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刃暗暗擦了把冷汗。他知道除了自己和環兒,麒麟和也常一定也看得見:這附近孤魂野鬼不少,看得出曾經是片墳地。大概是城裏人口越來越多,城牆外擴,才把附近的荒地都劃進城內逐漸演變成今天這樣子的。這種地方隻有經營特殊行當的人家才壓得住,比如屠戶。因為普通人來到這裏除了味道受不了,還會莫名地覺得陰森恐怖。司刃以前在家的時候很少被允許單獨出門,所以沒有來過這裏的印象。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大夥離開了那塊不詳之地。經過東城門司刃停下腳步仰頭看向城門樓,月光下,木匾上的一排刻字一如當年依稀可辨──度朔行百鬼,仙城下桃山。第74章 度朔城 二先是沿途分別送回姐妹倆和那個男孩兒,最後司刃他們停在了林府門前。“恩公還是進來休息一晚再走吧。”林三清站在門口極力邀請。司刃連連擺手,“不不,我就不隨便討擾了。你趕緊進去吧,兩天一宿沒回家,令尊令堂肯定都急死了。”“去朋友家玩兒得高興一兩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家裏不會擔心我的。再說這怎麽能是討擾呢?跟恩公救了三清的命相比,邀您到舍下休息一晚什麽都不算啊!”“不了,我……”“恩公是怕家裏人知道二神村的事吧?剛才您囑咐兩位妹妹和那個小兄弟的話我都聽見了。這樣吧,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但我答應你,可以跟他們一樣:等三天後其他被捉的人都回來了再說出實情。我朋友多,常帶人回家,要是有人問起你們,我說是朋友就行了,不會有人懷疑的。”司刃麵露難色,“我真的很著急回家。”林三清指指天上的月亮,“您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等恩公到家正是一般人睡得最香的時候,要是沒什麽救命的急事,又何必擾家人清夢?另外我昨晚好歹還昏死了半宿,可你們根本就沒有睡過覺吧?所以依小弟之見:不如先到舍下好好睡上一覺。等到明天一早。神清氣爽再回去跟家人團聚。到時要是恩公不想小弟派人相送,我就送你們到這門口,絕不多走一步。”見林三清一再盛情邀請,態度又實在是真誠,看看天色想他說的不無道理,司刃猶豫一下,便答應了進去住一晚再走。林三清高興得不行,生怕司刃變卦,幾步跨上台階趕緊跑去砸門。果然大戶人家見識多,而且看來林三清也確實常夜不歸宿常帶朋友回家,他回來和司刃他們上門沒給林府帶來什麽影響。披著外衣打著嗬欠的管家找人給安排好房間就不耐煩地回去繼續睡覺了。這倒正合司刃的意。林府大,地方多,給每位客人準備了一間客房。等到收拾床鋪的下人都走了,司刃又好不容易哄睡了環兒把她送回房裏,已經差不多快過醜時。雖然早就累得渾身酸痛,可不問清楚恐怕會睡不著覺,司刃來到了也常的門前。司刃敲門,也常喊聲“進來”。司刃推門走進去,也常正坐在桌旁喝茶。“還沒睡啊?”司刃關好門。也常又倒杯茶放到桌上,“在等你。”“等我?”司刃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嗯,猜你會來問白天我沒說完的話。”“好,那我就不廢話了。獨獨地萬為什麽肯放塗山離的魂魄?龍九是答應了她什麽?”“這個要從那晚虛城救人、我去追和尚道士被渾多捉住講起。”司刃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反正今晚也沒打算怎麽睡了。”“知道渾多讓我給獨獨阿媽帶話的事嗎?”“知道,小麟跟我說了一嘴。”