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笙很難去解釋當時的心境,或許是手腕上應漓送的鐲子在那時涼意刺骨,又或者是對於晏蘇搶了君霧池男主身份的一抹愧疚,又或者隻是單純腦袋一熱的憐憫作祟。


    總之,在那時的當下,她是真的對君霧池下不去手。


    如果君霧池是死在和晏蘇堂堂正正的對決當中,她或許會歎息一聲,說一句天意如此。


    如果君霧池是死在陷害他們反被殺的結局裏,那她也隻會搖搖頭,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可是沒有,君霧池剛和她並肩作戰過,甚至讓伢鳳幫助了她。


    她實在做不到在那樣的前提下,在君霧池昏迷不醒的情況下,對君霧池痛下殺手。


    ‘柒柒,你是看過筆記的,你是見證過原本身為主角的君霧池的經曆的,如果你是我,你能下得去手嗎?’浮笙反問。


    柒柒在浮笙說完那句她下不去手時,便不說話了。


    此時聽到浮笙發問,他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浮笙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吐出兩個字:‘我能。’


    他自是記得君霧池是他看過的那本筆記裏的主角,他也說過在創立《成神》的時候,對君霧池有一定的情義,如果是最初的他,或許也像浮笙一樣下不去手。


    可是他清楚自己的任務,在經曆了那麽多,在清楚君霧池和晏蘇隻能留下一個的時候,他再多的不忍和情義,也都必須隨之煙消雲散。


    聽著柒柒的回答,浮笙閉了閉眼,沒有再說什麽。


    她並不算一個非常理性的人,甚至感性占了她很大一部分,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一直糾結於父母親人的死而久久走不出來,也不會對晏蘇一個書中人物寄托那麽多的情感。


    經過浮笙那一反問,或許是理解了她的心理,柒柒也終於冷靜了下來,他不再激動,隻道:‘即便你下不去手,冷眼旁觀離開便可,為何還要救他呢?’


    ‘你覺得我如果不救他,他會死在那裏嗎?’浮笙反問。


    ‘不會。’柒柒道。


    這個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即便當時君霧池毫無還手之力,也絕對不會因被碎石砸中就身死道消。


    合體期的強者,即便修為被封,身體的強度也還是有的,又怎麽可能會被亂石砸中而死?更何況,他不單單是普通的合體期強者,他還是有數個保命底牌的仙盟少主,是白袍人一直盡心輔佐的‘男主’。


    他可能會受傷,可能會昏迷,可能會被埋到亂石之下,但絕對不會死。


    至少,不會那麽輕易的死。


    ‘你也說了他不會死,那何不幹脆救了他,還能賣個人情。’浮笙回答道。


    雖然最後好像也沒得到人情,想到君霧池那廝說的“十三條命減去一條”,浮笙臉都黑了不少。


    柒柒沒再反駁浮笙的話,隻深深歎息了一聲,‘浮笙,我知你怎麽想的,如果可以,我也想有個兩全其美的結局,但目前看來,還沒發現任何緩和的餘地。小說裏,君霧池最後是被我寫死在了神墓裏,如果最終軌跡沒有變化,走向還和小說中一樣,那麽現在,神墓就是最後的關鍵劇情。君霧池如果不先死在這裏,那麽會不會是晏蘇被反殺,我們誰也不清楚。晏蘇的命,我不知道你敢不敢賭。’


    柒柒這段話,說的遠沒有之前質問那般淩厲,甚至稱得上心平氣和,但卻更讓浮笙感覺到壓抑,正是因為聽出了柒柒語氣中和她一樣的無奈,所以浮笙才更覺有些沉重透不過氣。


    她清楚,柒柒並非是在警告,而是在客觀的陳述她事實。


    確實,晏蘇的命,她不敢賭。


    浮笙感受了下手腕處的冰涼觸感,壓下心裏的苦澀,道:‘我知道了。’


    和柒柒在心裏交談完,浮笙又發了會兒呆,不知在想什麽,良久,她才扭頭看向山洞裏。


    原本浮笙是想看一下君霧池在幹嘛,卻見他竟是就站在她身後幾步之遙,此時正雙手抱胸,側著身,斜斜的倚著牆壁看她。


    浮笙沒想到君霧池竟是就在她身後,也不知他盯著她後背看了多久,轉過頭冷不丁嚇了一跳,脫口道:“你幹嘛?!”


    “看浮笙大善人對著林子感時傷懷。”君霧池微微一笑,回答道。


    “有病……”


    浮笙吐槽了一句,隨後上下打量著君霧池,開口道:“你身體怎麽樣?”


    她剛剛查探了一下幻獸空間,發現煙筠還在昏迷不醒,由此可見,君霧池的混元珠和那金人的攻擊所造成的餘波殺傷力有多大。


    煙筠離那麽遠護著她,都還被傷成那樣,更何況處於餘波中心的君霧池,他的傷勢應當更重才是。


    但浮笙看了看他的氣色,卻發現他隻是臉色稍稍有些蒼白,並沒有很嚴重的樣子,跟之前他氣若遊絲的模樣完全不同。


    “還好。”君霧池說。


    他的傷勢其實很嚴重,那金人過於強大,強大到有些超乎尋常,混元珠作為仙盟的聖寶,是上古遺留的神器,在它的攻擊下,即便是大乘期的強者,也要退避鋒芒,但那金人卻是能跟混元珠鬥的不相上下。


    在浮笙醒來之前,君霧池查看過混元珠,發現五枚混元珠上,竟是都有了裂痕。


    這讓他心裏大震。


    即便是之前和浮笙在仙盟那一戰,也隻是讓混元珠神力大傷,黯淡了幾個月韜光養晦,但這金人,卻是直接讓混元珠有了裂痕。


    君霧池處於它們交戰的中心,受到餘波衝擊,身體上的傷口都是其次的,最致命的,是他神魂也受到了些傷,不過這些,君霧池都不會和浮笙說,他很清楚自己和浮笙現在隻是表麵的平和,混元珠有裂痕以及神魂受傷這些事,他不會讓浮笙知道。


    聽到君霧池說還好,浮笙撇了撇嘴,她剛想說什麽,卻見君霧池突然一抬手,朝她扔過來一個小瓶子。


    浮笙的右手受傷,沒辦法動,但好在君霧池扔的很準,浮笙隻抬了下胳膊,那瓶子便被她用小臂接到了懷裏。


    浮笙用左手將那瓶子從懷裏拿起,口中剛要對君霧池這個隨手扔東西的行為抱怨,然而看到那瓶子是什麽後,卻是神色一愣,“這是?”


    “治療丹,服下吧。”君霧池對著她尚未處理的右手,揚了揚下巴示意,“免得浮笙大善人因為這麽點小傷齜牙咧嘴。”


    君霧池唇角勾著笑,末了又補充一句,“那表情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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