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魚不動。 “那就當你答應了。”金國王把水倒進泳池。 唐樂對小黑魚好奇得要命——但是金國王耳提麵命過,不能摸。 所以當小黑魚歡快地在左半邊兒水裏打轉,衝鋒,8字潛行……唐小樂都隻能瞪著大眼睛看。 林陵才不管是不是有人正在垂涎自己,他早就受夠了那個小氣的破魚缸了。 波斯貓等了半天,悻悻地自己跳進水裏。 其實金國王早就有點好奇——貓不是都怕水的麽。 看蹲在一邊找小螞蚱的馬鈴薯和芝麻糊就知道了,貓兄弟一點和主人戲水的興趣都沒有。 羅德看起來倒是沒這個禁忌,那貓遊泳是個什麽樣的? 小黑魚擺著尾巴躲開了波斯貓從天而降砸出來的水花,波斯貓即使在水裏也是高高仰著腦袋,讓水保持在和脖子齊平的位置,然後—— 開 始 狗 刨。 金國王:“……” 保持腦袋幹燥的波斯貓不受地盤劃分的限製,在水裏轉了一圈,然後驕傲地看了池邊的金國王一眼。 眼神裏分明在說:即使是一隻貓,發型的維持也很重要。 金國王之前的擔心算是有些多餘了,劃定地盤的方法出乎意料的有用。 小黑魚用腦袋頂著一隻塑料小黃鴨子前進,鴨子和小黑魚差不多大,被推得晃晃蕩蕩地前進,而波斯貓則是虎視眈眈,不時騰出爪子拍歪小鴨子,讓小黑魚頂個空,引來唐小樂響亮的笑聲。 即將入秋的天氣還是很熱的,海洋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嫩嫩的笑聲像是給這個沉悶的午後打了一劑清醒劑,每一個路過房子的人都忍不住朝放在前庭裏的遊泳池張望一下。 頂著蓬鬆的黑色卷發少年提著軟水管,踩著拖鞋,在陽光下本來蒼白的皮膚看起來有點透明,身邊站了一個眉目俊朗,具有混血風情的高大帥哥,兩個人都在看著泳池。 而泳池裏,白嫩嫩的幼兒抱著色彩鮮豔的塑料球笑得手舞足蹈,水裏居然還有一隻脖子以上仍舊毛皮幹燥的波斯貓。 馬鈴薯趴在蘭斯腳尖上,蘭斯故意提起腳來,作勢要把馬鈴薯放水裏放,唬得小貓死死巴住他的鞋,而金國王則是時刻注意著不安分的芝麻糊,生怕它朝泳池亮爪子。 誰都沒有發現自己所處的小小前庭,成了路人矚目的焦點。 前庭隻有裝飾意義大於實用意義的黑鐵卷花圍欄和門,唐樂的泳褲造型雖然豌豆苗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沒有看到並讚歎,但是今天下午,經過海洋路的路人們,都在心裏給了唐小樂的泳褲很高的評價。 等波斯貓遊夠了,金國王把空了的圓肚子魚缸放到水裏漂著,然後把濕漉漉的波斯貓放進去。 唐樂眼饞極了。 他也想這樣漂,大喵看起來好舒服。 小黑魚則是十分不屑——那個魚缸憋悶得很,那隻貓喜歡就讓他一輩子塞在裏麵好了。 “沒有這麽大的魚缸啊。”金國王半蹲著和小朋友解釋:“寶寶和貓咪不一樣,即使有魚缸也浮不起來的。” 大波斯貓得意洋洋地用尾巴撩了一下水。 唐樂轉移目標:“四四——” 蘭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副太陽眼鏡戴著:“等等。” 金國王看著蘭斯又像變魔術般拿出一個兒童型號的遊泳圈,唐小樂又激動了。 於是,一人一貓開始小小遊泳池裏漂,唐樂還不忘記報答蘭斯:“四四最好啦!” 金國王摸胸口。 即使他不是唐樂親爹,被唐樂這麽明顯地“移情別戀”也覺得受傷了。 他給唐樂念了這麽多個晚上的故事,感情連個遊泳圈都比不過。 梁豪飛的失落,金國王稍微有點明白了。 “誒,貓在魚缸裏漂!”有兩個路過的年輕ol小聲驚歎。 波斯貓風度翩翩地回頭,濕漉漉的身體和蓬鬆的腦袋呈現出來的對比十分驚人,兩個ol臉紅了。 “得意什麽?人家看的是蘭斯。”金國王說:“原來你以為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吸引小姑娘?” 果然,蘭斯也和波斯貓一起轉頭朝大門外看了,雖然戴著墨鏡,但是蘭斯的鼻梁和下巴輪廓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波斯貓鬱悶地把尾巴收到魚缸裏。 【然後呢?貓真的把小魚的魚缸當船劃,到湖心島去尋找那棵會開出雪花的樹了?——評論】 金國王想起羅德擠在魚缸裏的樣子,有點忍俊不禁。 【是啊,小魚的魚缸大得可以把小鳥一起帶上。——回複】 【小魚的脾氣不是不好嗎?沒有生氣?——評論】 【不會,自從住進水池裏,它的魚缸就被拋棄了。——回複】 現在連載故事的博客評論幾乎是爆炸性增加,金國王漸漸沒法一一回複了,隻好挑揀著比較有代表性的留言。 博客的發展有些出乎他意料,沒想到不隻是想不出故事的爸爸媽媽在關注他,就連一些年輕人都表示現在每天都在查看他有沒有更新,原本在初期不痛不癢的留言有些看是變得讓他哭笑不得。 說故事幼稚無厘頭,畫風生澀之類的拍磚不算,還有些附了鏈接的評論才真正叫金國王大開眼界。 大岩石:作者用詼諧而看似幼稚的情節,隱喻了現在人們在生活中的浮躁,和對身邊社交關係的不信任、領悟和心得—— 上帝都愛我:yoooooo!