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醒來的時候,翠山立在身旁,快步走過來:“陛下,奴婢給您更衣。”


    周堯支起頭看了一眼翠山:“你家公子呢?”


    翠山抿唇淺笑,拿起一旁的衣物,恭敬回道:“回陛下,公子在小廚房。”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朕睡了多久?”


    這一覺,居然夢見了她老父皇,甚至拿著祖傳的玉璽給她砸核桃吃,拚命給她塞。


    翠山一邊給她穿鞋,一邊低聲回:“陛下午憩了一個時辰。”


    居然才一個時辰,夢裏父皇砸核桃都砸了一桌,拚命讓她補補腦。


    她默不作聲地起身穿好衣物,直接下閣樓往小廚房走去。


    餓的前胸貼後背,做夢都夢見吃。


    此刻尚歸舟坐在灶台旁邊,拿著一把蒲扇悠悠扇著風,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十分寧靜安好。


    周堯聞到味道,肚子驟然出現響聲,她不緊不慢走過去,抬首笑著看向尚歸舟:“做的什麽好吃的?”


    尚歸舟聞言側頭笑著道:“都是陛下曾經點過的家常菜。”


    周堯點了點頭,家常菜好啊,尚食局那些味道都吃膩了。


    就好比連日的好酒好肉,突然給你上一碟炒青菜的驚豔。


    尚歸舟掀開鍋蓋,一陣煙霧繚繞,他側頭露出清淺笑意道:“陛下,您先入座,待臣侍將菜盛過來。”


    周堯笑著走到裏間,尚歸舟能得到她恩寵的理由,估計誰也想不到。


    似乎隻有來到木蘭宮,那些讓她頭疼的政務在這煙火氣之中,漸漸的消失殆盡。


    一頓好吃的下肚,心情愉悅不少。


    後宮很多宮嬪也學著尚歸舟送膳,但無一例外都進了永安宮的奴婢嘴裏,連張懷德肉眼可見的胖了不少。


    尚歸舟端著兩杯果汁走進來,瞧見她沉思,不由壓低嗓音:“陛下是否在憂慮邊境?”


    周堯回過神坐下,不緊不慢地自酌一杯才說:“確實有些,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當初她特意將鎮遠侯的勢力分開,又將數萬軍隊移到嘉州周邊,致使其子丁雲興暗藏的十萬大軍不敢輕舉妄動。


    嘉州守將已經被她暗地裏誅殺,此刻嘉州守將已經是她派去的嚴已誠。


    此番鎮遠侯反叛,不足為慮,隻是擔憂不知道多少將士戰死沙場。


    周堯看著滿桌的飯菜,也不再想政務上的煩心事,一心都在吃食上麵。


    尚歸舟照例給她盛了一碗湯開開胃。


    她嚐了一口,心裏微微一動:“這個雞湯不錯,朕想起還是儲君之時,有一回替父皇去軍營慰問,那一次親自帶著一群親兵突襲敵軍,沒曾想敵軍反應迅速圍剿,朕帶領將士深入群山之中。”


    她眉宇間透露著懷念,輕輕笑了笑說:“當時糧食不夠,朕領著將士去打獵,采野菜,那時用一隻野雞在一口大鍋裏麵,燙著野菜吃。”


    尚歸舟聞言,一臉驚訝的模樣,眼底卻藏著深深的崇拜:“陛下,您還上過戰場?”


    隻知道當年陛下確實去軍營慰問將士,上戰場一事從未聽人提及過。


    她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湯,忍不住笑起來:“朕當時作為儲君,萬不能讓人知曉朕的蹤跡,所以此事便壓了下去。”


    尚歸舟微微點了點頭,斂去詫異,嘴角揚起淡淡的笑:“陛下,戰場如何?”


    周堯握著筷子的手一頓,良久才吐出一句:“刀劍無眼。”


    那時她才知道人命是如何的脆弱,前一刻還鮮活的人,下一刻便口吐鮮血,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間。


    所以自她當政以來,她從不輕易懷疑哪個將軍,帝王的一念之間,關係著無數道人命。


    尚歸舟見她情緒不高,便也不提這個話題:“陛下,您嚐一嚐這道,您上次提及的菜豆腐。”


    周堯眉梢一挑,這道菜豆腐還是當年她在北地的一家農戶吃到的,彼時人困馬乏,敲響一戶農家,便做了這道菜。


    每每想到這道菜,尚食局卻做不出來那般味道。


    周堯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嚐了嚐,眉梢彎起:“朕當年吃到的就是這個味道。”


