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量忽視傷口的不適,背靠在牆上,看著空曠的走廊出神。 這幾天的安寧並沒有讓他鬆一口氣,之前的那場處刑雖然活了下來但並不輕鬆,那些野獸大概是被故意餓了好久,見到他後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想要撕裂他!野獸數量太多,饒是他都覺得棘手,身上受了不少傷。本以為這場結束後會跟之前一樣,第二天依舊有處刑等著他,但沒想到居然平靜的過了四天,讓他有種被遺忘的錯覺。 但錯覺隻是錯覺,他不僅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有種風雨欲來前的不祥預感。 也不知道,林錦怎麽樣了,自己消失了這麽久,肯定被他察覺了。他……恐怕要擔心了。 黑暗中,烏爾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其他的表情,一想到林錦,那份溫柔和壓抑的思念就開始從每一個細胞中冒出,吞噬著他身體每一個角落,充滿了他每一次呼吸。這麽久,他一直克製著他對林錦的想念,因為隻要一想起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和自律便會瞬間被衝垮,除了那個人,他再也無法思考別的,除了那個人,他再也看不到別的。 血肉模糊的手覆在胸口,那裏跳的很快,也很有力,也……很疼,想念時針紮一般的疼,無處不在,如那個人一樣,在他的身體裏,無處不在。 烏爾靠著牆,仰起頭,閉上眼睛,修長的頸線順著緊繃的下顎勾勒出完美的側顏,他嚐試著用傷口的疼痛轉移內心對林錦的想念。 就在這時,安靜的走廊裏忽然穿來輕微的腳步聲,雜亂、急促,和這幾天聽到的完全不一樣,烏爾輕輕半睜開眼睛。 自從他贏了上一場的處刑後,這四天陸陸續續被抓進來不少外來人,這和他之前側麵打聽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樣。 不是說許久沒有抓到外來人了嗎,這兩年他是唯一一個。 這個地牢除了野獸外隻會關押和他一樣的外來人,所以這幾天被壓進來的隻能是外來人。如此頻繁的抓人進來,太過反常。 烏爾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側耳傾聽。今天的腳步繁複而雜亂,明顯不是兩三個人,恐怕不下於七八個,除去押解的守衛,恐怕這次至少被關進來四個。 之前都是一個一個的,這次怎麽一下子這麽多? 烏爾眉頭微蹙,直起身體,眼神淩厲的盯著門外。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串人影在領頭人提著的微弱的光亮中慢慢現行。 那幾人外表明顯比之前抓進來的要整潔很多,人看起來也很精神,沒有一點被抓後的絕望,反而十分好奇的打量著這裏,挨個挨個房間打量。當最前麵的人看到烏爾所在的這件房裏有人後故意放慢了腳步,目光審視的落在了烏爾身上,當看清烏爾的臉後,那人腳步一頓,臉上難掩驚喜,飛快的拿手肘懟了身後那人。 那幾人的動作一字不落的落在烏爾眼中,烏爾眉頭緊皺,還沒思考出來這幾人的身份後,目光習慣性的繼續往後看,當看到最後出來的那人後,湛藍的眼睛瞬間睜大,顧不得身上的鮮血淋淋的傷口整個人從石床上蹦了起來,眼睛緊張的落在那人的臉上。 他是不是太過思念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不然他為什麽好像看到了…… 林錦?!第80章 在一陣人仰馬翻後,守衛無奈的帶著林錦回到了烏爾的牢房門前。 在開牢房門放林錦進去的時候,守衛憤憤的推了林錦一下。 本來他還想做點什麽,但一對上烏爾冰冷的目光後立馬慫了,隻能萬分不甘的憋出一句狠話:“算你命好!” 因為就在大約一個小時前,認出烏爾的林錦激動地扒住門欄杆,說什麽也不肯走:“我要住這間,我要住這間!” 烏爾還沒從看到林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呆呆的望著他。 四個負責押送的守衛驚呆了,反應過來後才上前費力的想把人掰下來:“你當這是賓館嗎,想住哪間住哪間,趕緊給我下來,老老實實地趕緊走!” 別看林錦看起來體弱無力,但執著起來連四個大男人都掰不動,一番爭執下來四個人累出了汗,但林錦還是像樹袋熊似的抱緊門欄杆不撒手。 一個守衛罵罵咧咧的掏出棍子:“不走是吧?好,很好,看我怎麽教訓你!”說著,他揚起棍子,對準林錦猛地揮下去! 