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人了,但是殺的是該死的人。 他再向老頭子墳墓的方向拜了拜,提起魚叉進到船室,幾個船夫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嚕打得震天響。他舉起魚叉,毫不猶豫地一個個地叉了過去,短促的驚叫後,冷江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他丟掉魚叉,在江邊洗了洗手,江麵平靜下來時,他看著江麵上的倒影,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這是正常的。”他第一次提出疑問的時候,瘦削的黑袍男人說,“你吞了他的丹珠,丹珠是他畢生修為的精華,自然帶著他的些許意識,等你突破到合一境,走出自己的道出來,自然不會再受他的影響了。” “那要多久?” “看天,看道,看你自己。” 他打碎了水中倒影,起身向岸邊走去。 吞下丹珠,他的實力暴漲至玄魚雙境巔峰,但是現在他還沒完全掌控好突如其來的力量,時常感覺胸口隱隱作痛。 再忍忍,過一頓時間就好了。 他上了岸,回頭看了一眼漂在江上的船隻,彈指一道黑色火焰,船隻霎時起火,緩緩沉沒。 接下來該去哪呢?胡了上岸後,茫然四顧。 他打了個噴嚏。 能去哪兒呢? 想來想去,好像隻有壺仙居可能願意收留他了。蒼鬥山最後一次來信說過了,他們會在王京做起新的壺仙居,做老生意。 王京在哪裏?他又猶豫了下,決定先向南走試試,白天看到人了再問問。 燃燒的船隻緩緩沉入江中,胡了越走越遠。 王京。 東康。 這天深夜,皇帝召首輔扶和歌入宮密談,密談談了什麽,宮中沒幾個人知道,就連皇帝的親姐茗如公主也猜不透。 第二天,扶和歌再沒出現在朝會上,皇帝宣布了扶和歌的十大罪行,樁樁件件都是叛國忤逆的大罪,但是看在扶和歌曾是帝師的份上,從輕發落,流放千裏,永不許回京。 扶和歌的墜落引發了不小的震蕩,朝堂人人都猜不出皇帝突然出手究竟為何,一時人心惶惶,以扶和歌門生最甚。隻是過了一段時間,門生們發現皇帝或者說,太後並未牽連他人,對他們依然優禮有加。提拔東閣大學士接任首輔,政務平穩交接,東閣大學士又公認是太後的人,至此,太後的權力到達頂峰。 扶和歌的忤逆大罪就這麽不聲不響地沉進刑部浩如煙海的檔案中,無人再提起。 朝堂上如此,下層平民更不可能感覺到任何震蕩,該吃吃,該喝喝。 “哧。”微生點燃油燈,扔下儲物袋,解開結一抽,大把銀子嘩啦啦滾出來,蒼鬥山眼睛差點被反光閃瞎,彎腰把滾地上的幾個銀子撿起來,抱怨:“這麽粗□□什麽呢?” “跑來跑去老子累死了!”微生火急火燎倒了一大碗水,剛一沾唇差點把碗扔出去:“媽的開水!” 蒼鬥山手在碗上掐了個寒水決,道:“賣了多少?” “五六千吧。”微生端起碗一飲而盡,焦渴的喉嚨一下子舒服多了,“典當行的人個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王八蛋!壓價壓得可狠了,要不是他躲在櫃台後麵我保證揍他一頓。” 蒼鬥山攏了攏桌上的銀子:“天下無商不奸,我們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吧。” 他快速清點了下,不由得歎了口氣,與他想象的收入差遠了。微生的話沒錯,典當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微生又倒了一碗水,慢慢飲下:“我去香草店逛了,原料現在每天都在漲價,已經是原來的五六倍了,頂級的好原料差不多翻了百倍,而且都是存貨,不是新鮮的。”如果在這時候大批量購入原料,把微生攢下的全部家當拋出去都買不了幾千斤。 喝完一碗又倒一碗,唉聲歎氣:“我估計錯了,我們這點錢還是不夠。” “不怪你,我們是沒碰上好時候,等香草市價恢複正常了,我們再做。”