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蘭苦笑了一聲：“各位的意思，是說其實已經該將他樹立起來了嗎？” 三人都沒有開口。布萊德維爾掌握著王都的地下勢力，克裏斯大法師可以說是學院派法師的代表，雖然在正統的法師眼中，學院派低人一等，但他們龐大的數量卻足以造成足夠的影響力，而克裏斯托爾則是大主教。這三人，雖然不能說是代表了克裏克王國所有的勢力，起碼也是大部分勢力了，而他們的態度，已經足夠左右波特蘭了。 從內心來說，他們三人都不希望伊曼被樹立起來，但是，他蒙神恩典的事情已經是無法掩蓋了，就算他們想淡化處理，也自會有其他國家、其他方麵的勢力不允許他們如此。 “斯托芬曾經的王儲，是一個蒙戰神神恩的神眷者！” “戰神神殿下一任的大主教，說不定就是那一位王儲呢！” “克裏克滅了斯托芬，但斯托芬的王儲侵襲了神殿！” …… 這樣的話，他們不用想也知道必會被宣傳出來。一個改信者虔誠，這對教會是有利的，但一個改信者蒙受的神恩甚至大於其神殿的大主教，那就真的難說吉凶了。 “各位可有什麽對策？” 波特蘭的目光再次從他們三人麵前掠過。克裏斯托爾想了想，道：“教會可以將他吸入到內部，然後將其派塔米宣揚神的恩典。” 克裏斯大法師也立刻道：“學院也可以組織一支隊伍，將他派遣到咆哮山脈深處，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會有一個高級法師參與。” 塔米是公認的荒野的國家，那裏常年冰天雪地，就算是夏天，最高溫度也很少會超過三十，而冬天則會長達半年。這樣的國家，地廣人稀，一些鄉村更是常年不會和外人接觸，若將伊曼派遣到那裏，自然就等於是將他和外麵的世界隔絕了。而咆哮山脈，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別看外圍快被人踩爛了，但那裏，依然是大陸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將伊曼往那裏一塞，那就算是有心人，也不見得能找到他。而再過個兩三年，這件事自然會大大平息，雖然還會有影響，總歸會少點。 不過這個辦法卻有些被動，總顯得克裏克王國不夠大氣。 “其實，我覺得這位殿下還有一個更好的地方可以去。”布萊德維爾慢慢的開口，“斯托芬，各位覺得如何？” 這話一出，餐廳中的氣氛一變，波特蘭更是下意識的皺了下眉。布萊德維爾就仿佛沒有發覺，繼續道：“以主教，或者神眷者的身份回到斯托芬，向那裏的人傳播我主的榮光，相信，必會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克裏斯托爾拍起了巴掌：“我讚同布萊德維爾伯爵的意見。陛下，如此一來，我們不僅不用掩蓋他的身份，反而可以大肆宣揚，至於說以後，若他真能忠心耿耿，兢兢業業的為吾主做事，那麽，就算他來繼承我的位置又如何？應該還有三十年，才會回到吾主的國度。” 一般的傳奇差不多會有三百年的壽命，唯有神殿的大主教例外，就算神殿是為神服務的，但一個人把持神殿三百年，那又會何等的可怕？特別是在國王普遍六七十歲就會就會殞命的情況下。 因此神殿的大主教隻會有一百年色歲月，之後，就會迅速的衰老，但在這之前，無論他們的麵目如何，他們的機體卻會在神恩下如同壯年。三十年，已經是一代甚至兩代人了，那個時候，伊曼若能一直虔誠，那這大主教的位置讓他做也沒什麽。當然，若是他一直不改變身份，那麽，一個單純的神眷者也不見得能做到大主教的位置。 “不過比起斯托芬，我覺得桑德森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克裏斯托爾飛快的說著，“斯托芬是他的家鄉，我們不知道他會在那裏發生什麽事情。若是他的信仰再有所改變，對於吾主的道並不是太有利。反而到桑德森，會更好發揮他的作用。” 波特蘭沉吟不決，對於他來說，布萊德維爾的話更有利，但克裏斯托爾是大主教，此事若要成，關鍵還在教會。畢竟現在伊曼的身份已不是他們能動的了，但教會的指使，伊曼卻不得不聽。 他將目光轉向克裏斯，這位大法師何嚐不知道他的為難？他想了想道：“若是要他回斯托芬，他不見得會同意，但若是讓他到桑德森，我們又怎麽能保證他的忠誠？他是神眷者，這個身份，並不是一般人能壓住的，而且，桑德森也一直在向各方示好，雖然表麵上是在示弱，但卻是希望能製造平衡，令大家都無法對其動手。