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憤怒。


    憤怒四大上宗聯手七彩宗推翻仙庭,竊取了大部分勝利果實,更是將曾經的仙界貶為了下界!


    葉凡憤怒。


    憤怒上界修士視人命如草芥,以凡人煉製法寶、修煉,毫無人性!


    哪怕。


    這隻是虛假的。


    哪怕。


    這隻是一場試煉。


    葉凡依然怒火中燒,他眼睛血紅的取出震天錘,砸向了麵前的一位紙人修士。


    “砰!”


    一聲巨響。


    這位神橋初期的紙人修士被砸成了一團漿糊,緊接著化作道道碎片崩散。


    而被這紙人修士險些殺死的金甲天兵,哪怕被葉凡拯救,依舊脖頸出現血痕,渾身血液被吸幹,隻剩一具沒有血肉的金色玄甲墜落在地。


    “殺!”


    “殺!”


    “殺!”


    哪怕明知什麽都無法改變,可葉凡依然在戰場中橫衝直撞,儼然是殺紅了眼。


    “……”


    緊緊抓著葉凡頭發的翠兒心神一顫。


    她……


    她還什麽都沒說,葉凡著什麽急呢!


    不過,此關問心試煉,倒的確簡單。隻要心向仙庭,便能過關。


    甚至。


    哪怕你是上界修士,隻要不是故意殘害仙庭兵將,冷漠的望著這一切發生,也可以過關。


    主人李清河,就是這麽善良!


    但很可惜,之前到來的三位純陽之體,隻有一位選擇了作壁上觀,另外兩位都被戰場氛圍所感染,加入了殘害仙庭兵將的一方。


    葉凡。


    還是第一個心向仙庭的。


    但葉凡是不是‘向’的有些多了?


    翠兒忍不住嘀咕著:“葉凡是提前知道了試煉內容,還是本性如此?”


    算了。


    無所謂!


    管他葉凡是不是心機深沉,能得到主人轉世身的認可,它都隻能相信了。


    大不了。


    就說服飛鷹槍,斬了葉凡!


    況且。


    十萬年了。


    她終於有機會出出氣了。


    而不是在那座祭祀大殿裏,在腦海中幻想一遍又一遍……


    哪怕這是虛假的,


    但翠兒依舊興奮無比。


    “殺!”


    “葉凡,左邊!啊,右邊又來了!快點兒,你快點兒呀!”


    翠兒不斷指揮著,但葉凡已然聽不見了,他殺的眼睛血紅,純陽之火更是不受控製的繚繞於身周。


    遠遠望去。


    仿佛葉凡也身披著一層金色玄甲!


    此刻的葉凡,完全是憑借身體本能在戰鬥。


    在他頭頂上方。


    是無數道閃爍的星辰。


    星辰之下,是四位身周繚繞七彩的修士,將一位手握長槍的女子包圍了起來。


    “李清河!”


    “老夫來之前,七彩主連算四十九卦,仙庭必將覆滅,你現在若是投降,老夫可帶你覲見七彩主,許你未來仙途坦蕩!”


    “……”


    李清河麵帶冷漠,心念一動正要出槍,似有所感的低頭望去,她看到一團金色在戰場中大開大合。


    那。


    赫然是葉凡!


    “又一個純陽之體?”


    李清河下意識開口,說完忽的蹙眉:“奇怪,我為什麽要說又……”


    “李清河!”


    “老夫來之前,七彩主連算四十九卦,仙庭必將覆滅,你現在若是投降,老夫可帶你覲見七彩主,許你未來仙途坦蕩!”


    “……”


    圍攏住李清河的四位七彩宗修士,如同時間倒流一般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李清河握槍的手鬆了些許,眸中閃爍片刻清明,她無聲呢喃道:“仙帝,原來您的定字仙術,真能定住這一瞬的時空流轉。”


    “可惜我這一縷殘存神念,無法改變任何結局,也無法離開這一瞬。”


    她再次握緊長槍,如十萬年前那般大笑一聲:“東方仙域李清河,請——諸位賜教!”


