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巴格反複思忖，也不知道該把伊曼定位在哪個位置上，最後隻能幹笑兩聲：“閣下的虔誠實在令我敬佩。” “我一直想說，但又怕太冒犯，今日既然已經說到這裏，那我也就魯莽一次了。我希望殿下以後還是不要叫我閣下，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能讓殿下叫我的名字，是我的榮幸。” 饒是巴格今天已經多番受到刺激，但聽到這一句，還是小心肝噗通一聲失速了，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間豎了起來，他瞪著伊曼，很懷疑這家夥是不是中了什麽邪惡魔法。 伊曼是王儲時的表現他認同，伊曼後來的表現他雖不恥，也能理解，但現在、現在這是什麽樣子啊！他在內心狂吼，雖然表情還沒什麽變化，但眼神已經有了不同。伊曼見了，表情未動，心中卻冷笑了一聲。 在最初，他的確沒有一絲一毫違抗克裏克王國的意思。斯托芬不是他的國家，他也沒有半點繼承了別人的身體，就要承擔別人的責任這樣的想法。當然，承受了痛苦，他也沒有怨恨。 他道路明確，目標堅定。就算克裏克王國暗中監視試探，他也隻是覺得麻煩，而沒有其他的意思，他非常清楚，和一個國家對抗沒有意思，因此，他盡量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有的時候寧肯浪費一點時間，也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現在他發現，這沒有用處。成為神眷者已經讓他聚集在別人的目光下，而克裏克也一直在想辦法利用他。 他並不反感利用，在他來看，世界上的事情，不過就是互相利用，但是，他厭惡被擺布。 從斯托芬到克裏克，沒什麽；從克裏克到桑德森，也沒什麽。但先是打壓監視，之後又是擺布監視。作為神眷者，他沒有絲毫的自由。一句話，就讓他漂洋過海，一句話，就讓他深夜出來當開路先鋒，甚至不用任何話，巴格就能闖到他屋裏。 這些，他不是不能忍，可是，再之後呢？是，按照錢濃的說法，他可以頂著神眷者的身份，不用管其他人。若他真的有非常強大的魔法天份那的確可以這麽做，但他要真想走上神途，那是需要各種資源的。若一直被監視著，不說其他，隻是晶石他能獲取的就有數。 更何況，現在無論他怎麽低調、忍讓，都無法避免這些麻煩，若不想被徹底的吞下去，他也隻有換一個態度了。克裏克想利用他，桑德森也想利用他，那麽，就來看看到底是誰利用誰吧！ “閣下……” “伊曼！難道殿下覺得我不配您這麽稱呼嗎？” “這個……好吧，伊曼。” “殿下。” 他笑著欠了下身，巴格的感覺更古怪了，他咳嗽了一聲道：“如此，那你以後也叫我的名字吧。” 直呼神眷者的名字，這恐怕是克裏斯托爾都不會輕易做的，雖說他現在是被趕鴨子上架，但要還大大咧咧的讓伊曼稱呼他為殿下，那就有將其收為下屬的嫌疑了。若真能把神眷者收為己用也就罷了，偏偏不是，他又何必擔這個虛名？ “既然巴格你這麽說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伊曼笑道，“神殿派我前來，就是為吾神的榮耀和光輝，以後你我共同攜手，還要好生親近親近。” “這是自然。”巴格嘴中回答著，卻有一種麵對布萊德維爾伯爵那老狐狸的感覺，心中不由納悶這伊曼到底是怎麽回事，過去伊曼雖身為王儲，但從來都是光輝正麵的象征。這種奸猾虛偽……難道在克裏克兩年他就變化如此之大嗎？或者說這才是他的本性，早先的形象不過都是蒙蔽世人？任他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想到，眼前的伊曼，其實早就換了個核心。 “不知巴格今日叫我前來是為了什麽？” 巴格這才像到，他今天將伊曼叫來，其實是有事情的，他想了想，道：“還是因為那兩位王子，上次伊曼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向王國請示了，而且，就在你來之前，我也收到了魏特曼的請帖。” “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是意外，但卻是自動撞到我手上的。”他說著，提高了一下音量，“加梅爾？” “是的，殿下！” 裏間有人應了一聲，過了片刻，加梅爾就帶著一人走了進來，那人穿著極為普通，容貌也相當一般，臉色慘白，氣息虛弱，仿佛身受重傷，但眼中自有一股彪悍。 “我來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桑德森的奧德爾，九級騎士。