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刃剛要追,忽然聽見悉悉索索一陣響,一轉頭:也常背著一個抱著一個、一瘸一拐地從樹叢裏鑽出來了。跟也常一起回到停車的地方,徐海也已經回去了。他絮絮說著自己一直打不滿水的怪事,一眼看見已經換到了司刃身上的麒麟和環兒,“你們帶他們去哪兒了?怎麽睡得這麽死?”司刃把環兒放到汽車後座上,又摘下背包把黃鼠狼樣子的麒麟放進去,“嗯,估計得睡到明天早上了。唉?你們將軍呢?他已經先回來了吧?”“回來了,在那邊樹下坐著呢。他說今晚不走了,在這兒對付一夜,天亮再往不歸城去。”“那你看會兒他倆吧,我跟也常到那邊走走。”徐海看著也常手裏的木拐,“這不剛回來嗎?還走?”走到塊能看得見車和龍九的大石頭旁邊,司刃和也常一起坐下了。回來的路上他們已經簡單說了些彼此知道的情況。司刃看著遠處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龍九模糊的側影,“你說江少宗是龍九親手殺死的?”也常跟他望向相同的地方,“嗯,本來殺了江少宗我們就準備走的,可莫征帶兵追來非說要報什麽國仇家恨的,我們兩軍交鋒之後活捉了他們爺孫四個。莫征死活不肯投降,獨獨就取了他們的生魂。”“能說詳細點兒嗎?你們為什麽會跑來幫北周攻打北齊的濟州?還有,那個江少宗……到底是什麽人?”起風了,幾綹頭發被吹到眼前,黑色的發絲在淡淡的月光下忽隱忽現,龍九不覺眯起了眼睛:那天的風,也很大……隆化元年,齊,濟州。兩軍陣前,江少宗身穿明光鎧、肩披紫金袍、頭戴紅纓胄,胯下一匹追風驊,氣宇軒昂,英姿颯颯。敵營裏走出個瘦小的身影,江少宗手中的劍險些滑落。“是……是你?!”龍九沒騎馬,徒手站在風中,裙角衣袂被吹得全都鼓在身後,呼呼作響。“是我。”江少宗翻身下馬,“你……是……是他們捉了你?威脅你讓你出來叫陣?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知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快!趁著走出來了你趕緊逃,騎我的馬走!”龍九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看到的人,都是我帶來的。”江少宗整理馬鞍的手停下來,“你說什麽?”僵持片刻,江少宗的眉頭越擰眉越緊,牙根幾乎咬斷,“你是……宇文邕的走狗?!”龍九冷笑一聲,“哼,互相利用罷了。”“利用?!”“對,他要濟州城,我要你。”兩個月前。江少宗在酒樓吃完飯發現自己錢袋被偷了。沒辦法他隻好舍著臉跟店夥計商量看能不能先欠著,等下次來了再補。可倒黴的是偏偏那會兒店掌櫃不在,夥計又是個新來的死心眼兒,不認得年少有為鼎鼎大名的江家大公子。見江少宗衣著樸素,除了佩劍什麽都沒戴,就認定了他不過是個想吃白食的落魄劍客,死活不肯遷就,非要江少宗押下飛星劍不可。江少宗不允,小夥計便拉住他的衣袖不讓走,還威脅說要帶他去見官。兩人爭執不下,眼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江少宗實在是怕被熟人看見丟臉,又打罵不得,最後被逼無奈,隻好低了頭去解劍。“將軍且慢。”江少宗回頭,人群裏一個紅衣少年正走出來。“你認得我?”江少宗問。龍九笑笑,“大名鼎鼎的神威將軍,誰不認得?”一旁的小夥計撇撇嘴,“你們是一夥兒的吧?”龍九掏出一串錢來丟給夥計,“夠了嗎?”小夥計數一數,“多了。”“賞你了。”“多謝公子。”小夥計鞠一躬回去了,人群也漸漸散開。龍九轉身要走,江少宗趕緊追上前,“公子留步!”“將軍還有事?”“你叫什麽?家住哪裏?改天我好叫人吧錢給你送過去。”“將軍叫我小九就行。錢麽,就免了。我剛到濟州,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哦?那……公子要是不嫌棄,不如到我府上暫歇。”龍九坦然一笑,當即應允。半個月前。夜裏,江少宗睡不著,爬起來披了大氅到園子裏轉悠。轉著轉著不知怎麽就轉到了安排給龍九的小院兒門前。院門沒關,江少宗探頭看了一眼,院子裏一個隻穿了素白中衣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顯眼。剛想張口打招呼,可手舉到半空中他又停住了。這會兒龍九散著長發仰著頭,從側麵看過去:光潔的額頭、長長的睫毛、鼻尖、嘴唇、下巴……每一處都在昏暗的光線中愈發柔和。江少宗覺得他看起來像個女鬼,挺美的女鬼。“將軍也睡不著嗎?”龍九突然轉頭。“呃……咳──”江少宗抬手遮到鼻子下頭假裝咳了一聲走進院子,“不是早說了不讓你叫將軍麽?叫大哥。”龍九轉回頭恢複了之前的樣子,江少宗走到他的身邊,“穿這麽少出來,不冷嗎?”“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