林錦閉上眼睛,手上的力道卻沒有半點鬆懈。 等了片刻,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林錦慢慢睜開眼睛,入眼全是烏爾緊繃的臉,藍色的眼睛恍若地獄的羅刹,毫無感情的看著試圖打人的守衛,冷若冰霜。 揮下去的棍子被烏爾緊緊握住,沒有碰到林錦分毫。 守衛打了個寒顫,被這雙眼睛看的嚇了一跳,手下意識的鬆開棍子:“你……你想幹什麽?!”色厲內荏,故作鎮定喊出來的聲音都打著顫。 烏爾不著痕跡的把棍子隨手扔進牢房一角,直起身子,冷冰冰道:“不幹什麽。”說著,他低下頭,視線落在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上,目光不自覺的變得柔軟起來,“走吧,這間不適合你。” 他盡量使自己聲音聽起來不帶感情的像對待陌生人那樣,可當聲音出來時,還是暴露了他濃濃的思念和眷戀。 林錦眼圈頓時紅了,他不停搖頭,十分堅決:“不!” 烏爾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讓人發現他和林錦認識,這對林錦十分不利。所以哪怕感情瘋狂著叫囂要把眼前的狠狠抱在懷裏,理智上還是逼迫他後退,離林錦越遠越好。 他怕看到林錦的眼睛後,就會不顧一切。 腳一步步的往回邁著,沉重的仿佛壓著整個星際,他死死攥著顫抖的拳頭,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去,又是怎麽看似平靜的坐回石床上的。 “這間隻能有我自己。” 在外人耳中這話似乎是在霸道的宣布牢房主權,可林錦卻明白,烏爾是在暗示他,這裏的原住民不會允許旁人同他住在一間房裏。 林錦咬著下唇,滿臉的不甘,手卻慢慢鬆開了門欄杆:“我一定會住進來的!” 陰暗中,烏爾苦笑。 他何嚐不想林錦能進來,別說林錦待在別處他不放心,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執拗和瘋狂的占有欲也不想林錦離開他視線一秒!可是現在不能,這裏的原住民把他當成了危險分子,恨不得綁起來時時盯著,怎麽會允許另外的“獵物”住進來,這不是如虎添翼嗎? 更何況他現在渾身是傷,更不想讓林錦看到替他擔心。 烏爾閉上眼睛,背過身去,不想再被林錦動搖心神。 等人被帶走後,他攥緊的拳頭才慢慢鬆開,掌心常年訓練積累的老繭居然被他摳出了鮮血,疼痛讓他保留著最後一點理智。 林錦怎麽會來?和他一起被抓進來的又是誰?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這些疑惑在烏爾腦海一晃而過,不做片刻停留。 因為他現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如何把林錦救出去。 腦海飛快的勾畫起這些時日他留意到的地下牢房布局以及守衛輪守時間,計算著什麽時間用什麽方法逃掉的可能性最大。 短短一會兒,數十種方案被烏爾否決,還沒等他想到新的,一陣地動山搖忽然傳來,烏爾扶著牆穩住身體,眉頭微蹙,望向外麵。 發生什麽了? 沒多久,陸續有守衛從外麵跑來,神情匆忙、步履急促。 就這麽人仰馬翻的折騰了半個小時,然後就出現了剛才這一幕。 等人走後,烏爾終於克製不住自己的想念,把人緊緊摟在懷裏,鼻尖縈繞著熟悉的味道,安心的讓他沉淪。 “你怎麽會來?”抱夠了,緩解了點相思之情,烏爾的理智才重新上線,低頭看著懷裏眼神閃爍的林錦。 林錦不敢和烏爾對視:“來、來找你呀。” “誰告訴你的,誰帶你來的,誰……準你來的!”說到最後,幾乎就是咬牙切齒了,烏爾哪裏還有一直以來的平靜,湛藍的眼底翻湧著壓抑的怒火,“你知不知道,進到‘門’的人從來都是有去無回,萬一進來隻有死路一條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林錦本來還很心虛,聽到後麵,長久以來的提心吊膽和委屈全都湧了上來,他咬著下唇,倔強的不讓眼底的淚流出來,高聲質問:“你能進來我為什麽不能進!你既然知道有去無回,難道就沒替我想想,如果失去了你我該怎麽辦!” 烏爾一愣,呆呆的看著兩行清淚從林錦漆黑的眼中滾落,順著清瘦的下巴落到自己和他緊緊相擁的胸膛上,雖然隔著衣服,但那滴淚卻滾燙的想要把他皮膚灼透,一直灼到心髒。 烏爾伸出手,慢慢拂過林錦臉上的淚痕,低下頭,小心翼翼而又極盡溫柔的吻上林錦緊咬的下唇,舌尖執著的挑開他咬著下唇的貝齒,輕輕摩擦著下唇上被咬出的齒痕。 林錦本來被烏爾逼問的一肚子火氣和委屈,壓根不想讓他碰自己,可烏爾力氣實在太大,他怎麽推都沒推開,反而被對方溫柔的動作撩起一絲情意。