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身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抬起一根手指,向上一指。    “多虧‘張鸞’現在回來,否則我一個人很難支撐這個空間繼續存在下去。來,大家打個招呼吧。”    周檀,段雪鬆和趙榛都順著尹令儀的手勢抬頭看去,三個新來的男孩也做了同樣的動作,然後發出一聲驚歎。這庭院的正上空,浮著一隻結構明確的大腦,下麵還帶著脊椎。    董白柚道:“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做夢。”    明柑接口:“做夢原來就是這麽有趣的東西。”    森栗又道:“我喜歡人類。”    周檀什麽也沒說,他隻覺得背脊發麻。    那三個男孩眼中閃動的單純和興奮,就像撕碎蝴蝶翅膀的嬰兒,隻有好奇和愉悅。這個年紀,應該是知道反感與恐懼的了。他們讓人十分不適。    尹令儀懶得理會所有人的反應,隻是簡單解釋了一下葉維則遇害之前留下來的研究進展和猜測,又道:“現在結合張鸞留下來的部分,差不多可以確定,葉維則,我讓人尊敬的朋友,他確實是距離真相最近的人。張鸞和他一樣,99%的大腦內能已經被使用,雖然我們現在無從得知是用在了何處。——張鸞在留給我們的臨床試驗記錄中提及,使用葉維則的生物計算機模板,將大腦獨立剝取後作為基點,參與平行運算,是確實可行的。”    “這第一次使用人類作為臨床對象,居然就是他自己,這也是迫不得已。張鸞當時情況危急,如果在確實腦死亡之後取出大腦,有很高的失敗幾率。張鸞之前的動物實驗均表明,在強行保持意識的情況下剝取大腦,才是正確途徑。”    “張鸞是在半昏迷的情況下由私人團隊剝取,因此留下了這樣的遺憾——他已經沒有意識,僅僅保留部分一些可提取的記憶,和不足1%的並行運算能力。”    “原先支撐運行‘空庭計劃’的使我們三人,如今葉維則不在了,張鸞能支撐的時間也不會很久。我一個人,嚐試著與新到的人進行同樣的並行,但效果並不理想。”尹令儀伸手點了點周檀、段雪鬆和趙榛三人,繼續道,“我猜測,我們每一組人之間的並行方式是有一點差異的,花一些時間,可以嚐試將你們每一組人,作為一個運算區域,嚐試單獨接入空庭。這些需要你們的額外配合以後再說。”尹令儀撓了撓淩亂的灰色頭發,“現在我們先來聊聊另一個,我自己的團隊很早以前中斷的研究課題。”    “這個課題,和葉維則‘腦內能被提前占用’的發現,以及張鸞‘人類作為生物計算機’的研究,放在一起,特別,特別,可疑。”尹令儀十指交握與膝蓋前,“好,大家都知道目前生命科學界最大的關於人類基因的謎題是什麽吧?”    “所有人類都不僅僅是他們親生父母的孩子。”段雪鬆接口道,“始終有一個不露麵的‘第三方’在提供基因。也就是說,理論上,每子世代人類,都擁有三個父世代遺傳者。”    “簡單來講,就是人類擁有不知何處而來的第三方遺傳信息。”趙榛點頭說,“而且,所有的生物之中,隻有人類是這樣繁衍的。”    生命科學界一直在爭論,第三套遺傳基因是哪裏來的?    為什麽人除了從父母處得到遺傳,還會有另一套不存在的遺傳信息?    某些宗教認為:人類真正的父母是宇宙之外的某種神秘力量。    同樣身為人類的“父母”隻是載體,兩人結合所誕生的新生命,都要經過宇宙外某力量的“許可”,注入第三方能量(宗教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生命本源)方能成長為獨立的人。    當然,對於信仰科學的人而言,宗教所崇拜的神秘力量都是無稽之談。    現在這個謎題擺在尹令儀他們麵前,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也許世界能夠額外被創造的前提下,世界之外的世界,難道還是無稽之談麽?    周檀雖然在很早以前就希望能與尹令儀會麵,但這僅有的幾次接觸,讓他保持了更多的沉默。尹令儀給他的感觀太過奇怪了,包括這個空庭,和這些“被挑選出來的參與者”。一切都讓他覺得怪異。    他不想參與進來,甚至不想和這些人扯上太多關係。    周檀承認自己對於某種真相的懼怕漸漸超越了刨根問底的渴望。    從小到大,周檀自認是個對“真實”極端執著的人。但現在的他又不是這麽確定了。    他甚至可以閉上眼睛,捂住嘴巴,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希望現在握在手裏的都是“真實”。    