    她讚不絕口:“歸舟你的手實在是太巧,偌大一個尚食局都做不出這道菜。”


    尚歸舟聽見她的誇讚,眉宇間也帶著笑意:“陛下,不是尚食局做不出來,而是尚食局做的太過精致。”


    他嘴角微微揚起又說:“這道菜豆腐,就是普通豆腐和蔬菜相拌,放點油鹽煮起來便好。”


    他盛了一勺給她道:“而尚食局,菜豆腐的湯是用老母雞湯煮的,又加了許多佐料,以至於與陛下印象之中的不太一樣。”


    周堯怔怔地聽著,半晌才道:“高端的食材隻需要簡單的烹飪。”


    emmm


    估計尚食局也沒想到她想吃的菜豆腐是如此樸實無華的做法。


    周堯正吃的盡興,張懷德悄然走進來,欲言又止的模樣,在角落站了好一會兒。


    她夾起一塊筍幹,看向他,語氣淡淡地:“何事?”


    張懷德身體一怔,躬身道:“陛下,潤葉衛漲潮求見。”


    周堯微微點頭,臉色冷了幾分:“叫他候著。”


    她將碗裏的飯菜吃的七七八八,攢出了幾分笑意:“朕還有要事,今日你生辰,恐是不能陪你了。”


    尚歸舟搖了搖頭,語氣依舊溫和:“今日陛下能來,臣侍已然是十分高興,朝政重要,陛下快去忙吧。”


    周堯抬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轉身往外麵的步輦走去。


    如今局勢微妙,若不是大事,漲潮絕不會這個時間點麵聖。


    周堯端坐在步輦上,目光平淡地望著地上的石子路,若有所思地想著如今的局勢。


    邊境已定,暗衛私底下來報,韃靼幾乎滅族。


    璿璣將軍與沈世子親自深入韃靼部落,將參加過入侵大晟的韃靼人,一律斬殺。


    此事過火,文官定然上奏,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遮掩過去。


    而橫河關鎮守的軍隊,原以為會與匈奴惡戰一場,哪知被她暗地裏的一支私兵打的節節敗退。


    如今的局勢一片大好。


    哎呀!


    張懷德突然驚呼一聲:“什麽人!”


    周堯回過神,不悅地皺了皺眉:“發生了何事?”


    張懷德躬身快步走過來:“陛下,有一個宮女摔倒攔住了去路。”


    周堯淡淡斂了神色,抬手拍了拍椅子,下麵的小太監往前走了幾步。


    隻見一個身穿宮女服飾的女子正慌亂的匍匐在地,嘴裏念叨著:“陛下,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


    周堯聽見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嗓音感覺略有耳熟。


    她沉默片刻,垂眸道:“抬起頭來。”


    宮女慌亂抬起頭,頭上一片紅印,眼眸之中蓄滿淚水。


    居然是那位剽竊詩作的穿越女劉絮柔。


    原來叫施研澪,後來施縣令跟著宋家老二遭了事,她自詡清高,毅然改了母親的姓,便以這個名字行商。


    她親切稱之為葉羅麗。


    周堯抬手支起腦袋,語氣帶著三分輕慢:“你便是武安侯府的那位夫人,劉氏。”


    劉絮柔微瞪著眼,很快反應過來,長長的睫毛斂住眸中情緒:“回陛下,奴婢正是劉絮柔。”


    周堯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頭,嗓音散漫:“朕記得你,不是宣揚人人平等?”


    這道不鹹不淡地嗓音,讓她頓時大驚失色,拚命搖了搖頭:“是奴婢愚昧無知……”


    周堯聞言輕笑一聲:“你如此大才,能作出這般多膾炙人口的詩篇,此番步入後宮,身份轉變如此之大,應當也能留下詩篇吧?”


    她頓了一下,嘴角揚起嘲諷的笑:“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大抵如是?”


    在知道劉絮柔同樣是穿越女之時,她從未有過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甚至她大肆宣揚新學堂之時,也不曾暗地裏阻止。


    但是在得知她為了得到齊舒言的寵愛之時,將外室女送入青樓,甚至將其女賣給人伢子。


    從此刻開始,她便瞧不起劉絮柔。


    深處這個時代宣傳人人平等,卻不能與女子感同身受,甚至利用她瞧不起的權勢壓迫女性。


    她惡心的讓人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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