這一位，就是我克裏克王國的神眷者伊曼閣下。你那些話，可以說了。” 奧德爾沒有馬上開口，盯著伊曼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閣下變了很多。” 伊曼挑了下眉：“我們以前認識嗎？” “閣下自然是不認識我的，而我，卻在五年前，有幸見過閣下一麵。我一直以為，閣下能像吾王一樣，成為騎士的巔峰。” 伊曼不置可否。奧德爾見他沒有回應，自嘲一笑：“是了，我還說這些做什麽，我此次前來，是前來尋求庇護，也是給兩位送一個消息。吾王，科博爾德陛下，是被克魯斯和光明神殿的人殺害的！” 他後半句，幾乎是一字一句，伊曼心中一跳，看向巴格，巴格也正向他看來，竟像是事先不知道的樣子。 巴格的確是不知道，奧德爾找上來，說有一項關於克魯斯和魏特曼有關的大秘密要賣給他。若是普通人前來，那自然是連見都沒有可能減到巴格，但一個高級騎士的話，放到哪裏都是要聽聽的。更何況這人還帶了一個桑德森皇家騎衛隊的隊長徽章，而經過他們的核查，他的身份也是真實的。 當然，為了預防萬一，他全身上下還是被搜了一遍，又下了禁製，這才帶到巴格麵前，哪知道這人見了巴格還不說，還必須要再見到神殿的主教。巴格正和主教有罅隙，哪裏真會找他，因此就提出了伊曼，奧德爾猶豫了一下，倒也沒有反對。 第65章 暗殺 （上） 當然，巴格之所以叫伊曼，也還是因為那個什麽事都要把他拉下水的指導方針，卻是沒有想過，現在的伊曼和早先大是不同，更沒有想到奧德爾所說的竟是這麽一件事。 “奧德爾騎士，你要知道，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 “我可以對著冥河發誓。” 巴格點了下頭，臉上陰沉不定。奧德爾說的如果是真的，那往大了說，甚至有可能影響大陸的格局，桑德森雖然沒了神，科德爾曼卻還是國王，仍然在神聖條約的保護下。光明神殿和比米斯國若真做了此事，並且曝光於天下的話，必會受各國征伐，就算因為有光明神伊爾澤的存在不至於亡國，也必會元氣大傷！到時候他們克裏克…… “巴格，我覺得有些頭暈，要借你的休息室一用。” 伊曼突然道，巴格一愣，就知道他是想避開了，當下就要點頭，奧德爾卻道：“閣下還是在這裏聽聽的好。” 伊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並不相信巴格殿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麵色聲音都沒有絲毫變化。 伊曼咳嗽了一聲：“奧德爾騎士……” “當然，我也並不怎麽相信你，隻是你是埃多神的神眷者，我相信戰神。”他特意點出埃多的名字，世人皆知，在叫出神祗的名字的時候，神是會有感應的，並且同時聽到下麵的一句話，話語的長短根據神力的大小而不同。當然，神不可能對每一個叫出自己名字的人都投去關注，不過在大多時候，在叫出了神的名字，一般凡人都會表現的規矩一些。 巴格嘿嘿一笑：“奧德爾騎士，你要知道是你主動找上門的！” “巴格殿下若不想做這筆交易了，大可殺了我！”奧德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的神已經隕落了，我的陛下已經駕崩了，我活在這世上不過是還有一個心願未了，不過我這點心願又算得了什麽？” 巴格異常惱怒，可是又無可奈何，的確，此事，對他們更重要。伊曼見他有些下不來台，連忙道：“既然奧德爾騎士堅持，那我也堅持堅持吧，巴格殿下，你這裏可有茶水，你知道，對於法師來說，那種飲品更好一些呢。” 他說著，還揉了揉頭，一副真的還在為頭疼困苦的樣子，巴格心中撇嘴，但卻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為他叫來了茶，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再去看奧德爾一眼，伊曼也很是配合，喝上了茶，長出了一口氣，這才道：“讓奧德爾騎士見笑了，隻是作為一個法師，總是會有各種來自身體上的不適。” “我記得閣下以前是騎士的。” “都是神的安排。”伊曼肅穆的雙手抵在胸前，一副遙寄崇拜的架勢，停了兩秒，他放下手，“奧德爾騎士剛才要說什麽？” ……按耐著心中的古怪，奧德爾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原來他不隻是皇家騎衛隊的隊長，還是克魯斯的心腹，在科德爾曼駕崩前，他曾被要求帶一個盒子入宮，這種事在王家天天都有發生，他也沒有在意，後來有人把這件東西拿走了，在過後不久，就傳來了科德爾曼駕崩的消息。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想太多。