若他屆時和桑德森聯手……” “這個簡單，巴格王子在斯托芬做的極為出色，到了桑德森，想來也一樣。” 布萊德維爾立刻道，克裏斯托爾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誰都知道，這位宮廷伯爵是大王子的支持者，這兩年巴格在斯托芬異軍突起，已經很令其他王子忌憚了，布萊德維爾這麽說，其實是在削弱巴格的實力。但他投了讚同票，卻是賣教會的麵子了。反正教會並沒有支持巴格登上位的準備，這個交換卻是可以做的。因此，他點了下頭：“巴格王子，的確善於此事。” 三個人，兩個人都這麽說了，就算波特蘭心中還有些不願，也隻有暗暗的歎口氣。 第50章 初見（上） 桑德森上下傻眼了，特別是麗卡夫人！ 她覺得自己這一天，簡直是在被風係魔法師拽著上下拋擲！首先是伊曼要死，那時候，她是真緊張，這個計劃是她製定的，伊曼是王國未來的一個棋子，雖然這個棋子還不知道其作用，但若是按照構想，這本來是一個重要的棋子！若是這個棋子死了，那真是她的過失。那時候，她真的是非常虔誠的在為伊曼祈禱，祈禱伊曼活下來。而伊曼也真的活了，但卻是蒙神恩而活。 這個時候她隻想到伊曼的作用更大了，也許不用她提醒，克裏克王國就會有人想到要怎麽做這一篇文章。 的確有人想到了，大體的方向也和她所想的差不多，這裏麵就出了一點偏差——伊曼要去的，不是斯托芬，而是桑德森！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在伊曼蒙神恩而活之後，這件事的重點，已經不是貝特西臨死前的那一句了，重點是，這個人的蒙神恩！巨大的神恩！少有的神恩！克裏克王國也絕對會向這個方向宣傳的，畢竟，比起一個已經被拿下的斯托芬，還未被拿下的桑德森當然更需要耗費精力。 而現在，桑德森卻正處於信仰的迷茫期，雖然大多數國民並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但神祗隕落帶來的空虛卻不是輕易可以填補的。 “通知國內，立刻將此事通知國內。”她咬了下牙，“不能讓他活著到達桑德森！” 她說著，搖了下鈴，招來侍女：“幫我準備禮服，我要立刻進宮。” 她要想辦法讓伊曼按照她的計劃走！ 這個消息一出來，各方勢力都在奔走，不僅是桑德森，其他國家也並不希望伊曼到達那個島國，畢竟，那是大家共同的蛋糕，雖說他們都在爭取那個國家的信仰吧，但這麽一個改信了而又蒙受了巨大神恩的家夥前去，對他們可非常不利。 外麵亂成了一團，而伊曼，卻如同沒有感覺，對於他來說，事情已經不是他能控製的了。雖然他也並不希望到什麽桑德森，但是他知道若是不去那裏，恐怕就要去斯托芬了，即使他對這個國家說不上什麽感情，也並不希望，以這種身份前去。 在神殿中雖然有種種不便，但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這裏的書院完全為他開放，雖然其中大多是有關埃多的讚美詩，但也有不少關於騎士、魔法乃至德魯伊方麵的書籍，因為他現在身份高貴，倒沒有任何禁製。 他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冥想，此時他無比慶幸當初冒險開發出了玉葫蘆的新功能，否則現在不說別的，隻是吸取能量這一點就令他頭疼了，但現在好了，晶石就在玉葫蘆中，需要補充的時候指定一塊就可以了。 就這麽一直到了快要出發的時候，他將葛洛叫到自己的房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葛洛一愣，看著他，過了片刻才開口：“大人想對我說什麽？” “你走吧。” 葛洛沒有說話，隻是沉靜的看著他，過了片刻，他突然一笑：“我就知道大人會這麽說。我知道，我這幾天令大人難過了，但是，我並不是懷疑大人。” 他說著，單膝跪了下來，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伊曼，拉著他的手：“我是大人您的貼身侍從，從我十歲的時候就是了，我早已將我的身體，我的靈魂都奉獻給了大人。” “哪怕我叛國？” 葛洛搖搖了頭，沒有說話，隻是麵帶微笑的看著他。他的目光純淨而虔誠，神情中帶著全身心的信任，不用他回答，伊曼也知道他要說的——“我不相信，哪怕天下人都對我說大人叛國了，我也絕不相信。”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嘴角卻微微的勾了起來：“我沒有叛國，因為，已經沒有斯托芬這個國家了。” 