”


    他們想動陳氏,必須在老夫人那過了明路。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若是私下處置陳氏,就太便宜她了。蘇清妤恨不得把宗親族老都叫來,一起給她定罪。


    沈之修攬著蘇清妤的肩膀,“母親那邊是一定要說的,陳氏也一定要死。”


    蘇清妤又想起了之前一直沒動的,廚房和采買那邊的管事。借著這個機會,正好把內宅肅清了。


    隻是那個管采買的閆婆子,有些不好動。她是花嬤嬤的妹妹不說,最近還經常去逗老夫人說笑。


    從香冬到馬老大家的,她已經動了老夫人不少人。若是再突然動了閆婆子,老夫人那邊的麵子也有些說不過去。


    再加上花嬤嬤是老夫人的貼身嬤嬤,雖說她動了閆婆子,花嬤嬤不能說什麽,但是難保心裏會有別的想法。


    蘇清妤又垂著眸子思量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沈之修。


    “三爺陪我演出戲如何?”


    “什麽戲碼?”


    蘇清妤湊近了些,低聲說了半天。沈之修聽她說完微微愣了一下,又輕笑出聲。


    “夫人這是拿我當擋箭牌了?主意倒是不錯,還能順帶著牽出陳平惠的事。不然人家還以為我閑著沒事,去查嫡親嫂子呢。”


    蘇清妤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不然陳氏的事怎麽爆出來,也是個問題。


    次日一早,各院還沒用完早飯,就都聽到了西院的消息。說是沈之修早上摔了碗,動了大怒。


    之後又有人傳,說三夫人哭了半晌了。


    就連在禁足的陳氏,都聽到了消息。


    一向規矩極嚴的西院今日也不知怎麽了,這些事被傳的繪聲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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