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當日清晨陸離便驅馬趕到了皇宮,在向值守侍衛出示了金牌以後,直接由小太監帶入了內宮。


    可惜這次他並沒有順利的見到小皇帝,而是被帶到了一處側殿等候。


    在陸離向來送茶的小太監塞了一張銀票後,他才得知小皇帝一早就被一群言官圍堵在了禦書房。


    他知道自己這次簍子捅的有些大,但是卻並沒有十分擔心,他的底氣除了來自身上的那半塊兵符,便是他對帝國如今局勢的分析。


    陸離篤定小皇帝不會在這個時候動自己,死罪雖然可免,但是活罪可能就難逃了。


    正如陸離料想的一樣,這次惹的禍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平息,小皇帝在打發走了那群言官之後,竟然直接親自過來找到了他。


    此刻陸離正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喝著禦茶,品嚐的甜點,嘴裏還時不時罵著皇宮裏的廚子暴殄天物。


    “陸離,你給朕滾過來!”


    這突然的一聲暴喝,嚇的陸離差點噎到,他連忙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擦了擦嘴邊沾的糕點沫子,最後還不忘喝了口茶水往下送了送食物,這才屁顛屁顛行禮道,“陛下,微臣今日起得早尚未吃早飯,失禮了,失禮了……”


    趙廣本來想著先訓斥陸離一番,卻被陸離這一番操作給氣笑了,“你,你……你還有臉吃飯!你知道你給朕捅了多大的簍子嗎?”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陸離向服侍在側的劉謙,遞過去了一個眼神,這才服侍著小皇帝坐下,劉謙領悟了陸離的意思,順勢支開了所有的太監宮女。


    “息怒?!朕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膽大之人,斬殺五千禁軍,你有幾個腦袋夠朕來砍!”


    陸離親自為趙廣斟了一杯茶才說道,“禁軍四大巡防營之中,隻有青龍營和朱雀營是完全握在陛下手中,至於白虎營和玄武營……”


    趙廣抿了一口茶,這才瞥了陸離一眼說道,“聽你這麽說,朕還應該謝謝你不成?”


    “我隻是覺得一支不能被陛下完全掌控的軍隊,不該存在於京師重地,清除帝都隱患,臣責無旁貸。”


    聞言,小皇帝一拍桌子佯怒道,“你這是蹬鼻子上臉嗎?就算你說的沒錯,朕也隻需要更換一個禁軍統領徐徐圖之,你居然敢在帝國腹地私自斬將屠軍,你可知罪?!”


    “陛下,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啊,潘雲章率領五千大軍襲營,青山營隻是被迫反擊,誰能想到這群禁軍精銳會這麽不經打……”


    “你還有理了?那你說說既然已經將白虎營將士擊退,為何還要窮追不舍斬殺潘雲章?”


    “昨日一場大雨,戰場狀況十分複雜,再加上將士們當時已經殺紅了眼,等我趕到的時候,潘雲章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了……”


    聽完陸離的解釋,趙廣隻是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的眼睛,直到陸離被看的發毛了,小皇帝才說道,“朕聽聞你熟讀帝國律法,那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陸離隻能訕訕的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你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少拿這些話來敷衍朕,朕再問你,人既然已經被你殺了,為何還要將潘雲章的屍首懸掛於穀外?”


    陸離猶豫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臣絕無半點私心,我隻是覺得潘雲章這種廢物,除了禍害帝國糧餉,一無是處,殺都殺了,總不能便宜了他,懸屍示眾以儆效尤,算是讓他為帝國發揮餘熱了……”


    聽到陸離的解釋,小皇帝被噎的一時無言,緩了許久才說道,“你當真沒有私心?朕可是聽聞,原康定城守將魏開山,可是戰死於幽州琴川城下,這潘雲章的父親便是幽州刺史,你該不會……”


    聞言,陸離先是一愣,隨後臉上便出現了一股難以掩飾的悲傷,他強自定了定心神才說道,“陛下,臣不會如此不識大體,那些隻是私怨,如今國難當頭,臣自當以大局為重。”


    趙廣見到陸離的神情,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提到這件事,也不過是想給陸離提個醒而已,看到陸離已經將此事點破,便接著說道,“你懂什麽是大局為重嗎?一個潘雲章確實無足輕重,但是他身後站著的可是一方封疆大吏,還有一個手握實權的藩王,朕都不敢輕易動他,你又是怎麽敢啊……”


    聽到一個帝王如此掏心掏肺的話,陸離自心底湧出來一股暖意,世人皆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但是陸離自從認識了小皇帝,兩個人相處的更像是一對誌同道合的好友。


    “陛下,攘外必先安內,北方戰亂一起,帝都的防務便是重中之重,您也看到了,這就是禁軍精銳的戰力,我隻用短短時間操練的士卒,便可以輕鬆擊敗這群自稱精銳的巡防營,他日若是戰火蔓延進中原,陛下還能指望他們為國血戰嗎?”


    這個問題不僅陸離能看懂,趙廣又何嚐看不懂,隻是他才登基不到一年,很多事都還沒來得及著手整改,帝國已然是戰火四起了。


    見趙廣低頭深思,陸離又緩緩說道,“潘鴻輝雖然位居幽州刺史,但是幽州有龍騰和象甲二城的邊軍坐鎮,他即使怨恨,也不敢造次,那麽此時唯一的憂慮就隻有淮王趙旬了。”


    “朕的這個皇叔可不是一個好應付的人,如今你斬殺了他的女婿,打亂了他在朝中的布局,這件事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俗話說臥榻之側,豈容它人酣睡,何況睡的還是十萬心懷異心的精兵,陛下當真睡的安穩?”


    聞言趙廣隻是苦笑了一聲,他哪裏是不想管,隻是此時帝國的現狀,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與其讓這一條洞中蛟躲在暗中窺探,還不如先讓臣把他釣出來。”


    “你還是太年輕了,淮王自從被父皇打壓後,一直養精蓄銳了二十年,他在荊州有多少家底,現在就連朕都摸不清,你這樣輕易的觸怒他,你可知道後果嗎?”


    “陛下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臣願做陛下手中利劍,為帝國掃清後顧之憂。陛下勿慮,他日就算臣戰死,也會在臨死之前先為帝國平定後患,認識臣的人都知道,我陸離從不食言。”


    君臣二人的這次密談一直從上午持續到夜幕,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都說了些什麽。


    隻是後來有零星的傳聞流出,君臣二人分別的時候,青山伯神情凝重,開元帝如釋重負。


    據後世史料記載,史學家們將君臣二人此次會麵稱作了開元托孤,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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