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垂下眼眸,不敢再和澤對視,他害怕自己人會忍不住對他露出抗拒和厭惡的神情,哪怕這並不是針對他。


    “怎麽了?”見許言有些不對勁,澤立刻蹙起了眉。


    “我沒事。”


    澤是半點都不會信這人說自己沒事這種話的,伸手就挑起了許言的下巴,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被丟在魔法空間外的南則簡直要氣瘋,兩隻小爪子對著魔法空間的壁障就是一通瘋狂亂抓,但是他又不敢真的破壞,因為許言的眼睛正暴露在外,一不小心讓他看見白色就不好了。


    於是他更憋屈了。


    澤原本隻是想透過許言的雙眼查看是不是那老東西又暗地裏用咒印折磨許言了,結果卻發現許言在和自己對視片刻後瞳孔就止不住地緊縮,身體也僵硬無比,而這些肢體語言都代表著一個信號——害怕。


    許言在害怕他。


    得出這個結論的澤先是有些詫異,而後翻湧起來的就是不解和難過,他不明白為什麽許言會害怕他。


    許言見澤那張比以往所有的任務目標都要豔麗的臉露出難過的神情,張口想要出言安慰,但被勾起痛苦記憶的他卻一時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喉嚨緊縮,仿佛被恐懼掐住了咽喉。


    不過澤真的很聰慧,他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幾乎和塔諾夫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細密的、針紮一樣的疼蔓延在心髒,澤抬手遮住了許言的雙眼,澀著嗓音道歉,“對不起。”


    是我讓你害怕。


    就在澤無比自責的時候,許言卻伸手緊緊握住了他垂在身側捏緊的拳頭,輕輕地捏著他的手指,直到拳頭鬆開。


    這是小時候澤難過時許言安慰他的方式。


    澤自小就承擔著‘天才’、‘最優秀的王儲’、‘斯拉夫未來的明君’等等的美稱,與之相對的,他便承受了同等的壓力和責任。


    他不敢在旁人麵前暴露出一絲的不完美,總是害怕自己會令父王和國民失望,明明還不到十歲的年紀就成熟穩重得像是個成年人。


    而他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隻會在夜晚偷跑去找許言的時候才會爆發。


    每當這個時候,許言就會小心翼翼地將他緊握的雙拳捏開,是安撫,也是害怕他會傷害到自己,然後用軟軟糯糯地聲音說,{哥哥就算哭了,哥哥也是最厲害的哥哥,所以哥哥想哭的話我會陪你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必須變得足夠強大,不能任性,不能哭泣,他是斯拉夫未來的王,他需要給國民帶來安全感。


    唯有許言會說,哪怕他哭了,他也最厲害的。


    回憶起這些,在感受到許言熟悉的東西,哪怕他沒有說話,澤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就算害怕他的眼睛,他也依舊是許言最信任和厲害的哥哥。


    這人一直都是這樣的,哪怕如今成長為了威風凜凜的騎士,心思也一如既往的幹淨和純粹,如果不是因為有著在斯拉夫令人難以接受的外貌,他一定非常惹人喜歡。


    畢竟哪怕是如今,也有不少人在和他相處後放下了心目中迂腐的成見,邊境的騎士團和人民如此,他和卡特爾亦是如此。


    當初卡特爾因為想接近言的原因被父王輕描淡寫地放逐,澤還特地去詢問過他會不會因此而恨上言。


    結果卡特爾隻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明明年紀比他小,居然還擺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勸他,“這怎麽能怪三王兄,明明是父王太過分了,三王兄什麽錯都沒有,兄長,你可千萬不要犯傻遷怒三王兄啊,他已經過得足夠艱難了。”


    這番話聽得澤又滿意又是生氣,滿意的是,不愧是他認可的弟弟,生氣的是,這弟弟居然懷疑他的智商。


    於是卡特爾在離開王都的前一天被他親愛的兄長揍了一頓,前往邊境的一路上腦袋都頂著一個包,眼角掛著淚,嚷嚷著再也不喜歡王兄了之類的話。


    澤確認許言沒事後便將黑色綢緞重新為他綁好,紅寶石再次被遮掩了璀璨的光華。


    “言,馬上我們就要去死亡雪山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你絕對不能對我隱瞞你的身體狀況,包括精神上的,那片戰場隻有我們兩人,我們是互相之間唯一的依靠,我不希望我因為不了你的狀況而做出錯誤的選擇,導致我們一同葬身其中。”


    說這句話時,澤無視了因為許言眼睛被保護好打破魔法空間喵喵亂叫說自己也會去的南則。


    他又聽不懂貓語。


    南則簡直要氣炸了,要不是他答應了許言不會在外麵變成人形,他怎麽著都得對著那張豔麗的臉揮過去一拳頭。


    於是他一爪子抓破了澤的褲腿。


    許言卻已經認同了澤的說話,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好。”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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