感覺好厲害! 大岩石:是啊,剖析了很長一段,可惜我真的隻是在胡編亂造小故事而已。 上帝都愛我:小金,我有點後悔了。 大岩石:? 上帝都愛我:我不該退租的,你的房子是不是帶著詛咒——不對,某種祝福?現在連你都紅了! 大岩石:…… 上帝都愛我:要是沒有被陶川騙回來的好了!說不定再住兩個月,我就能成為另一個紅人兒了!就像金毛一樣!現在連彈窗遊戲用的都是他的大頭照片了。 大岩石:我和他又不一樣。 上帝都愛我:你不是說有人想和你談簽下這個?你的那些故事點擊率要是能換成rmb的話,以後就再也不用去擺地攤了。 大岩石:……再說吧。 金國王有點拿不準。 在他看來,插圖故事完全就是為了唐小樂胡亂編出來的東西,而結果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金國王放下鼠標,滾到床上去拿他的素描本。 他之前那麽努力,放棄大學想要找到的路,真的能在這些活頁書冊之間出現嗎? 但不可否認的是,以羅德那些國王們為原型的故事能讓金國王肆意用2b鉛筆天馬行空,偶爾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能讓他產生一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小小的金國王坐在狹窄的客廳裏,眯著眼睛看擺在前麵的一個方形石膏。 戴著眼鏡的金爸爸握著金國王的手,教他看光線在雪白的石膏上形成的美妙陰影。 鄉下沒有美術用具賣,金爸爸自己買了石膏粉,用鞋盒和餅幹筒澆成各種石膏體讓金國王畫。 素描耗鉛筆,偶爾經過的媽媽會順手為父子倆削鉛筆,她每次都能很神奇地能把已經磨得很鈍的筆頭削得又尖又長。 金爸爸是個很傳統的人,金國王總覺得如果時間倒退兩百年,他爸爸可能就不會在鄉下開小賣部,而是做個溫和的教書先生。 那時候村子裏的孩子最喜歡往他家跑,自從金國王初中開始住校以後,金爸爸的教育對象就換成了那些孩子,每次周末金國王回家,都能看到幾個孩子在院子裏像模像樣地學毛筆字,金爸爸站在他們身後看,腳邊是帶著幾隻小崽刨食的母雞。 金國王扔下素描本。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事情了,或者說,是刻意不願意回想。 他總覺得,如果放任自己在夜裏去思念鄉下那個小房子和有母親菜刀砍案板聲的廚房,有父親站著的院子,那他一定會情願再也不要在早晨醒過來。 電話突然響了。 金國王睜開眼睛,摸出手機。 “小金?”羅德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有點模糊。 金國王有點反應遲鈍地看了看手機屏幕,確定是羅德的號碼。 “不是說手機不能用嗎?”金國王說。 羅德和林陵這次拍電影的地方是真正的鳥不拉屎,有些鏡頭甚至要到山裏去拍,手機信號基本等同沒有,而且拍戲時間緊,羅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聯係過他了。 “找到了一個……叫什麽?”羅德說:“信號塔,在一個小山頭。” 金國王說:“唔。拍戲順利嗎?” 羅德:“小金?怎麽回事?” 金國王說:“什麽怎麽回事?” 電話另一邊突然想起一陣雜音,羅德停了一下,像是換了個地方,然後才又開口:“小金,我不在,你就寂寞得要哭了嗎?” 金國王:“你經常看見我哭嗎?隔著電話也能發現?” “就是因為你不愛哭,所以很容易就發現了。”羅德笑著說。“好吧,快點承認,然後我安慰你。” “我沒有哭。”金國王說。 “我感覺得到。”羅德輕聲說。 金國王一直以為隻有和羅德麵對麵的時候,自己的情緒才有種無處可藏的感覺,沒想到就連他去了這麽遠的地方,也能一句話就讓自己無所遁形。 “我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金國王說:“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然後你的電話吵醒我了。” 羅德說:“我在一個不能洗澡不能看電視不能和你打電話的地方,你就不能稍微寂寞一下嗎?” 金國王停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不能洗澡嗎?” 羅德的聲音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嗯,在魚缸裏漂像是上個世紀的回憶。” “我理解回憶令人變得傷感沉迷,但現在是下午三點,隻有無所事事的貴婦才會還待在床上。” “我隻是想事情。”金國王說:“而且你的電話不是吵醒我了。” “那我可以以後每天都叫醒你。”羅德說:“這個信號塔比想象中的有用。” 金國王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