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處,不易察覺的垂下了一條翠鸀的莖葉,細嫩的模樣柔弱動人。 季雄的指尖暈著一滴盈盈水珠,飽滿欲滴,卻違背了地心引力,牢固的黏在他的指尖,沒有半分顫動。 艾爾的指上又無聲的縈繞起了小型龍卷,似乎下一瞬就會輕盈的飛脫出去。 高斯躡手躡腳的拉著林零後退幾步,他的目光始終放在身後四周——變異動物很聰明,它們有時也會嚐試聲東擊西這種捕獵方法。 在地底,人類不僅僅是獵人,同樣也是獵物。 人類與變異動物,與喪屍,狩獵與被狩獵,吃與被吃的關係永遠是相互的。 沒有人注意到,柔和白光中,夏飛黑白分明的眼覆上了一層炫目的橙色,表情殘酷且暴虐,足夠讓看見的人顫栗不已,全身發軟的跪倒在地。 岔道深處的獵物終於出現在了幾人的視野中。 在完全沒有看清對方究竟是什麽的時候,隻是在昏暗中瞧見了一抹暗影輪廓,地麵就在瞬間突刺起數根漆黑的金屬尖刺,同一時間,密密麻麻的植物莖幹好似利箭朝暗影爆射而且,密集的水滴在一瞬擦過夏飛的身畔,無形的風在眨眼間抵達。 夏飛隻是眨了眨眼,眼中詭異的橙色安靜的退去,好似先前暴虐冷酷的表情隻是一場夢幻。他看著前方,揚起一抹淺笑,有這麽可靠的大家,看來他是白擔心了。 粗重的喘息在眾人出手的那一瞬便消失了。快速的抹殺讓生命連最後一聲慘叫都沒能留下。 呼出一口氣,眾人此時才看清,那隻被金屬突刺穿透身體,被植物莖幹戳成了刷子的動物,是一隻體型龐大的野豬,倒鉤的獠牙上染著暗褐色的血跡,猙獰駭人。 不過再怎樣猙獰也是它活著的事,現在它已經死了。 所以七人不由都有些喜意,上前了幾步,走到這頭野豬跟前。 野豬身上有股惡心滑膩的腥臭味,讓洞穴空氣都染上了這種奇特的味道,幾人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掩著鼻,他們看向這次的收獲。 除去突刺與植物造成的傷口,野豬的頸項和腹部被風刃切開了巨大的口,頭幾乎斷裂,內髒流了一地。它的身上同樣布滿無數看不清的小口,是被季雄的水滴打穿。 熱燙的血液從這些傷口中汩汩流出,很快便在地上匯成一小灘。 嚴鐵可惜的歎了一聲,豬血沒了。他揮揮手,撤去將野豬戳到半空的金屬突刺,野豬龐大的身體落到地麵,發出沉悶的嘭然巨響。 “咱們可以回去了。”嚴鐵踢了踢野豬的身體,有些不敢相信事情這樣順利的感歎語氣,“人家說一豬二熊三老虎,這野豬怎麽這麽不經事?跟它沒發現咱們一樣,直直的就撞上來了。” 高斯也湊了上來,同樣是狩獵老手,他也有些不可置信:“我還以為它會在靠近洞口的時候衝刺——異能想打中變異生物可沒這麽容易。” 還以為是一場狹路相逢的激烈戰鬥,沒想到卻是匆匆開始匆匆結束。這一切順利的讓兩個狩獵老手感到不可思議。 這麽近的距離,沒可能嗅覺靈敏的變異野豬嗅不到他們身上的氣味。但這隻野豬,卻像沒發現前方有人一樣,沒有絲毫警惕,毫無防備的將它自己暴露於異能者眼下。它完全沒進入戰鬥準備。 是想不通專門送死麽? 嚴鐵搖搖頭不再去揣摩這隻豬的思維,就當他們運氣好,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打到了一頭分量十足的獵物就好。 不過在他伸手去扛起野豬時,穆雁行叫住了他。 “等等。” “嗯?”嚴鐵腰彎到一半,扭頭看他,“怎麽了?”穆雁行話很少,所以他一開口,就吸引了嚴鐵的注意力。 “你看這血。”穆雁行皺著眉,指了指在地麵匯聚成一灘的血跡,“顏色不對。” 地上的血是才流出來的,在寒冷的地底熱氣翻騰,泛著泡沫,不過卻不是新鮮的紅色血液,反而是汙濁粘稠的漆黑血液。在微弱的白光中,若不細看,很難察覺到這一點。 “莫非變異生物的血液本身就是這種顏色?”夏飛也看到了這血液,他疑惑的問。 “不,變異生物的血液沒變化。”嚴鐵回了一句,然後直勾勾的盯著地麵瞧著,半晌後他抽了抽鼻子嗅了嗅,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快!先離開這裏!” 他飛快轉身,一馬當先的沿原路快步返回,幾步後竟然是快跑了起來,壓低的聲音催促著:“快點,跟上!” 他驟然嚴肅緊迫起來的態度讓其他人雖然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但仍然閉緊了嘴,服從的跟上了他的腳步——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林零也跟了上去,她不舍的瞥了一眼他們打到的第一頭大型獵物,跑動間小聲的詢問高斯:“野豬呢?不要了?” 高斯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了,此時似乎也想明白了什麽,他果斷的回了一句:“不要了,快跑!” 寂靜幽深的洞穴中,急促的腳步聲與呼吸聲讓氣氛危險又緊張。被緊張的氣氛一感染,林零心頭一緊,閉上嘴老老實實跑了起來——雖然還是很舍不得那頭豬。 像是在逃命一般,但完全沒有看到威脅的對象,林零逃命逃得稀裏糊塗的,隻知道甩著兩條腿沿原路使勁的跑,跑動間又解決了幾隻不自量力想偷襲的小動物,卻連去撿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體力漸漸不支了,嚴鐵才帶頭停下來,扶著膝蓋微微喘氣:“呼……好懸……” 高斯舀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咱們運氣算好的了。” 林零糾結:“到底是怎麽了?”她的野豬,她的小動物…… “那個洞穴深處,該是個蛇窟。”嚴鐵心有餘悸的說,“那隻野豬是被蛇咬了中毒了,才那麽容易被咱們殺死。”他苦笑:“剛剛走進去的時候,聞到那股奇特的腥臭味,我就該想到蛇的。要不是穆兄弟提醒了一下地上的黑血……” 高斯喘了口氣,也說道:“要是沒有那隻野豬,說不定我們就選了那個洞穴走進去——等我們發現蛇群的時候,它們也該發現咱們了。到時候逃不逃得過一劫,還真不好說。” 蛇窟?林零設想了一下闖入蛇窟的場景,一口涼氣頓時湧上心頭,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敢再想象下去。 幸虧,幸虧遇見了野豬,幸虧沒走進去……她心裏就隻剩下這句話。 “我們真是好運。”高斯再次道,“比起其他獸群來,毒蛇蛇窟是我最不想麵對的一個。” 嚴鐵看向穆雁行:“這次要感謝穆兄弟的細心了。” 穆雁行淡淡回道:“我們是一個隊伍。” “也是。”嚴鐵笑道,“幸運躲過一劫,走吧,回去。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匯報說這條路走不通,大概就廢了。看來下次要換一個方向走了。” 一個洞穴連通著無數洞穴,地底世界的通路宛如蛛網般蔓延,迷宮般複雜,s洞穴隻是一個起點入口,進入其中還可以延伸出無數種走法。下一次同樣進入s洞穴,隻需轉幾個彎,就是另一條有待探索的新道路了。 第67章 [9]成品 異能注入原石的方式不一樣,原石發揮出來的效果也就不一樣。 比如謝墨軒將雷係異能注入原石,若是以輕柔的方式注入,那麽原石中異能被激發後,表現出來的形式也是輕柔和緩的——散發出光芒照明。 但若他是以激烈粗魯的方式將異能注入原石,那麽原石中的異能被激發後,將會變得相當不穩定。一旦激發就會能量肆虐,威力堪比末世前的炸彈。或許可以將這樣的原石改個科幻點的名字叫做電磁炸彈。 