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怕什麽?”說著話龍九把手裏的火朝前一推,那藍色的火焰竟然漂在了空中。司刃愣住。龍九再一抬手,又一團火……接著他一連推了五、六次,酒窖裏立刻漂滿了一簇簇閃著藍的、黃的、紅的各色光芒的火焰。很美,司刃看傻了。“怎麽不回答?”“啊?”司刃回過神看向龍九,“最怕什麽嗎?嗬,我害怕的事情很多。比如怕餓、怕渴、怕冷、怕熱、怕疼、怕生病、怕死、怕沒錢……太多了,哪有‘最怕’呢。”這時一團黃色的火光飄過來,司刃好奇地用手捅了捅,竟然沒有任何感覺。那火沒溫度,於是他也學著龍九伸手一推,可他的手從中穿了過去,火依然停留在原來的地方。“太有意思……”司刃剛想問為什麽會這樣。龍九微微一笑打斷了他,“還有怕黑吧?”司刃知道是剛才黑暗中龍九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你肯定是不會怕黑的。”龍九收了笑容一低頭,“我怕自己一個人。”“啊?”“我害怕再變成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也很好啊,沒人打擾沒人找麻煩,清清淨淨的,多自在。”“哼,是麽。一個人,一天兩天、一個月一年也許沒什麽。可你沒試過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一直都是你自己,在幽深的潭底,沒有聲音沒有光,身體不存在了,意識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沒有人跟你說話,沒有人在乎你的喜怒哀樂。想忘的忘不掉,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重見天日,永遠也死不了……”龍九的聲音越來越低,司刃不知不覺朝他靠了過去。忽明忽暗地變換著顏色的光線中,龍九五官輪廓的線條看起來愈發柔和。不知道是話說完了還是感覺到了司刃,他忽然抬起了眼睛。因為說到傷心事,此刻那眼裏一片迷茫滿是哀傷,深不見底的瞳眸中不是一個人一生的長度所能承載的痛苦。妖怪又怎麽樣呢?司刃想:就算本體遠沒有眼前看到的這般秀色可餐,可令人為之動容的還是那強大妖力後也許從來都不為人知的一麵。司刃心裏一動,嘴唇輕輕落在了龍九嘴唇上。但隻是短短的一刹,司刃腦中一片空白後他飛快地抬起了頭,“對不起,我……”龍九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回到了自己麵前。兩人額頭貼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四片嘴唇間卻隔出了個微妙的距離。鼻子裏逐漸充滿了彼此混合著酒氣的味道,屋裏的火光越來越亮。龍九的頭發和眼睛開始改變顏色。司刃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龍九渾身赤裸著走出水中的畫麵出現在他腦中。正是一觸即發的時刻,突然所有的火焰全部熄滅,龍九的手鬆開了司刃。感到一陣風從身邊掃過,司刃知道酒窖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龍九──”司刃跳到地上想追,可黑咕隆咚地他一腳絆上個空酒壇子一個狗蹌屎摔在了地上。第二部第33章 洋裙呃──這是哪裏?好黑……司刃揉著昏昏沉沉的頭坐了起來,腦門上摸到好大個包。哦,對了!龍九!從酒窖裏鑽出來,司刃發現天已經大亮。原來是昨晚摔倒之後他被磕暈,然後就借著酒勁兒睡了過去。這酒後勁兒好大。司刃往回走著還是覺得腳下發軟。邊走他邊想起昨天的事:天!我幹了什麽?酒後亂性嗎?我對個妖怪動心了?不,決不可能!可是……為什麽想到昨晚的一幕,不但不覺得討厭還有些激動呢?啊──天啊!我喜歡上個妖怪!還是個不知道底細、連身體都不屬於自己的妖怪!那我到底喜歡的是肉體呢?還是靈魂?應該不是肉體,這麽些年去過那麽多地方,入眼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靈魂?不是吧?!一隻九個腦袋……看起來還分不出公母的妖怪?!這……是不是怪癖了點兒?所以……肯定還是肉體。嗯,沒錯,就是肉體,是他的樣子。可是……可是……那是個男人的樣子啊!我以前沒有這樣的癖好啊!……司刃越想越絕望,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卜吉館門前。唉──也不知那家夥後來跑哪兒去了。為什麽要跑呢?真是的。我又不會把他怎麽樣!還害我頭上磕這麽大個包……也常一定會怪我的……司刃心裏抱怨著,一伸手拉開了屋門。屋裏很安靜,但外廳裏的座椅板凳都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翻在地上,掙飯用的卦簽銅錢也灑了一地。司刃小心跨過滿地的東西走到裏屋門前,深吸口氣,然後抬手一推。門開了條縫,還是靜悄悄的。司刃探進頭去,眼前的情景有點兒不大真實:幾乎占了整張床的是也常,枕在也常胳膊上的是麒麟,趴在也常肚子上的是環兒。環兒的兩個髽髻變成了六七個亂七八糟紮在頭上的小辮兒,而麒麟原本跟司刃一樣紮在後腦勺上的馬尾變成了兩個髽髻。至於也常,頭發倒是沒什麽變化,但臉上卻被畫的一塌糊塗。胡子、刀疤和黑眼圈不算,眉心上還寫了個“王”字。可此時一縷朝陽的金光射進屋內,照在三個睡得正香人的身上,司刃居然覺得那畫麵和諧而又溫馨。但是,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司刃環顧四周,看著被扔了滿地的衣服、被子和已經被扯爛了的窗簾,有些忍不住想要爆發的感覺。司刃走過去拍拍也常的腿。也常睜開眼睛的同時空出來的手本能地朝腰間摸去。“是我。”司刃及時按住他的手。也常揉揉眼睛,抽出麒麟頭下的胳膊又坐起來抱起肚子上的環兒,“你不是說很快就回來嗎?”“呃,有點事耽誤了…”“我們將軍呢?”“不知道,大概回將軍府了吧。”也常站起身把環兒遞到司刃懷裏就要往外走。“那個……”“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