他的聲音溫和，但又帶著一種異樣的冰冷，葛洛的表情沒有變，依然信任的看著他，伊曼在他手中慢慢的寫著字，看著他：“現在，你明白了嗎？” 葛洛瞪著眼睛看他，平靜的表情越來越激動，他張開嘴，想說什麽，伊曼卻對他搖了下頭。葛洛咬了下牙，站起身：“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說完，轉過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在神殿中還好，但出來後，他的腳步就越來越快，他自己沒有察覺，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紅，剛才，他的殿下在他手中寫了兩個詞：忍耐、潛伏！ 雖然他的殿下什麽都沒有說，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他們的神隕落了，他們的國家滅亡了，他們的資源少的可憐，如果拚死一搏，並不是做不到，但一時的輝煌又有什麽用？ 所以，就算被人誤解，所以，就算被芬納原本的信徒喊打喊殺，他的殿下，還是選擇了忍耐，比死亡更艱難的忍耐！ “殿下、殿下……” 他喃喃著，真狠不得自己立刻就成為傳奇，能夠幫助伊曼，想到自己當初的迷茫，更是羞愧致死！他的殿下，一直是斯托芬的驕傲，哪怕是蒙受了戰神神恩，也絕不會背棄他們的國家和信仰的！ 又過了兩天，伊曼正式加入戰神神殿，他雖然是神眷者，但卻沒有神術，因此還不能成為牧師，隻能成為神殿法師，為了匹配上他的身份，神殿還撥給了他一隊護衛，其領頭的，就是曾經負責抓捕喬治亞的約斯頓。伊曼沒見過他，倒也沒什麽感覺，但是在和他的隊員見麵的時候，卻碰上了三個熟麵孔——那曾在伏地河前遇到過的甘濃和他的兩個隊員。 見到他們三個，伊曼心中微微皺了下眉，而甘濃等人卻集體失了神！一直等伊曼走了，也沒能回過勁。 “你們三個是怎麽回事？” 約斯頓自然看出了他們的不妥，伊曼一走，就立刻道。甘濃張了張嘴：“沒、沒什麽……” 約斯頓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甘濃知道這個上司既然看出了什麽，再想瞞過他就難了，隻有磕磕巴巴的道：“隻是、隻是在咆哮山脈見過他，當時、當時他正被一個男子糾纏。” “被一名男子？” “是的，那男子好像是他的仆人……隊長，他真的就是神眷者閣下嗎？” 約斯頓瞪了他一眼：“神眷者是可以冒充的嗎？你剛才說的糾纏，又是怎麽回事？” “也沒有怎麽回事，就是感覺像糾纏。”甘濃抓抓頭，回想當時的情況，伊曼當時的語調、表情，他還記憶猶新，在當時看來，那是怎麽看怎麽別扭，可現在要說的話，又不知道要怎麽說了。隻聽他這點雲山霧罩的說法，約斯頓也無法想象當時的情況，就以為是三個手下誤會了，因此又瞪了他們一眼，“神眷者是不可侵犯的，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 “是是。” 雖然這麽斥責了手下，但這件事，畢竟在約斯頓的心中留了下來。再一次遇到伊曼的時候，就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伊曼是習慣低調，也就是那次去見貝特西和蘭卡利特的時候才故意露出麵容，平時都是用頭發遮擋住半張臉，走路的時候，也垂著眼。所以約斯頓過去見伊曼，雖覺得他還不錯，也沒有太多感覺，而這一留心，則越來越發現此人真是容貌絕佳，甘濃所說的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於是再見到伊曼，言行舉止，也不免帶出了幾分不自在。 伊曼和他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平時是什麽樣的，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但甘濃和他熟悉無比，又早先存著那個心，此時再見他這麽一副樣子，就不免要多想了。 隻是一個是他們的上司，一個是神眷者，他們再怎麽想，也不敢妄加議論，隻是偶爾的交換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就在這種稍稍有些詭異的氣氛中，伊曼踏上了前去桑德森的船。 而與此同時，巴格也結束了自己在斯托芬的事物，帶著自己的扈從、親信來到了碼頭，他也要從這裏，直接前往桑德森。