老瘋子利用這一點,為聚居地製作囤積了不少原石武器。一旦出現大的戰鬥,直接將其拋出去,方便且殺傷力巨大。 夏飛從老瘋子那裏學到了這一點,剛好可以利用在自己的異能上。 他的精神世界中有七枚晶體,赤橙黃鸀青藍紫,其中紅色與橙色的晶體已經被點亮。據他自己的劃分,紅色代表嗜血狀態,橙色代表暴虐狀態。他如今能自主的進入其中任一狀態,進入之後,他全身各方麵的能力就會得到大幅度的增強,無論是神經反射速度,五感,肌肉韌度,力量……都會得到極恐怖的爆發式增長。 當初一人輕易解決百隻喪屍,便是進入暴虐狀態後的結果。 暴虐狀態顯然比嗜血狀態更高一級,他本人得到的力量增幅更大,不過維持該狀態的時間自然是同比例的減少。 如果是速戰速決,夏飛理所當然的會選擇進入暴虐狀態。而若是陷入長時間戰,他自然會理智的選擇嗜血狀態。 不過這都是異能作用於他本身的效果。 他的異能同樣也能作用於他人身上,為其他人增添嗜血或暴虐的狀態。得到這種狀態增幅的人,身體素質同樣會得到全麵提高。打個比方,原本戰鬥力為5的人,或許被嗜血狀態一加成,戰鬥力會陡然翻倍為10。當然,如果附加的是暴虐狀態,這人的戰鬥力或許會翻倍為20。 在戰鬥力增加的同時,這裏也存在些許副作用。 人們會被嗜血或暴虐的狀態影響到自己的精神狀態。性格中平和柔軟的美好部分將被徹底壓製,心底的黑暗麵會被無限製放大,嗜血狀態讓人渴望鮮血,暴虐狀態讓人心生殘暴。或許在之前連一隻雞都不敢殺,而在之後卻能眼睛眨都不眨的捅人一刀。 夏飛如今要利用的,就是這個副作用。 他之前隻用黎裏做過試驗。用附著嗜血狀態異能的鸀葉靠近黎裏,黎裏便變得歇斯底裏,好似完全的變態瘋子,而且狀態持續時間也不長。 徐意希望他幫助張河山改變,那麽像黎裏那樣爆發式的短暫改變是絕對不行的。張河山若是變成黎裏當初那樣,先不說狀態保持不了太長時間,聚居地首先就容不下他。 不過在老瘋子那裏學到原石的利用知識之後,夏飛對此便有了完善妥帖的計劃。 謝墨軒的異能注入原石後,可以製作為威力強大的炸彈原石,也可以製作為光芒柔和的照明原石。那麽同理而言,他的異能也可以實現溫和輸出的一麵。 用迅速激烈的手段向原石注入異能,原石被激發後,對人的改變就會是黎裏原先那樣。但是,若用溫和徐徐的手段向原石注入異能,那麽原石被激發後,對人的改變也是溫和且細水長流的。 人的性格會被影響,卻不會被扭轉的太過徹底。而影響持續的時間也將被延長,而不是十多分鍾人就恢複本性。 有了原石這個載體,用他的異能去影響和改變別人的性格,就變得相當可行了。 在第一次狩獵中,夏飛拉上穆雁行幫忙,試驗了一批被他灌注了異能的原石,在接下來的幾次狩獵中,再對其進行不斷的改善。在接近給徐意的“交貨”日期時,他已經有了較為滿意的完成品。 今天依然是個晴天,已經是連續六天的太陽高掛了。 對穆雁行幾人來說,今天屬於巡邏日,那隻牛皮糖喪屍在最近一下子就銷聲匿跡了,像是潛入了大海,半點浪花都沒濺起來,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過這種充斥著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讓人心生忐忑。不少人表示,那隻喪屍再度來襲都比這樣不聲不響來得好。 夏飛剛剛從老瘋子的石屋走出來透透氣,陽光照在他的皮膚上,炙熱幹燥,好似將皮膚上的所有水分都帶走了似的。他抬手搭涼棚望了一眼碧藍如洗的天空,找不到一朵雲彩,狹長的眸子憂慮的眯了一瞬,還要多久,人類就再也無法生活在這片陽光下了? 看似沒有絲毫變化的陽光,在穿透大氣層落到地麵上時,已經與以往迥然不同。其中的紫外線強度,日複一日的在翻倍增長著,陡峭往上的漲勢趨向真心叫人絕望。 在老瘋子的手邊幹活,對這個世界的異變要看得清楚許多。