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當不淡定地回到廚房換了個沒字的碗,回到餐桌邊,杜紹言已經在吃了,邊說:“那麽介意幹嘛啊?” 常生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這麽介意,大概這就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杜紹言夾魚片給常生:“今天你辛苦了,多吃些。” “……謝謝。” “不客氣,我兩誰跟誰。” 常生也給杜紹言夾菜:“少爺也多吃些,昨晚沒睡好今晚吃過飯早點休息。” “嗯,不是我誇獎你,你做飯比楊姐老張他們還好吃呢!” 常生有點不好意思:“哪裏,我好久沒做過了,現在的原材料也沒有以前新鮮。”說著低頭吃飯,忍不住想要笑。 杜紹言接著說:“這房子我也很滿意,飯廳裝修挺雅氣的,氣氛也好,我們一起吃飯真像新婚夫妻。” 真是的又說奇怪的話,常生剛想否認杜紹言又說:“明天早上吃羊肉泡饃吧,你不是在西安住過嗎?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吧?” “會是會,不過那個要工具。” “西安肉夾饃名氣也很大,早餐就再配個肉夾饃,對了你在北京住過嗎,明天中午吃老北京炸醬麵好不好?” “……少爺你不是把我當專業廚師了?” “下午茶要北京冰糖葫蘆。” “這……” “晚上吃重慶火鍋,夜宵要粵式甜湯……” “……不要得寸進尺!” 第36章 不要小看大叔3 寒假過後杜紹言又開學了,他沒錢再上貴族學校就轉去了離家不遠的一所普通高中,他原以為轉學是件麻煩的事,但事實卻順利得出乎他的意料。 新學校硬件設施不能和貴族學校比但也還算不錯,老師同學都很和善,杜紹言學習一般體育優異相貌出眾,在學校很引人注意,從前很不耐煩學的大提琴和鋼琴在貴族學校裏不算起眼,在普通學校裏立刻就身價倍增,杜小少爺離家出走時沒有帶樂器,學校的老師非常大方地讓他自由使用學校樂器,還讓他進入校級樂團參加表演,獲得很多關注和掌聲。 人有了鼓勵就更樂於學習,杜紹言開始對音樂有了自發的興趣,常常下課後就在音樂教室自學,一點也沒了過去在家的浮躁情緒。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音樂的熏陶,短短幾個月杜少爺的壞脾氣收斂了很多,對學習也態度認真了,回家做作業也不用常生監督,不過沒有了從前在家時的家教,有些方麵就很吃力了。 比如英文,杜小少爺咬著筆看英文書,一副我不認識你你來幹嘛的表情。 常生坐到他身邊:“怎麽了?” “我得買個電子詞典,很多單詞不認識。”杜紹言指著陌生的英文單詞說。 常生湊過去看,杜紹言就說:“你哪認識啊。” 結果鄉下來的傭人抬起頭說:“這個詞是體係的意思。” “別亂猜了。”杜紹言不信:“我明天還是去翻翻學校字典吧。” 常生認真地說:“真的,這個我認識。” 杜紹言倒不覺得常生在開玩笑,他隻是覺得他怎麽能認識這麽複雜的英文單詞呢! 常生解釋道:“我從前無聊的時候背過牛津英文字典,雖然現在過了很多年我忘了很多,不過剛才那個我真認識。” 杜紹言聯係了一下上下文,還真是體係的意思,他一拍常生的肩:“你這麽深藏不露啊,我從前都不知道原來你會這麽多!” 常生有點害羞:“我隻認得,不會讀也聽不懂。” “那也很厲害了,說起來你無聊時打發時間的方式也很奇怪啊,居然背字典,你難道不會找點別的事做做?” “別的事?” 杜紹言掰著指頭:“比如,女人啊,遊戲啊。” 常生搖搖頭:“我不會再找女人,遊戲是小孩子玩的。” “遊戲也不一定就是小孩玩的,這是你的偏見,”杜紹言問道:“你為什麽不再找女人,因為你的前妻嗎?” 常生想了想,點頭。 杜紹言覺得有點不快:“你前妻是怎樣的女人讓你念念不忘決定下半輩子都打光棍?” “她是,”常生想了一下:“非常好的女人。” 杜紹言追問:“怎麽個好法?” “非常好就是……溫柔,善良,心地好。” 這聽起來沒什麽了不起,杜紹言又問:“她是不是特別漂亮?” “在我眼中她非常美。”