直到一個宮女失蹤。 那個宮女和他一樣，都是為克魯斯服務的，不過，在這麽混亂的時候，一個宮女的失蹤他也沒有太當成事，隻是按照規定上報了上去。再之後他輪休回家，結果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襲擊，而且是來自一個高級騎士和一個高級魔法師的刺殺，如果不是他熟悉地形，又剛得到了一件魔法裝備，那是必定要死的。 在這個時候，他開始疑惑了，那個高級魔法師也就罷了，但那個騎士給他的感覺卻極為熟悉。但是他對克魯斯非常忠心，一時也沒有往他身上去想。 說到這裏，奧德爾停了下來，見他久久不再開口，伊曼看了眼巴格，開口道：“那麽，你是怎麽發現的呢？” “怎麽發現的？”奧德爾牙齒咬的咯咯笑，之後他哈哈一笑，“我有一個好朋友，一個和我同樣是高級騎士的好朋友，他據說是在兩年前遭遇了海難，而在我的家中，我卻看到了他！” 也就在他看到他那位好朋友的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他會覺得那個高級騎士那麽眼熟了，也是他一直覺得那人已經死了，才沒往那個地方想，否則就算那人一直蒙著臉，他也早就該認出了。 那時候他隻覺得手腳發涼，如墜冰窟。別人不清楚，他卻知道，他那位好朋友和他一樣，都是克魯斯的人，當年他的海難，也是為了幫克魯斯做事。事後家中還得到了足有一千顆上等晶石的賠償，此事是他親手操辦，也就因此，他才更加堅定了追隨克魯斯的想法。 當然，到這裏，他還不能肯定真的是克魯斯，隻是開始懷疑。他也是極為膽大的，當下就冒險到了和克魯斯有關的一個店鋪，一見到他，那街頭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對，他看在眼中，隻裝作不知道，然後也應那人的要求，暫時在那裏落腳，但過後就偷偷離開了那裏，在那店鋪附近靜待。果然沒過一會兒就有一隊人馬向這邊奔來，領頭的，正是他那位好友。 就算他再不願意相信，到這個時候，也無法再抱有僥幸了，隻是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克魯斯為什麽要殺他。他對克魯斯一向忠心，他又是高級騎士，克魯斯就算受了讒言，對他有所懷疑，也該先將他叫過去詢問一番再說。 “克魯斯手中，有幾個高級騎士？” 巴格突然道，奧德爾一怔，隨即道：“巴格殿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是不會說的，我隻賣給你這一個消息。” 巴格哼了一聲，倒沒有追問，奧德爾繼續道：“我知道不能回家，也不能回宮裏，就想先養了傷再說，於是，就到了光明神殿，也是想著，會有幾分安全，但我還沒有到，就又見到了我那位好友。” 他在這樣的境況下，自然是極為謹慎的，走的都是小路不說，衣著服飾也偷偷的換過了，為了怕被人看出端倪，還雇了個壯漢扶著他一起走，讓外人看來，就像兩個喝多了酒的閑人在閑逛。 也就是在快要到光明神殿的時候，他再一次看到了他那位好友。 “奧德爾騎士，你一直說你那位好友，隻是你那位好朋友，到底叫什麽？” “巴格殿下，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我先付出一半，然後等著你付出另一半。” “失去你這等人才，真是克魯斯殿下的損失。” 奧德爾沒有和他鬥嘴，隻是麵色一黯，過了片刻，才再次開口。發現這事情竟然牽扯到了光明神殿他更是茫然失措，不過倒也令他找到了頭緒。雖然科德爾曼的死因對外說是暴斃，但他就在宮中，又是高級騎士，也影影綽綽的聽到了一些關於暗殺的傳聞。再聯想到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後，他很快就整理出了頭緒。 他被克魯斯所厭，不是他做錯了什麽，而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那麽，他不該知道了什麽？作為一個被克魯斯安插在皇宮的心腹，他不該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克魯斯要殺他，也不該等到現在。 在他被刺殺前，隻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那個宮女的失蹤，而他和那個宮女最近的一次聯係，就是那個盒子。 “那個盒子裏放的是什麽？”雖然已經被頂了兩次，巴格還是問了出來。 “是香。” “香？” “沒有叮囑，所以我打開看了看，雖然沒有見過，但我感覺是一種香料。” “然後呢？” “巴格殿下，我已經說完了我能說的。”