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刃沒有回答,想一想說:“我問你件事。”“什麽事。”“關於一個和尚。”龍九抬眼,“也常這是怎麽了,在妍城明明就看你不順眼,今天竟然連這個都跟你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因為我?”“看我不順眼是想護著你覺得我不懷好意吧,跟我說這些是想我能安慰你。”“算了吧,我沒什麽事需要安慰的。不懷好意麽,倒是真的。”“嘿嘿,其實我覺得有些話他早就想跟我說了,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罷了。嗯……咱們還是說說和尚吧。”“我不想說。”“為什麽不想說?”“為什麽偏要說他?而且也沒什麽可說的。你要想聽,我有更精彩的故事,保證比也常說的好。你不是問江少宗?我講給你。”“也常已經跟我說過了。”“那給你講我怎麽殺掉羿的第一世?”“不想知道。”“他是太子的那次?”“也不想知道。”“過了十幾年才動手那次?”司刃搖頭。“跟其他人的事?”“我隻想知道和尚的事。”龍九火了,站起來一甩袖子要走,“你有病吧?!那麽多恩怨情仇的不問,幹嘛非盯住個普通朋友沒完沒了?”司刃一把拉住他,“照理說參禪念經一輩子,就算圓寂後不能成佛,來世也應該繼續修行,直到功德圓滿。”龍九站住了。“可為什麽卻偏偏成了庸俗粗鄙的紈絝公子令人厭棄?”龍九重新坐下,“為什麽?”“哼哼。”司刃笑笑,“六根不淨,又如何成佛?”龍九皺起眉頭,“六根不淨?”“眼、耳、鼻、舌、身都好說,可人生在世,唯‘意’念難斷。”“你胡說什麽?我跟了無大師不是那種關係。”“你別誤會,我指的也不是那種‘意念’。我的意思是:就算朋友,感情到了一定程度也會變成修仙成佛的阻礙。而且相識那麽多年,你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他一定知道你不是人。身為得道高僧不但不想著收妖還跟妖精成了莫逆之交,是犯了不妄大戒,他是被罰才重墮輪回受生老病死之苦。”過了好半天,龍九緩緩張口,“為什麽跟我說這些。”“嗯……因為我覺得:被逼無奈總比自甘墮落來得好些。也許聽我這麽說你未必就能感覺更好,可我這兒還有個故事你要不要聽?”“說來聽聽。”“幾年前的一個夜裏,我在橋洞下躲雨,碰到個快要病死的老乞丐。他說他生前年輕的時候父親在朝為官,家裏家境很好。隻是自己不懂事,不學無術就知道跟著一幫朋友瞎混,整天混跡賭場青樓,耽誤了大好時光。”“那時曾經有個年輕人去找他,說自己是他前世的好友,看他整天不務正業還曾經好心勸阻。可他當時以為那人不過是看他出手闊綽,想巴結他攀附權貴而已。所以有一次跟朋友在橋上碰見那人,他便拿了錢出來跟朋友一起嘲笑羞辱對方。結果那人人小力氣卻不小,幾下把他和他的幾個朋友全都丟到了橋下。最後那人羞憤而去的時候他還在水中調笑:美人兒,我明天還在這橋上等你把我扔下水。”“他說那時過了幾天就把這事忘了,很多年都不曾想起。後來父親出事,被抄家處斬。他因為一無是處什麽也不會,流落街頭淪為乞丐,一世孤苦受盡冷眼,反到明白了許多道理。現在自己要死了,不僅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前世的記憶似乎也模模糊糊地都回來了。把他扔下水的年輕人沒有騙他,那人確實是妖怪,他們也確實曾經是相交甚深的朋友。而且他知道自己這一世是來人間受罰的,如今該罰的罰完了,他終於可以成佛了。”“當時那個老乞丐就要不行了,我以為他是糊塗了在說胡話,所以沒有往心裏去。”司刃說完看著龍九。龍九跟他對視一會兒,“這故事是你編了來騙我高興的吧?”“如果是真的,你不高興嗎?好朋友終於得償所願可以升天成佛了。”“如果是真的當然很好。可它不是真的。”“你怎麽知道?”“‘幾’年前你碰到的?如果是真的那你碰見的一定是鬼。也常沒跟你說我去找了無大師轉世是什麽時候吧?是‘幾百’年前。橋上的事是也常告訴你的?”“嗯。”司刃想了一下點點頭。龍九笑了,“難為你編得還挺圓全,我就當那是真的吧,我相信也應該是真的。隻是跟妖精交朋友,不至於就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吧。”“當然。”司刃站起來搓搓龍九的頭發,“走吧,咱們呆得太久,該出去了。”龍九起身整整衣服,摸到了上麵已經幹涸的白點子,“唉──澡沒洗成,倒弄得更髒了。”“那咱們再回到山上去?”“算了,天都快亮了。等進城再說。”“你不是喜歡大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