此時，桑德森還沒有亡國，雖然他們的神已經隕落，但是，從世俗的角度來說，他們還是一個完整的國度。而作為一國王子，在兩國還沒有宣戰的時候，他也可以前去主持那裏的事物。但一旦克裏克要進攻桑德森，他卻是最危險的。 神職人員是受到神祗保護的，在他們沒有直接參與到國家事物中的時候，世俗的權利也不能對他們進行審判，可他這個王子，卻很有可能被拿來泄憤。當然，他這樣的身份，也會被人拿來當籌碼，但巴格知道，他的國家、他的父王都不會為他付出任何利益！ 碼頭上有些蕭條，但卻秩序井然，去年在這裏發生的戰鬥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隻是人們的臉上還帶著一些沉重，這是人力所無法改變的，隻有交給時間。但是這裏，畢竟已經基本平穩了下來，他相信再給他三年的時間，他不說能恢複當年的繁榮，卻起碼能改變此時的蕭條。斯托芬畢竟是一個農業之國，就算少了芬納，這裏的人們也早已知道怎麽種地。 而糧食，是所有國家都欠缺的。 “殿下，若您不想走……” 不等心腹把話說完，他就製止了，又看了一眼碼頭，他轉過身，再沒有留戀，大踏步的向征途號走去。既然這是為他的國家、為他的神所做的，那他就沒有理由拒絕，而且，他要再看看那個伊曼，他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51章 初見（中） “桑德森居然沒反應？” “目前還沒有得到他們有關這方麵的消息。” 開口發問的老者沉默了片刻，最終歎了口氣：“我們的人準備好了嗎？” “是的，高爾特大師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同時也已經聯係上了最著名的海盜漫鯊王。” “那麽，就通知他們動手吧！” “是！” 侍從走後，老者歎了口氣，本想借桑德森的手殺了伊曼，可現在看來卻是不能夠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桑德森真不想動手，還是他們沒能探查出來，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他都不能讓伊曼到桑德森。 在各國互相挾持的時候，信仰，是能夠從內部摧毀敵人的，而從信仰的傳播力來看，他們光明教會，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特別是當那些平民心靈空虛的時候。 格殺的信息很快就從內陸傳達到應該接收的人的手裏的，這是一種魔法手段，信件傳來十分鍾後會自動銷毀，漫鯊王的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這些陸地上的人真是虛偽的可笑，又要殺人，又要保持自己的形象，真是令人惡心！” “首領，這條船是克裏克王國的，並不好惹，我們不如……” “不如什麽？你以為對方的條件是那麽容易給的嗎？” “但對方隻給了一百克上等晶石，後麵的好處，誰知道他們是說真說假？要是萬一……”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耳光打到了臉上，他倒退了兩步，最後還是倒在了地上，漫鯊王上一腳踏在他身上：“知道為什麽打你嗎？” “我、我鼠目寸光，首領和他們合作也是為了、為了我們以後的發展……” “這隻是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則是，我們是海盜！什麽是海盜？就是我們所需要的一切都是要去搶的！不管是誰，我們都不能怯懦！是，克裏克王國的軍隊強大，但那並不是我們退避的理由，我們可以為了減少傷害而退縮，但我們決不能因為害怕而退縮，現在，你明白了？” “是、是的……” “大聲點，別像個娘們似的哼唧。” “是的，首領！” 他放下這個手下，目光在其他人麵上掠過，那幾個被叫上來開會的船長立刻挺直了腰，大吼道：“是的，首領，我們都明白了！” “現在，出發！讓我們給那些臭娘們好看！” 一聲大吼，舵盤掉轉，直向伊曼的座駕而去。 而與此同時，高爾特也從自己的船艙中走了出來，他徑自來到船長室：“離剛才測定的位置還有多遠？” “還有五十海裏。” 船長恭敬的回答，高爾特點點頭：“到二十海裏的時候，派人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