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光明神殿和克魯斯都得到應有的懲罰！” 巴格沒有馬上回答，奧德爾道：“當然，我也知道此事不容易，所以，隻要殿下和閣下能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再拿出更多的證據。” “你應該知道，我們也許並不見得需要你說什麽。”巴格慢慢的開口，“你拿出來的消息，已經算是有足夠的代價了。” 搜魂術這樣的法術並不是普通法師能夠施展的，但對於神祗卻不難。當然，神一般是不會管這種事的，可如果真的有大主教請命，又真的事關重大，神祗也是有可能出手的。 “我知道，所以在來找殿下之前，我就將我的鬥氣種子，積壓成團了。” 伊曼和巴格都是一驚。魔法師的門檻很高，沒有天賦的人根本就入不了門。而戰士……隻要身體健康的人都可以成為戰士，但能不能成為騎士就是地獄天堂的區別了。而騎士的標準，就是鬥氣。在伊曼來看，這個鬥氣很有點類似於電影中的武功，一掌下去水波洶湧，在這裏，是真的能達到的。而要有鬥氣，首先就要有一個鬥氣種子，這顆種子，對每一個騎士都非常重要，那真的是手腳可以斷，種子不能出問題。 而把鬥氣種子壓成團，就是改變種子的形狀，積壓成團，在這個時候，騎士可以爆發出比平時更出色的發揮，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自爆，但代價卻是三個月後種子完全廢掉，變成凡人，甚至有可能在種子廢除的過程中一命嗚呼。可以說，這種方法，那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並且對世間在五留戀的人才會用的，就算是當年的伊曼，因為對斯托芬還有留戀，也是幾經猶豫，沒有采取。 而因為可以采取自爆，哪怕在他全身上下都下上禁止，他也可以在神祗要探查的前一刻，引爆自己的種子，到時候就算神祗出手，也再無法作為證言了。 第66章 暗殺 （中） 奧德爾被帶了下去，巴格看向伊曼：“閣下……” “伊曼。” “……伊曼，此事……” “巴格你放心，此事事關重大，我一定不會亂說的。錢濃那裏我也會打好招呼，隻說殿下叫我來，是為了證悟吾神之道。” 巴格心中一擰，分外的不舒服，頓了下才道：“這樣以吾神的名義……” “難道這不是為了吾神的榮耀嗎？” 巴格想了想，還真不能說不是，一時也沒心思和他在這個問題和他繼續糾纏，就道：“以你所見，此事該如何處理？” 伊曼沒有馬上回答，隻是沉默的看著他，巴格道：“我既然問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有話盡可以直說。” “好，既然巴格你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客氣了。此事，第一關鍵的，是要保密，關於奧德爾的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第二，則是要看巴格你到底要選哪條路了。這裏有兩條路，第一個，還是魏特曼，那麽我們在確認了此事的真偽後，請秩序神殿出麵，那麽不僅魏特曼上位沒有問題，光明神殿也會有大麻煩，桑德森的利益將大半為我克裏克占有，隻是此事需要謹慎處理，否則很有可能令桑德森借機翻身，魏特曼雖然是個庸才，但這個國家能有現在的規模，絕不隻是一個科德爾曼的作用；第二個，則是克魯斯。我們抓著他這麽大的一個把柄，不僅能轄製住他，更有可能轄製住光明神殿，當然，光明神殿是一個龐然大物，可為了他們在世人中的形象，起碼一段時間內，不敢得罪我們，如此，我們不僅可以獵取桑德森的資源，更可以向光明神殿索取大筆財富以緩解財政壓力，同時裝備武力，擴充信仰，將來就算光明神殿找到脫身的辦法，吾神之榮光及克裏克的發展也會有長足的進展。隻是此事的難點在奧德爾，此人非常機警，而且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時對桑德森還有很深的感情，若我們選第二條，必須要將他處理好。” 他侃侃而談，雖沒什麽出奇之處，但卻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克裏克打算。巴格連連點頭，心中則越來越驚疑，難道這家夥真的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克裏克人了嗎？他難道不知道如果克裏克有麻煩，他們斯托芬……其實是可以趁勢而起的？ “一時之間，我也隻能想到這些，不過我想，大體方向總是這兩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