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人的歡快節奏還在繼續:咯咯噠——咯咯噠—— 他家的小母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活潑了?還學會早上打鳴? 金國王支梭著亂七八糟的頭發坐在地上發呆。 他為什麽會在沙發上醒了? 啊……對了,他把母雞一起帶來到了市裏,爺爺給了他一棟房子…… 金國王一個激靈,腦內昨天那隻憑空出現的大型食肉動物彪悍的剪影迅速地讓他清醒過來。 因為睡眠不足,金國王覺得有些缺氧。 後來,獅子變成了人。 那個人說他從書裏來,是個國王。 那個國王用詭異而戲謔的語氣說,晚安。 羅德離開書房以後,金國王過了很久才拖著麻木的身子連滾帶爬地離開書房,直衝下樓,那時候已經夜深了,海洋路上除了圍著路燈撲扇的飛蛾,什麽動靜都沒有。 金國王愣愣地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發現自己抱著房子的產權證。 這房子現在是他的,他為什麽要逃出來? ——但是說他膽小也罷,金國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上二樓去,勉強蜷縮在客廳沙發上,胡思亂想到半夜。 他心裏隱隱希望,這真的不過是一個怪誕而無足輕重的夢,他隻要等待醒來就可以了。 這麽想著想著,似乎真的變成了可以安慰金國王飽受驚嚇的心的事實,在下半夜的時候他還是睡著了。 現在他醒了。 昨天是不是做夢,隻有他上樓去,看看主臥或者客臥裏有沒有一個穿著挺括卻奇異的衣服的金發男人就行了——不,按照昨晚那個“國王”的行為,說不定是穿著純白的喇叭袖口絲綢睡衣。 金國王木著臉,在心裏被自己的腦補稍微逗笑了一下。 咯咯噠——咯咯噠—— 金國王回過神,躊躇了一下,決定把上樓查房的行程往後挪一下,先去看看他的母雞。 房子的采光很好,雖然太陽還沒有到最耀眼的時候,但是大大的落地窗讓房子看起來隱約有一種溫暖的顏色。 而那頭耀眼的金發在晨光中更是閃瞎了金國王的眼。 昨晚的不速之客站在落地窗前,出色的身高和比例加上挺直的脊背,讓他即使從後麵看上去,也很像一尊令人賞心悅目的雕像。 前提是這尊雕像是擺在美術館裏。 昨天半死不活的母雞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自己主人驚濤駭浪,翻騰不已的激烈內心戲,一個勁擠在落地窗前,不停地咯咯噠,就差實體化出兩坨激動的紅暈了。 俊美得像一尊藝術品的國王安靜地站在窗前,和母雞深情對視。 被激增的荷爾蒙刺激得差點爆肝的母雞:“咯咯噠——” 金國王:“……” 羅德支著下巴,看著跟自己隔著一扇窗子的母雞。 多麽神奇,這是一隻母雞。 傳說中的,離開大路很遠很遠的鄉下小鎮才會養的母雞。 羅德確定自己看過有關母雞的描寫。 也許是某個年輕而疲憊的騎士迷了路,精疲力盡地走到一條小路上,路的兩旁開滿浪漫的小白花,盡頭是一個小院,一個溫柔的姑娘打開柵欄,請騎士喝一杯葡萄酒,腳邊是兩隻覓食的母雞。 又或許是某個功成名就的大魔法師,在自己的回憶錄裏寫到在他孱弱不堪的童年,坐在火爐邊裹著羊毛毯子,慈祥的老祖母為他端過來的一碗熱雞湯…… 對了,就是這個。 金國王有點看愣了。 站在窗前的羅德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角微微提起,那雙眼睛裏蘊含的溫柔笑意簡直可以溺死站在他麵前的任何姑娘,就連陽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留下陰影看起來都是那麽優美。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羅德回過神,轉頭向金國王看去。 