見他不在掙紮,烏爾放開了林錦的下唇,舌頭毫不猶豫的探進對方嘴裏,熱烈的糾纏。 不知不覺,林錦放在烏爾胸前推搡的動作慢慢變為環在烏爾腰上,仰著頭,乖巧的回應著。 …… 原本黑暗的牢房此刻卻成了兩人最好的庇護,烏爾攬著林錦,聽他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一絲不漏的講給自己聽,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莉絲長老……”他喃喃道,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烏爾沒有繼續,反而追問林錦:“你們是故意被捉進來的。”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那個“們”自然是指剛才和林錦一起的另外四個。 林錦點頭:“這幾天範川一直派人打聽你的消息,得知戰北部落最近一直都有處刑,日期正好和你進來的時間吻合,加上又聽說那人戰鬥力高的可怕一直連勝,我們就更加肯定被捉來的是你了。” 烏爾不讚同的皺眉:“你們太盲目了,冒然進來,萬一認錯了人……” “不會的,”林錦搖頭,滿臉自信,“我運氣很好,不錯出錯。” “……”烏爾一時不知怎麽反駁,隻好歎了聲氣,“那運氣很好的小錦鯉,可否告訴我他們怎麽又允許你住在這間了?” 林錦一聽立馬得意起來,恨不得變出魚尾來回甩:“本來他們是要把我們關到別的房間的,但剛才忽然發生了地震,這裏又年久失修,當場就震塌了好多間牢房,隻有兩間還能勉強待人。之前他們已經抓進來不少人,又加上我們四個,自然是住不開的。算來算去正好多出一個人,見我戰鬥力最弱危險最小就把我安排到你這來了。” 林錦自滿的摸著鼻子:“誰叫他們不讓我和你住一起,活該!” 烏爾對林錦的運氣又有了新的認知。 他摸著洋洋得意的小錦鯉的細軟發絲,眼底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你沒有必要故意被捉進來的,這裏很危險。” “正因為危險我才要來。”林錦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你大概還不知道,你接下來會麵臨什麽吧。” 烏爾眉尾一挑:“嗯?” “大亂鬥,戰北部落對外來人最殘酷的處刑。”林錦把路易斯的話轉述給他,“範川團長在打聽到你的消息的時候還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從三天前開始,戰北部落一直從其他部落手裏收購外來人,我們猜測,他們是想購買足夠多的外來人來為大亂鬥做準備。於是範川團長有了個主意,讓我們的人混進來,保護你的同時裏應外合,救你出去。” 烏爾靜靜聽著,半垂下來的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半響後,他忽然抬起頭:“範川?” 林錦不知道他為什麽重複這個名字:“嗯?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想起個人,算起來,他失蹤也30年了。” 林錦:“誰啊?你很重要的人嗎?” “不重要,隻是一個很討人厭的學長。知道他出任務帶著部下冒死進入這裏並失聯後,全軍部都以為他們犧牲了,當時我還為他感到惋惜,現在……”烏爾麵無表情,“以他的臉皮,想必現在活得很滋潤。” “?”林錦不明白,這和臉皮有什麽關係。 但烏爾明顯確認了什麽,不想再說,隻是問道:“範川準備‘送’進來多少人?” “24個,大亂鬥的人數限製在25人,除去你,他打算其餘的都是我們自己人,這樣好控製,防止發生有人不顧一切為了活下去的事發生。” 烏爾:“那你們現在進來多少了?” 林錦掰著手指數了數:“最開始怕被人發現就沒有大批的往裏送人,而是一個一個的進,前麵陸陸續續進來有5個了吧,加上我們現在是9個人,外麵還有15個等著呢,應該很快就全了。” “不用很快。” 林錦一愣:“什麽意思?” 烏爾:“在你們四個之前進來的人數不是5個,” “而是20個。” “所以人已經全了,恐怕‘大亂鬥’馬上要開始了。”第81章 北風呼嘯,大地冰封,刺骨的寒風直侵入骨頭,把林錦凍得一哆嗦,人也徹底醒了。 “好、好冷啊……”他牙齒打著顫,連說話都很費力,整個腦袋蜷縮在衣領裏,隻露出大半個被凍得發白的小臉,隻有鼻子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