    ……


    ……


    葉凡做了一個十分荒誕的夢。


    他夢到自己出現在一個小村子裏。


    他左右打量,看到了一個大肚子村婦,扶著肚子背著簡陋行囊,從泥土小路緩步走來,幾乎是一步一歇。


    許是日頭太大太熱,大肚子村婦突然暈倒。正在不遠處田裏忙活的莊稼漢、農婦們,驚慌跑來。


    為她遮擋太陽,喂她喝水,扶著她去找村子裏的老郎中……


    畫麵一轉。


    一個四處漏風的茅草屋內,一個嗷嗷哭著的小女娃出生了。


    這位倒黴的母親叫做李香,身子虛弱沒有足夠奶水,繈褓幼女隻能喝米水。


    剛出生的女娃娃特別喜歡哭,哭的李香徹夜難眠。


    好在這個偏遠小村子的鄉親們都很好,沒有對她們這對逃難來的可憐母女落井下石,更沒有問孩子父親跟李香的身世,而是時不時送些米麵糧油,幫助她們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香開墾了後山的荒地,雖然並不肥沃,卻也能勉強生活。


    沒有農活時,李香便去接一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維持生計,偶爾還能買些肉來改善生活。


    但。


    隨著孩子一點點成長,李香發現女兒的胃口特別大!


    明明是一個三歲幼童,比三個成年壯漢還能吃。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好在女兒懂事,知道心疼娘親。


    哪怕餓肚子,也會揚起天真稚嫩的小臉,故意鼓起小肚子對娘親說好飽。


    因為總吃不飽,


    下河捉魚,去後山逮野味,成了家常便飯。


    女童五歲那年,扛著一頭兩百斤重的野豬回到村子裏,嚇得村民們連夜請了神婆……


    確認不是妖邪上身,這才鬆口氣,同時感慨李香閨女真了不得。


    而李香望著渾身泥汙,卻對著野豬屍體不斷吞咽口水的閨女,哭笑不得。


    又因為力氣太大,體魄太強,女童是村子裏橫著走的孩子王,去哪兒都是一呼百應。


    就連村子裏的狗,見了女童都得搖著尾巴跟在後麵。這當然不是她人喜狗愛,純粹是她的巴掌力道大。


    就這麽過了一年又一年。


    過度操勞的李香臉上爬滿了皺紋,那個調皮搗蛋的孩子王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媒人踏破了本就不高的門檻兒。


    女童十五歲這年,有了名字——李清河。


    李清河知道。


    清河,便是娘親曾經走過的路。


    娘親挺著肚子走了清河沿岸三千裏,這才來到這個楊家村,誕下了她。


    李清河也是在某個深夜才知道,娘親當年的目的地,其實是村外一百裏的青山宗。


    她的父親,便是青山宗內的一位仙人。


    娘親李香本是城裏的千金大小姐,上廟求姻緣時,與一位求學避雨的書生一見鍾情。


    沒有狗血的父母反對,因為書生來自一個祖上出過大官的落魄寒門,並且文采斐然,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某個雨夜。


    李香與書生私定了終身。


    但大婚那日,一位禦劍飛行的仙人強行帶走了書生,隻因為他說書生有什麽仙緣。


    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出過城的千金大小姐,不顧父母的反對,踏上了尋夫之旅。


    隻是路上盜賊麻匪太多了。


    帶的護衛死了,盤纏被搶了,甚至還險些被覬覦美色的土匪占了身子。


    李香巧用計謀,策反了同樣覬覦她美色的二當家,趁著土匪火拚這才僥幸逃脫,但一向愛幹淨的她,卻再也不敢打扮了。


    李香弄髒了臉跟頭發,換下了綢緞衣裳,一路乞討來到了距離青山宗一百裏的楊家村,在這裏生下了女兒……


    如此。


    過了十五年。


    李清河常常在想。


    她的仙人父親是什麽樣的?


    是不是跟村民們說的那樣,會騰雲駕霧,會隻手遮天?


    她瞞著娘親,帶了兩頭小野豬當糧食,準備去青山宗見一見父親,因為她不想讓娘親帶著遺憾過一輩子。


    李清河到的那天,恰逢青山宗收弟子。


    雜役弟子以為李清河也是來尋仙緣的,寫了名字給了令牌,便讓李清河去爬天梯。


    天梯九百九十階,是測根骨、天賦與毅力的。


    過一百階可入宗當雜役,過一百五十階可入外門,過二百階可入內門。


    李清河雲淡風輕的過了九百九十九階,青山宗上下震動,甚至驚動了閉死關的開山老祖。


    “老夫要收你為閉關弟子,你——可願意!”


    “不願意,俺是來找爹的。”


    李清河站在仙梯上,雙手擴在嘴邊,大聲喊道:“趙命,跟俺回去見俺娘!”


    “趙命是誰?”