包括好不容易來到他身邊的那個人。    “無聊的妄想。”周檀作為他們當中開口說話次數最少的人,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所有的人都看著他。“我要回去了,你們愛研究研究,不要把我扯進來。”周檀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    “好。我們這裏有個自認為心中毫無疑惑的現實主義者。”尹令儀麵無表情地看著周檀道,“周檀,其實你現在就是到場的所有人之中最相信我的人吧?”    “可笑,我不相信沒有足夠證據的東西。”周檀冷笑,“你還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是不知道,但你自己知道。”尹令儀說著開始摸口袋,“這個空庭,是當初我和葉維則、張鸞三個人共同構建的,所以充滿了我們三個潛意識中得東西。這片樹林和花,是我的封閉生態區;涼亭高背椅都來自張鸞的家;那些藏在草叢裏麵的書本,零碎擺件,甚至實驗器材,來自葉維則的實驗室。除此之外,你是所有人當中,第一個開始和這裏產生同步的人,難道你沒發現嗎?”    周檀:“……你想說什麽。”    尹令儀從口袋裏拿出手來,展開在周檀眼前,道:“我今天來得早,撿到了有趣的東西。這隻是其中一個,在後麵樹林裏掉得到處都是。——是不是很眼熟?我記得你到我們n城參觀和簽約第一天,n城廣場上也出現了這麽個東西。你想說自己真的沒見過?”    尹令儀手心裏托著一隻朱紅色的紙鶴。    周檀站著沒動,最後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個不足半個手掌大的小玩意。他將紙鶴捏在手裏,舉目四望。包圍著空庭的森林在晴天下閃耀晴光,開滿鮮花的草地裏零零散散落著些同樣的朱紅色。    這是他長久以來,最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疑惑。    周檀幾乎是屏這一口氣捏起了這隻紙鶴,慢慢將它拆開來,生怕將它撕壞。    紙鶴用一麵朱紅,一麵白色的便簽紙折成,周檀一點點剝開它,將白色的內麵緩緩展開在掌心裏。    大學裏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學長,當年在紙鶴裏寫下了什麽呢?為什麽寫了又後悔,扔到湖裏去?周檀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紙鶴之中應當是空白的。    可是紙鶴中有字。    這仿佛是最大的嘲諷,對著周檀尖聲炫耀:你看,這些都是假的。    你活在這一場盛大的演繹裏,孤獨地做一個不知道結局的人。    伏筆早就被埋下。    都是劇本!    都是寫給你一人看的劇本!!    紙鶴內裏白色的一麵寫著:    王雪川    647-989-39****    然後周檀眼前的庭院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房間裏模糊的月色。    他驚醒了。    周檀呼吸急促,意識混亂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對,他躺在自己家裏的床上。    隱約覺得有人抬著自己的腿,靈活的唇舌逗弄著他,直至剛剛將他弄醒。    “……李陵?”周檀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嗯。”埋首在他身下的李陵含糊地應了一聲,嘴裏仍然沒有放過他。    “現在是幾點?你……啊……”周檀剛問了一句,就被李陵的舌頭狠狠磨在頂端的小縫上,激得他瞬間醒了過來。雖然他早就知道李陵這個人看著好像畏縮,其實膽子大起來特別嚇人,但還是敏銳地覺察到現在的李陵有些不同。    不對,他不是李陵。    他曾經是其他人,也曾經誰都不是。    周檀想問些什麽,又決定什麽都不問了。    李陵專心地折騰周檀,從上舔到下,滾燙的性器像被火淬過的凶器,李陵騰出一隻手,將周檀一條腿抬起來壓到一邊去。周檀韌帶挺不錯,雖然覺得別扭,但也就任由李陵掰開了。    隻是接著李陵開始往後舔……    周檀心跳了一下:“……李陵??”    李陵從周檀身下抬起頭來,一言不發挪上去,合身壓住了周檀,一手還按著他的腿。    