蒼鬥山把銀子堆成小山,拍了拍:“胭脂暫時做不了了,那就做別的。” “做什麽?” 蒼鬥山想了半天:“賣餛飩?” 微生毛骨悚然:“不不不不,真要賣吃的,我寧可去攤煎餅!” “那好啊,攤煎餅吧。” 蒼鬥山買了個大平底鍋鍋,足可以同時煎五個煎餅,壺仙居的煎餅生意正開業。 不過蒼鬥山覺得壺仙居的牌匾跟煎餅生意太不搭,想來想去豎了個“翰林編修吃的煎餅”立牌,正大光明的擺在了樓前麵。 微生看到他寫的震驚了:“你這樣寫姓楊的不會打你?” 蒼鬥山理直氣壯:“沒事,明天他上班的時候,你給他幾個煎餅,等他走了再把牌子擺出來。” 事實證明效果不錯,楊知白得了免費的煎餅很是高興,揣著煎餅去上班了。微生一看他背影消失在街那頭,馬上把牌子和平底鍋擺出來,倒油,攤煎餅。 周圍的居民是第一次見識有修士出來攤煎餅,底下燒的火還是正兒八經的靈火。賣四種煎餅:皮厚菜少,皮厚肉少,皮薄肉厚和皮薄菜厚的,明碼標價,明明白白。一下子買的人是擠破了頭,大概都想嚐嚐修士煎的煎餅是個什麽滋味。 微生對自己手藝很自信,他煎的煎餅,皮厚的表麵酥脆金黃而沒半點焦黑,餅皮軟乎耐嚼,細品之下還有甜味,麥香滿口。皮薄肉厚的那更不用說,貴,但絕對對得起價錢。 而且作為修士,翻餅不用動手,火候掌控自如,他隻需要在那裏幹坐著,用靈力掌控好一切就行了。 第一天賣出了上百個煎餅,大幾千文錢。微生美滋滋地數著銅板,說:“要不我們以後就賣煎餅得了,這錢來得比賣胭脂容易多了。” 正費力和麵的蒼鬥山一口否決:“不行!” “啊?!” “不成體統。”蒼鬥山垂下眼,麵無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第35章 供起來! “翰林編修吃的煎餅”名氣慢慢傳遍了王京,微生變得更加忙碌,收入翻番了要做的煎餅也翻番了,不由得做起了靠煎餅發家致富的夢,仍被蒼鬥山否決:不行。 微生頗為不滿蒼鬥山的論斷,卻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這一切,每天忙得要死的楊知白還蒙在鼓裏。 “翰林編修吃的煎餅”名氣到達頂點時,有數個修士上門,自稱是無想社中人,力勸他們停了煎餅生意,加入無想社,每月有銀錢可領,還有修行資源,比賣煎餅強多了,堂堂修士在大街上賣煎餅,把修士界的威嚴臉麵都丟光了。 有坐著不動都能有錢的事誰不願幹,微生問:“你們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一中年修士道:“一月的銀錢不多,修士用不著吃凡間煙火食,所以隻有二十錢。但是無想社還提供修行資源啊,還可以跟別的修士切磋交流,最適合散修了!” 微生心裏一估計,無想社一月銀錢還抵不上他賣半個月煎餅的入賬,就連他們承諾的修行資源,也需要為社裏做出貢獻才能兌換得到,至於切磋交流,嗬嗬,有蒼鬥山在,還切磋什麽:“不需要,謝謝了。” 中年修士沒料到他拒絕德這麽幹脆,隻得把目標轉向蒼鬥山:“這位道友,考慮一下如何?” 蒼鬥山正統宗門出身,素來是瞧不起散修結合起來的鬆散聯盟,幹脆利落地說:“我聽他的。” 中年修士碰了釘子,訕訕地說:“既然二位執意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擾二位的煎餅生意了。”在“煎餅”二字上似乎格外加重了語氣。 “要你管。”蒼鬥山冷冷地懟了回去,這下中年修士的臉色更不好看,忿忿拂袖而去。 蒼鬥山料定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無想社的效率還是很高的,隔日便有麻煩找上門來:一群混混模樣的人叼著狗尾巴草大搖大擺地走到煎餅攤前,一指肉餡煎餅:“這個怎麽賣?” 樓上蒼鬥山心有所感,推開窗,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興致勃勃地托腮看戲起來。 “一文錢一個。” “你憑啥賣的這麽貴?”一混混用手戳了戳煎餅,一戳戳出了個洞,手指上沾了些許肉沫,他一舔,“呸!一股木味!你他娘的用了什麽妖法,把木屑變成肉來哄人?” 蒼鬥山“噗嗤”笑出了聲,微生在樓下回首望他,蒼鬥山微微一笑,像是鼓勵了微生什麽。微生冷了臉:“瞎嚷嚷什麽呢?吃過木屑沒?沒吃就別瞎逼逼!” “呦嗬你還敢回嘴!在這擺攤有交地稅沒?沒交錢就敢在這擺攤?問過我們嗎?” 微生一翻眼皮:“你誰啊?” 混混一指自己鼻子:“我是你老子!” 微生喝道:“我是你爺爺!還不跪下給你爺爺祝壽!” “噗通”混混膝蓋不受控製地打彎,直挺挺跪下了。微生馬上眉開眼笑:“這就對了嘛,對爺爺幹嘛大吼大叫的。” 混混氣得七竅生煙,一時竟又起不來,隻得讓跟班上了:“給老子掀了他的攤子!” 混混一擁而上,微生抄起煎鍋,鍋上熱油伴著餅子一齊飛起來,甩了混混們一頭一臉,都不用法術就把他們全燙趴下了,捂著燙傷的地方嗷嗷跳腳。 “你……你等著!”混混們拋下一句用爛的狠話,互相攙扶著狼狽而逃。 微生笑眯眯地將煎鍋放回原位,回頭再看了一眼蒼鬥山,蒼鬥山低眉抿嘴而笑,轉身啪的把窗戶合上了。 微生摸了摸鼻子,心想是自己哪裏做的還不夠威風麽?想來想去,或許是揮舞煎鍋退散混混太世俗了,嗯,下回用法術。 當天下午,混混所屬的幫會就派人來了,是位穿著長衫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一樣的修士,入境級別,說話客客氣氣,軟中帶硬:“閣下忘記知會幫裏一聲,我們可以不計較,但是會費是要交的,而且幫裏的小弟被燙傷得很嚴重,這個閣下也該負責。” 微生點頭:“是,醫藥費是該出的,但是我想問問,交了你們幫的會費,是不是以後就沒別的來惹我們了?” 書生點頭:“是。” 微生痛快利落地交了錢,末了還送了書生修士一程,搞的書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天,另一波混混找上門來,同樣的開場白:“在這擺攤有問過我們猛虎幫嗎?交錢來!” 微生早料到如此淡定地說:“我們已經交過會費了,不信去問八方幫。” “八方幫?什麽玩意兒!沒聽說過!”這回來的混混也是有修為的,算是高級混混,身上還有法器,擼起袖子鼻孔出氣:“今天你給我說明白了,錢你交不交?” “不交,再您媽的見!”微生話音未落,一壺從天而降,直接把一幹人收了進去。 樓上的蒼鬥山淡定地道:“你跟他們囉嗦什麽,找茬的影響生意。” 微生服氣:“你說的對。” 麻煩遠不止於此,無想社心胸夠窄小,第三天更多的混混圍住了煎餅攤,氣勢洶洶。微生轉口說這事要煎餅攤真正的大老板過來決斷,硬是笑嘻嘻地拖了他們一個多時辰,路人看到這幅陣勢,嚇得繞道而走。 微生在等楊知白。 楊知白在加班,累得吐血。 好不容易把今天的破事兒都處理完了。他走出翰林院大門,趁四周沒同事的時候伸了下懶腰,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一下,唬得魂飛魄散。 “老楊,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個煎餅攤?” 楊知白身體僵硬:“啊?” 翰林院檢討樂正英道:“就是京中多了一個煎餅攤,號稱是‘翰林編修吃的煎餅’,今天中午學士聽說了還為這個發了脾氣呢。” “沒聽說過。”楊知白迫切地想回家,用熱水好好泡個腳,舒舒服服上床睡覺。 “你確定?那個煎餅攤好像就在你住的那附近來著?而且你最近早上吃的也挺像他們說的煎餅啊,要不,你再注意下?明天給我帶兩個。” 樂正英這麽一說,楊知白心裏也狐疑起來。喏喏應付走了樂正英,叫來一輛馬車,期盼早點趕到住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