常生有點奇怪:“少爺怎麽突然問這些?” “沒什麽。”杜紹言低頭看書,他不想他看出他越來越明顯的不悅,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計較什麽。 “少爺學習吧,我去把碗洗了。”常生說著離開客廳的書桌,走向廚房。 很快廚房裏傳出嘩啦啦的水聲,和碗碟交疊的清脆聲響,其實聲音並不大,卻讓杜家少年感到心煩意亂到書上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非常好的女人,溫柔善良心地好,在他眼中非常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是非常好的男人,溫柔善良心地好,非常英俊還不用特地說明限定詞,我還會切蔥薑蒜,還會拉大提琴彈鋼琴,還會打遊戲,還會跆拳道,還會英文法語會讀也會聽,還會……不過我幹嘛要和那個女人比呢? 杜紹言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他是個男的而且是直男,雖然曾經鬼上身搞得失身過一次,之後他一直很控製自己不要太接近常生,但平心而論他很想和他親密,看到他嘴唇會想吻他,看到他在麵前會想抱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想插他,這太奇怪了。 他站起身走到門邊,常生正在廚房的水池邊洗碗,背影纖細單薄,杜紹言隻覺得自己身體裏有股衝動。 我為什麽會對一個男人衝動,這是不對的,我是直男就算我有衝動我也是直男!不信試試看! 常生正專心地衝著清洗幹淨的碗碟,突然感到身後有人靠近,他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的人就抱住他,還把頭在他頸項處蹭來蹭去。 “不要搗亂。”常生往一旁避讓。 杜紹言不說話,雙手摟著常生的腰不準他躲,他低下頭親著男人白皙的脖子。 常生覺得全身一顫,他下意識地推開他,杜紹言強硬地把他扳過來,正麵吻他的嘴唇。 外麵夜很深了,城市的萬家燈火都漸漸點亮,室內明亮的燈光照下來,水龍頭還沒有關,清澈的水流衝擊著潔淨的碗碟,濺起細小的水花。 常生反抗著,他努力地去推杜紹言的肩,力氣上他不是他的對手,杜紹言越摟越緊,他低著頭用力吸吮著男人微涼的唇,他的手按著他的背,將他更近地貼向自己。 常生開始覺得意識有些模糊,規矩家訓似乎都遠遠地丟開了,隻有麵前這個熱切吻他的十六歲少年,將他的世界全部占滿。 他認命般地閉上眼睛,任由這個任性的少年肆虐著他的唇齒,杜紹言毫不客氣地深入著,探入他的牙關,深深地親吻糾纏著他的舌頭,同時少年的手探入他的上衣,他感到火熱掌心觸碰著他的肌膚,引起一陣陣的戰栗。 然後杜紹言喘息著鬆開手,他舔著嘴唇說:“我,我是直男。” 常生被他吻得頭昏,一時沒理解他的意思,他看到少年的眼睛有些充血,麵色潮紅,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也是這樣,欲望騙不了人,頭腦也清醒不過來,他甚至願意現在和他一起沉淪。 杜紹言又再次親吻了他。 然後他又鬆開手,後退了一些,看著常生的臉,重複道:“你看,我是直男,我沒感覺。” 常生回不過神,杜紹言又說:“我真的沒感覺,我試過了,親你這樣的男人就像親石頭一樣……” 常生忽然明白過來。 這個少年隻是在試探,試探著他的感覺他的底線,那並不是真正的親吻。 身後的水仍然流淌著,冰冷地像流淌過他的心髒。 杜紹言笑了:“你也沒有吧,你也是直男……” “玩夠了嗎,”常生突然打斷他的話:“玩夠了就走。” 杜紹言愣了一下:“你在生氣嗎?” “我不想看見你。”常生轉過身,不再看他:“我還有事要做。” “你生什麽氣,”杜紹言也有點生氣:“我是在做實驗,但實驗結果對你我都有好處,你怎麽不理解我……” “你不走我走。”常生沒等他把話說完,他關上水龍頭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杜紹言頓時覺得顏麵全無,也大聲叫道:“你發什麽脾氣,莫名其妙!