周檀感覺到李陵的手指在自己身後的入口處摸索,頓時哭笑不得:“你大半夜的弄我,是想要這個?……這方麵我沒什麽經驗,麻煩你小心點。”    李陵不說話,一根手指探了進去。    那手指一動,前所未有的體驗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周檀老臉就有些掛不住,心中亂七八糟地想著“啊這是第一個上我的男人”、“這樣好像也不算太壞”、“李陵想要一切都好說”之類。    直到李陵對他說:“你倒是給點兒反應。”周檀才回過神來。    “……我還好。”周檀強作鎮定,“感覺什麽沒有。”    “……”李陵看他話都說不清爽了,也不拆穿,隻是歎了口氣,“難道你,後麵沒有感覺。”    “好像是,不過對你沒什麽影響。”周檀伸手扶住李陵的腰,露出一個微笑。    李陵撐起手臂,俯身在周檀上方看著他,一手仍在周檀體內輕輕地動,極盡緩慢地進出。    周檀看似放鬆地展開身體,而他手臂和腹部上優美起伏的肌肉緊張地繃著,完全出賣了他。李陵道:“我以為你也會喜歡這樣。”    “哪樣我都喜歡。”周檀的手沿著李陵的背直摸到他的後頸,將他的頭按低,親吻眼角和前額,又湊到李陵耳邊說,“這麽多年了,各種方式我全想象過了,你隻管來。對象對了就好,別太在乎形式。”    李陵怔了一下沒待要說什麽,周檀另一隻手已經到了他身下,狠狠捏著他的屁股,又道:“還是說,想聽我求你?那我就求你了。”    “來吧李陵。”    “用力傷害我。”    李陵隻覺得腦袋裏有雪亮電光在黑霧中閃過,似是將一片混沌的天地劃開。那阻撓著過去的記憶的大片濃稠霧靄,就這麽散開一個角落。昏暗天光裏,隔著遙遠的時空,有一雙無辜的眼睛,仿佛盛著山頂融化的雪水,注視著他,對他說:來吧……。傷害我。    一模一樣的語調,像是想將自己拆開來,捧出中間最柔軟溫熱的部分,遞到他麵前,懇求他收下。    然後李陵突然低頭一口咬住了周檀的肩膀。    他咬得太狠,雪白牙齒切進血肉,周檀還發出一聲有時痛又是享受的聲音:“嗯……”    下一刻周檀覺得胸腹一熱,李陵射在他身上。    周檀不敢相信地騰出一隻手摸到灑在自己小腹上得東西,道:“李陵,你這樣怎麽行。”    李陵埋頭在他肩上喘息了半晌,才擠出一句:“……你要點兒臉。”    “這就覺得我不要臉了?”周檀抹了一手的粘滑,就著李陵壓著自己的姿勢,探到李陵身後去,曖昧地在入口處揉弄,“沒臉的還在後頭呢。好好跟我學吧,為將來順利強奸我打下穩定基礎。”    周檀說著,第一根手指頂開入口,送進李陵體內。    李陵連冷靜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想從周檀身上起來,又被周檀一手扣住腰,按得死緊。    “周檀,我覺得我最近……”李陵毫無辦法地跪在周檀要下兩側,緊緊靠著周檀,在呼吸的間隙裏說,“好像時不時,想起一些沒見過的東西。會不會是,我忘掉的事?”    “有哪些?”周檀不緊不慢地動著手指,問,“難道是我?大學時候?博士生期間?我青澀的時候是不是很迷人?”    “好像就是你。你脖子上還帶著個什麽東西,像裝飾品的一條帶子。”李陵被周檀弄得失神,隻是喃喃地往下說,“上麵還印著imi之類的……”    周檀的手停了一下。    他在鏡子裏,見過那樣的自己。    “imi?那是什麽?”周檀漫不經心一笑,“比起這些,你還記不記得,你大學的時候,用的是哪個通訊號碼?”    李陵想也不想就回答:“就是現在這個。”    “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世界難理解的事實在多。”周檀笑道,“那你想不想得起來,自己以前叫什麽名字?”    “我還改過名字?”李陵感覺周檀的手指加到了兩根,有些勉強地思索了一陣,“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我不是,隻忘記了和你有關的事情嗎。”    “你說得對。”周檀吻了吻李陵的唇角,自言自語一般道,“你們的劇本,就是和我有關。”    秦昭鳴收到peony的跨區同步時正因為睡不著而在夜市區遊蕩。    周檀突然休假,連帶著李陵也休假,聯係許嬌嬌給他的八卦,這倆人幹什麽去了簡直是昭然若揭。這讓秦昭鳴感覺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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