    開山老祖情緒激動,一把抓來了太上長老弟子。


    太上長老情緒激動,一把抓來了掌門弟子。


    掌門情緒更加激動,一把抓來了一眾長老師弟、師妹。


    眾長老人都麻了,又紛紛抓來弟子詢問。


    如此折騰好半天,才得知趙命已經死了,死在了十五年前。


    因為捉趙命來的那個築基散修,到處搜尋有根骨的少年少女,隻要他們能成為內門弟子,他便能得到青山宗的賞賜。


    築基散修騙趙命說,隻要踏上兩百階,就能回家成親。


    趙命信了。


    他強撐身體的不適,連爬帶挪的來到第一百九十九階,幾近身死。


    哪怕,青山宗負責考驗的長老都勸趙命停下來,但想著那場未辦完的婚禮,想著要給李香一個交代……


    趙命咬著牙,嚐試登上第二百階。


    然後。


    趙命炸成了一團血霧,隻有半隻腳踏在了上麵。


    “難怪第二百階有個血色腳印……”


    李清河想過無數個可能,唯獨沒有想過父親早已身死。


    李清河想了很多理由騙母親,但當她回到家才發現——村子被屠了。


    楊家村一百三十七戶,無一活口!


    那些土匪還在村子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哪怕地麵全是死屍。


    李清河看到了鄰居婆婆的腦袋,看到了老郎中的孫子,手裏還緊緊攥著她臨走前幫忙捉的小鳥。


    看到了剛成婚的楊家嫂嫂,衣衫不整的躺在地麵,已經沒了呼吸。


    而兩步外,就是死不瞑目的楊家大哥。


    李清河不敢繼續走,但又不得不繼續走。


    李清河拔起了插在地麵的長槍,憑借著天生神力,將這一夥土匪全部殺光。


    她一步一頓,回到了剛翻新不久的家裏。


    看到了被一團大火燒死的娘親李香蜷縮成一團,被護在懷裏的,是一雙沒能為女兒做好的新鞋,以及一隻碧玉手鐲。


    “嘩啦啦”


    天空忽然落下大雨,澆滅了土匪放的火。


    李清河跪在雨中,久久沒有起身。


    “走吧。”


    “隨著老夫修仙。”


    “這渾濁的天,便由你手中這一杆長槍蕩平。”


    青山宗老祖出現在李清河身後,歎息著開口。


    李清河起身。


    握緊長槍直指對方:“這批土匪,是你派來的嗎?”


    “重要嗎?”


    “……”


    是的。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葉凡夢境出現無數白色霧氣,等到再次清晰時,是青山宗老祖死在李清河的長槍之下。


    天空同樣落下了雨。


    葉凡看不清,青山宗老祖臉上的笑是自嘲還是欣慰。


    雨越下越大。


    但李清河卻知道,她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年僅二十歲的李清河憑借著記憶,去了娘親的老家,發現那裏早已被蠻族占領。


    李清河一人一槍,殲敵數萬,奪回一城。


    至此。


    傳奇槍仙的一生,拉開了序幕。


    “李清河。”


    “你可願意加入城主府?”


    “……”


    “李清河。”


    “你可願拜老夫為師?”


    “……”


    “李清河。”


    “你可願加入仙庭?”


    “……”


    “李清河。”


    “你護佑邊疆有功,本尊賜你‘定’字仙術。你,還有何願望?”


    夢境的最後一幕。


    是身披金色玄甲的李清河,遙望身後。


    而她的頭頂,是一位看不清容貌甚至性別的存在,高懸九天之上。


    突然。


    九天之上傳來一道輕笑聲:“李清河,你這暗中的尾巴……怎麽一直不除?”


    “咚!”


    葉凡瞳孔驟縮。


    這方夢境世界,如同玻璃般轟然崩碎。


    隱隱約約的,葉凡仿佛聽到了李清河的一聲歎息。


    “哢嚓”


    “哢嚓”


    “哢嚓”


    夢境世界加速崩塌。


    “葉凡!”


    “葉凡!”


    “葉凡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


    耳畔似有焦急呼喚響起,從遙遠的地方,逐漸接近,直至最後的清晰。


    葉凡意識回歸。


    他睜開茫然的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滿是血色長燭的大殿裏,好兄弟有蘇長青神色呆滯的站在一旁。


    而翠兒正趴在他耳邊不斷呼喊:“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能死啊,你答應過我的,要讓主人的轉世身蘇醒!”


    “你這個騙子!”


    “我好不容易才相信別人一次,你……你不能騙我呀!”


    翠兒急到都快哭了。


    葉凡有氣無力的喊道:“別吵了,讓我休息一會兒。”


    翠兒化作的左手,十分激動的跳到葉凡臉上:“你原來沒死啊,可嚇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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