你是十幾歲小姑娘嗎!親一下有什麽大不了,做個實驗那麽放不開,當初和我做的時候怎麽不見你……” 常生憤怒地用力關上自己房間的門,將所有的聲音鎖在門外。 —— 即使常生真的非常憤怒,也沒法真的去責怪杜紹言什麽,沒感覺不好嗎,難道還要杜紹言親完他之後說有感覺繼續做吧。 可是這種實驗性質的試探算什麽,耍他玩嗎?遊戲嗎?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好吧他是無心的戲弄,可是他不是,他一大把年紀經不起這種傷筋動骨的遊戲,他要玩去找別人吧,他不想奉陪了。 常生真的生氣了,所以他第二天早上故意起得很晚沒給杜少爺做早飯,不過他早就習慣天亮起床,所以要在床上睜著眼睛躺到八點起來也不是件輕鬆的事,聽到關房門的聲音他才穿衣服起床,打開門一看,杜紹言真的已經背書包上學去了。 不管他了,讓他自己去買早飯吃吧,他十六歲了又不是六歲,自己照顧自己還不會麽。 常生胡亂吃了點早飯,收拾完屋子,決定繼續找工作,不管對他的同居人多麽氣憤,日子還得往下過,每個月三千的房租還在給,剩下的錢已經不多,再找不到工作下個月房租付不出來就要流落街頭了。 他這段時間也麵試了一些工作,對方往往一開口就要身份證明,或者相談甚歡之後再要身份證明,完全不提身份證明這樣東西的也有,那種工作就薪水太低了。 常生自己花費很少,如果是從前他不會介意做怎樣的工作,但是現在不同了,就算他吃的少,他的同居人可是完全不能馬虎,畢竟是個還在長身體的孩子,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穿的用的都要好的,出門三分鍾等不到公交車就要打車……養個這樣的小鬼真是太吃力了,還要被做實驗,除了長得帥點完全找不到優點,常生搖搖頭,自我安慰道,他好歹會切蔥薑蒜,拉大提琴彈鋼琴,會打遊戲,會跆拳道,還會英文法語會讀也會聽……唉,怎麽成了在給他找優點? 常生按照報紙的地址去了麵試地點,不出意外地,又被要求出示證件,在他結結巴巴地說出證件遺失之後再次被婉拒。 城市很大,做公交車繞一圈天色就晚了,還得回家給那孩子做晚飯,不知道他早飯怎麽解決的,中飯在學校吃的又怎麽樣,外麵東西不幹淨千萬不要吃壞身體,他邊罵自己是個操心的命邊往回走。 這時街角的一家店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玻璃櫥窗裏掛了大大小小的毛筆,背景紙是淡黃宣紙的《蘭亭集序》。 常生停下腳步,看向店裏,店麵略顯狹小,進門是一張水磨石的桌子,桌麵很大,寥寥地擺放著文房四寶,店內沒有太多物品,牆壁上掛了滿滿的各類字帖,隻有黑白雙色,素淨地與店外的繁華城市格格不入。 常生猶猶豫豫地走進店裏,他覺得這個地方像他一樣不真實,簡直像是穿越,他走到牆壁邊看字帖,毛筆字一筆一劃一橫一捺如靜止的舞流動的詩。他麵前是顏真卿的《爭座位貼》,顏體雄健,楷書端正,他看了很久。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人的腳步聲,常生轉過頭,一個男人從店後的門裏走出來,見到常生也愣了一下。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瘦高身材,他明顯不是用俊美這種詞來形容的年紀,也沒有穿很高檔的衣著,但常生隻覺得他氣度風雅,頓時有幾分敬仰。 男人看了一眼常生:“你是買字帖的?” “哦,不是,”常生趕緊搖頭:“我在外麵看這裏很特別,看到這幅顏體忍不住看了半天,打擾您做生意了,抱歉。”說著準備離開。 男人卻叫住了他:“這幅字帖隻是節選,你能看出是顏體,你是不是學過書法?” “學過,後來生疏了。”常生老老實實地點頭,他從前學過很多年毛筆字,鋼筆普及之前他都是寫毛筆字,的確寫了幾百年,曾經替人寫過書信謀生,困苦時還寫過春聯賣錢。 “我一看你就覺得你會寫,”男人微微地笑:“而且應該相當不錯。” 常生有點不好意思:“沒有,隻是寫過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