如田宇恬當初對穆雁行所說,了解的越多,就越覺得沉重,身上的責任與壓力也就越大。 比如聚居地附近,近來連連發現變異螞蟻的蹤跡。比如昨天聚居地又新接收了幾個從東南方逃難而來的幸存者,其中有一人因為長時間在太陽底下跋涉,加之身體素質極差,在到達聚居地時,全身皮膚已經潰爛流膿,慘不忍睹。他奄奄一息,之所以撐到如今,也是為了親眼看到同伴有了庇護,不再東躲西藏。在這人的要求下,他的同伴親手結束了他的性命,也結束了他綿延不絕的痛苦,屍體放入河中,順流而下。 很多沉重又悲傷的事夏飛都隻告訴了穆雁行,而沒有告訴林零和艾爾。之所以告訴穆雁行,也是因為他瞞不過他。 “真麻煩啊。”小聲念了一句,夏飛搖了搖頭,抬腳離開石屋。 問了幾個人後,得知了黎裏的方位,夏飛就不疾不徐的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東西交給張河山之前,有必要做最後一次試驗。 雖然對黎裏和張河山兩人都相當不待見,但張河山在夏飛心中的印象分至少比黎裏高出許多。至少如果張河山的性格能強硬冷漠一些,夏飛是很願意接受他成為隊友的。而黎裏,他早在拋下幾人獨自逃命之際,就失去了這個資格。 夏飛握緊了手中的一枚原石,笑容淺淡。再說了,這枚原石對黎裏來說,實質上利遠遠大於弊,應該是個幫助才對。 能讓他的精神強大一些,同時也能提高他的身體素質——戰鬥力雖然不再是暴漲,但至少比起一般的普通人來,厲害了許多。 所以,這是件好事吧? 上了裂穀,在河邊找到了正在與人一起清洗獸皮的黎裏。這兒應該都是聚居地的普通人,蹲在河邊,將剝下來的獸皮仔細清洗幹淨。不過很顯然,黎裏被其他人排斥著,遠遠的蹲在下遊,他換上了聚居地提供的襯衣長褲,背影纖細,顯得衣物極大。 看來老瘋子的精神療法對黎裏很有幫助,至少他如今能安靜下來做事了。 夏飛沒有驚擾其他人的走過去,在黎裏身邊蹲下,這才輕聲喚道:“黎裏。” 正將不大的兔皮浸入河水中的人被忽然的聲音驚得手一抖,整個人驚慌的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兔皮也從手中鬆脫,眼看就要被河水衝走。 夏飛伸手撈住刺手的兔皮,這才看向驚恐的看著自己的男人。他翹起唇角,笑容溫柔如水:“你不認得我了?” 黎裏眨了眨眼,慌亂四瞥的目光終於在夏飛俊美漂亮的麵容上聚焦,他驚慌恐懼的表情在夏飛的微笑中漸漸退去,轉而變得激動且委屈:“夏飛……”他的聲音帶著泣音,像是找到了可靠的依賴,哆嗦著唇瓣抓住了夏飛的手臂,有多少話含在口中,卻一句都吐不出來。 夏飛曾經伸手將他從廢墟中拉了出來,夏飛總是對他溫柔又照顧,在黎裏眼中,溫柔漂亮的夏飛是值得信賴,並可以依賴的。 “夏飛……”他哽咽著,像是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圈通紅的望著夏飛。 “早該來找你的,不過之前有事耽誤,現在才來。”夏飛拍了拍黎裏的肩膀,微笑道,“以後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怎麽說,我們之前也是鄰居。” 黎裏終於忍不住,抬手捂著臉,大聲的哭了出來:“他們,他們……”他哭得極慘,好像要把在聚居地受到的所有恐懼害怕與委屈全部哭出來,因此話語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但早就明白前因後果的夏飛卻還是能聽懂,黎裏說的是他在聚居地的經曆。 先是最初的剝奪異能,後來每天晚上,會有人來問他願不願意一起睡。他不敢拒絕,隻能點頭,於是被那些人強迫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