金國王回過神,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這無關性別,金國王想。 這樣一個簡直比陽光還要耀眼的人帶著笑意注視著你,他的任何要求可能都不會被拒絕—— “早上好。你喜歡雞湯嗎?”羅德說。 “喜歡。”金國王下意識回答,然後猛然回神:“什麽?” “太好了,我也喜歡。”羅德很滿意。 金國王看看羅德,又看看母雞。 “沒有雞湯。”金國王說。 羅德挑眉。 “它不是用來吃的。”金國王硬著頭皮說。 雖然這隻母雞對他而言確實是如同儲備糧食一般的存在,但至少段期間內金國王並不打算拿它開刀。 “莫非它是你的寵物?”羅德這下是真的訝異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金國王生硬地回答。 ———————— 金國王把一袋包子豆漿放到桌上,順手攤開一張報紙,找夾縫裏的求職廣告。 羅德說:“這裏是王城還是邊塞?” 金國王:“??” “不是的話,”羅德手指敲著桌沿:“為什麽我和你一起出門會有麻煩?因為對外來者的管製?” 金國王掰開一個包子:“因為你沒有身份證,又太顯眼。” 羅德學著他把一個包子掰開:“哪裏顯眼——?” “全部。” 羅德看了看金國王皺巴巴的藍白運動服和一頭黑色卷毛,還有碩大的黑框眼鏡。 “的確。” 金國王雖然假裝認真尋找招工啟事,但還是忍不住偷眼去看羅德。 昨天晚上變成人以後,羅德再也沒有表現出要變回獅子的征兆,這多少讓金國王鬆了口氣。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羅德竟然能毫不抗拒地學著自己的樣子吃包子。 一個金發帥哥拿著酸菜包子的樣子真是違合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你在偷看我。”羅德指出。 “……” “不必羞澀,保持魅力是國王的義務,即便是到了異鄉也一樣。”羅德又說。 金國王豎起報紙。“我是在想,你有沒有錢付賬。” “付賬?”這對羅德來說絕對是個新鮮的詞。 “包子的錢。”金國王含糊的聲音從報紙後麵傳來。“你最好別誤會,雖然繼承了這棟房子,但我很窮。” 羅德等他說完。 “如果你找不到地方落腳,這裏有多餘的房間。”金國王說。“但是,在這裏生活,並不是有房間就可以。” 吃喝穿,哪一樣不會用到錢? 而金國王不過是個父母雙亡的高中畢業生,連工作都沒有。 “……你在為生活煩惱嗎?”羅德想了一下。 “謝謝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報紙那邊傳來沒好氣的回答。 羅德看了金國王冒出報紙邊緣的卷毛一會兒,突然站起身。 刷。 “幹,幹什麽?!”金國王連忙往後仰。 羅德越過桌子,扣翻了那張報紙,臉一下子離得太近,嚇了金國王一跳。 “幫你解決煩惱。”羅德微笑。 “你有錢嗎?”金國王說。 “這裏的錢。”強調。 羅德想了想:“沒有。” 沒有你解決個毛線。 金國王忍下髒話:“那值錢的東西呢?” 羅德的衣服雖然怪異,但是看得出價值不菲。 “這上麵所有的勳章都很值錢。”羅德低頭。“左邊那個是亞曼寧一世,我的祖父留下的帝王勳章,旁邊的是——” “那就是不能賣。”金國王打斷他。 羅德點頭。“這是當然的,每一枚勳章都價值連城,如果不是我出席閱兵式,也不會穿上這身製服。” “不過——”羅德摸口袋。 金國王探頭,看著他掏出幾個零碎。 “這是什麽?寶石?”金國王看著一個看起來像是皮手鏈的東西,上麵穿著一顆鮮紅的圓潤石頭。 “這個也不能賣。”羅德把手鏈放回去。 “又有什麽特殊曆史意義?”金國王不耐煩了,說了半天,其實這個“國王”壓根就是身無長物。 “曆史意義倒是沒有……”羅德頓了一下。“不過這是硝火石,不值錢的。” “算了。”金國王折起報紙,起身就要走。 “等等。”羅德長臂一撈,就把金國王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