“嗯,其實渾多隻是一個名字,加上姓氏的話,她的全名應該是渾多地萬。”“你說什麽?!”司刃瞪大眼睛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也常點點頭,“沒錯,渾多地萬跟獨獨地萬是姐妹,孿生姐妹。”司刃驚訝得說不出話了。“兩千年前,地萬氏的最後一個部落為了躲避戰亂逃到凶水附近的深山老林。當時部族裏天生擁有巫覡神力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族裏的老人們明白:人神共存的時代已經過去,人類主宰天下的時刻即將來臨,地萬氏血脈的延續將要流到盡頭了。可是他們不甘心,部族裏的族長一般由靈力最強的女巫擔當,於是從獨獨的祖輩開始,地萬氏即將成為下一任族長的女巫便會在十六歲時被送到山裏,與妖怪結合,直到生下孩子。所以獨獨和渾多實際上是兩個半人半妖。”“半妖?”司刃忍不住打斷了也常。難怪龍九說他被困凶水之下的時候獨獨就可以感知到他還能與他交流。看來很可能這就是原因啊!也常點點頭,“對,半妖。獨獨和渾多那一輩,她們兩個力量最強,不相上下。但獨獨比渾多早出生一個時辰,是姐姐。這樣部族的長老們經過商議決定:送獨獨進山。“獨獨跟渾多的感情很好。渾多說她們曾經在山神麵前發過誓願:將來不論發生什麽事,她們都要相親相愛永不分離。可是就在獨獨要被送進山裏的前一天,她失蹤不見了──其實那時她是碰見了我和龍九。給妖怪送新娘不能耽誤,於是族人沒辦法,隻好把渾多送進了山裏。“然後整整三年不見渾多下山,部族裏就派了人進山去找。結果他們發現:妖怪死了,渾多不知去向。而妖怪已經腐臭的屍體旁是渾多沾著妖怪的血留給族人的信。她說妖怪是被她吃了心肝死的,她從此以後不再是地萬部族的人,並將生生世世詛咒地萬這個姓氏。“據說當時整個地萬部族的人都對渾多又恨又怕,沒人知道她是怎麽憑著一個十幾歲少女的瘦弱身軀殺死那身形巨大的千年怪物的。隻有獨獨和渾多的母親在下達永遠驅逐和追殺渾多的命令之前說過一句:如果我當年有那樣的本事,也會殺了那妖怪。”“等等!”司刃又一次打斷也常,“是個什麽妖怪?”“不知道,渾多沒有跟我說,我也不敢問獨獨。”“那……地萬氏每次送去的少女,伺候的都是同一隻妖怪?”“應該是。”司刃吃驚地張開了嘴巴,“照這麽說……那妖怪豈不就等於既是獨獨和渾多的祖父,又是她們的父親,而且將來還要成為自己孩子的父親?”“嗯。”司刃不能相信地緩緩搖頭,沉默了片刻,“哼,要靠如此變態的方式傳承的血脈,延續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唉──”也常歎息一聲,“人有的時候為了一些莫名的信念什麽都肯做。所以麽,地萬氏最後還是應了渾多的詛咒,被曆史淹沒銷聲匿跡了。”司刃點點頭,看著也常,“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渾多讓我給獨獨帶話,我先問了她一些,後來又問獨獨。再加上我曾經聽說過和多年來獨獨無意中透露的,不難勾勒出那些事情的大致輪廓。”“那渾多讓你給獨獨帶的什麽話?”“她說見過麵之後已經知道獨獨當年為什麽不辭而別。作為親妹妹,她應該也願意最後再用自己的靈力為獨獨看一次未來。她讓我告訴獨獨:十八年後她們會再見麵,到時也是她們要算清所有恩怨的時刻。獨獨將什麽也得不到,她想要都會化為一場空虛。她漫長的一生到最後隻不過是枉過千載虛度一世。”獨獨地萬說過:地萬氏的巫女都有自己特殊的能力。她是可以洞察別人的心機企圖,了解別人的想法。忽然想到獨獨跟自己說過的話,司刃又吃一驚,“這麽說來,渾多地萬可以預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