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亦君:“……”有這麽難吃嗎? 酒足飯飽後的幾人重新回到村裏那對標誌性的大榕樹前。樹冠遮天蔽日般的樹蔭籠罩下來,為秋後的悶熱帶來一絲涼意。 “老板,真的沒問題嗎?”白簡攥著衣角,忐忑不安地望著他,“要是他們白天沒回來,晚上也不在了,那可怎麽辦?” 段回川揉了揉額角,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都問三遍了,這世上哪有萬無一失的事兒?想要完全不冒風險是不可能的,但你想要改變現狀,就必須拿出承擔後果的勇氣來!” 白簡深深吸一口氣,這番話終於讓他下定決心,開弓沒有回頭箭,當他決意把老板帶來村裏的時候,就應當料到這一點。他用力點點頭,握緊拳頭:“我知道了。” “手給我。”段回川朝言亦君攤開掌心,輕輕一笑,“我可不想再暈過去。” 言亦君垂眼望著伸到他麵前的這隻手,毫不猶豫,與之十指相扣。 無論是黑暗的過去,還是崎嶇的未來,立場也好,種族也罷,此時此刻,沒有人能阻止他握住他。 兩人並肩攜手,一同步入姻緣洞。 段回川立刻感覺到有股詭異的氣場彌漫於周身,從外麵看,他們似乎隻是置身於一個普通的榕樹洞,可從他的視界,這裏仿佛一處相對獨立的空間,空間上了鎖,鑰匙就藏在裏麵的某一處角落。 他知道那是什麽,頸項間的戒指,已經開始興奮地顫動起來,那是發現了同源的共鳴。 天黑了? 當四周被黑暗圍困的時候,段回川疑惑地轉頭同言亦君對視一眼,緊接著,一陣曖昧的呻吟在兩人耳邊同時響起,他們霍然發現樹洞不見了,竟回到了事務所二樓的房間。 熄了燈的臥室,散落的衣物,吱嘎作響的床架,還有不斷拱動的被子,無不提醒著他們眼前正發生著什麽羞羞的事情。 言亦君麵頰漸漸染上一層胭脂色,赧然的目光無處安放,與段回川驚訝的視線交錯一瞬,又別開,落在床沿無助搖晃的領帶上,輕咳一聲:“你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呢?” 段回川一臉無辜:“我不是我沒有……” 他裝模作樣四處查探,心裏暗搓搓地樂開花,沒想到這顆鑽還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功用,那豈不是…… 他背對著言亦君,眼珠滴溜溜地轉,不知在想什麽歪心思。 周遭畫麵宛如浸透了墨汁的畫一般,在兩人的視界裏模糊褪色,走馬燈似的閃過幾個片段,最後定格在一間幹淨整潔的手術室裏,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每一處角落,也照亮了靠在手術台邊的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穿著素白的襯衫,外麵罩著白大褂,聽診器掛在頸項間,抱著一身病號服的段回川抵在手術台熱吻,眼看襯衫的扣子就要被解開 言亦君於一片緋色中目光幽幽望過來,段回川搶在他開口前倒打一耙,一本正經地鄙視道:“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言醫生,滿腦子都是製服y,太讓我失望了!” “……”言亦君幾乎被他的強詞奪理氣笑了,忍了又忍,還是禁不住啐了他一口,“你這小壞蛋你信不信我……” “噓噤聲!”段回川豎起食指抵住嘴唇,麵容嚴肅,言亦君明知道他是借故轉移話題,揚了揚眉梢,終是把後麵的話咽回肚子裏。 他摸出襟口下的戒指撚在手裏,盈盈的淡紫色光芒在指尖綻放,波浪般蕩開一圈圈漣漪。 幻想的親密場景在這一刻瓦解崩潰,像無數麵粉碎的鏡子,紛紛揚揚的碎片飛濺如雪落,反著動人的光澤,宛如一場壯麗的流星雨,又像盛大的煙花極盡華美的洗禮。 漫天晶瑩的碎片中,最為明亮的一枚,在戒指光芒的牽引之下,緩緩向段回川所在的位置飄浮而至,最終化為一粒微小的碎鑽,契合無比地嵌入其中。 言亦君睜大眼睛,心跳如擂鼓,定定地看著這一幕,視線牢牢鎖在那枚造型怪異的戒指上,就是它了,龍族聖物! 四枚祝禱石已經現世三枚,隻剩下唯一一塊,它即將恢複完整的力量! 段回川把戒指舉到眼前,灼熱的溫度撲麵而來,他隱隱感知到裏麵有什麽東西在鬆動,它們壓抑在戒指深處蠢蠢欲動,在衝撞,在呐喊,應和著他的心跳,試圖點燃他的血液,甚至焚化他的骨骼! 當它們噴薄而出時,必然山河動蕩,天地為之變色! 段回川漆黑的瞳孔中,淡金色的光芒轉瞬即逝,言亦君失神地望著他,仿佛離某種宿命近在咫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在外人看來隻有短短幾秒鍾時間,腳下的震動驚醒了兩人,段回川回過神,忙拉住言亦君跑出樹洞 翠綠的樹葉簌簌抖落,紛揚如雨,段回川三人跑遠了些,不約而同屏住呼吸,在三雙眼睛的見證下,那對高大粗壯宛如彼此擁抱的古榕樹,其中一棵竟然開始緩緩消散! 哢嚓一聲脆響,在每個人心底響起,如同鏡像破碎。老邁的枝條依依不舍地搖晃抖動著,仿佛在對逝去的老伴兒揮手作別。 “以後再也沒有姻緣洞了。”段回川喃喃歎氣,想到洞中看見的某些畫麵,頗有幾分遺憾。 白簡卻沒心思管什麽姻緣洞,他緊張地四處觀望,可是除卻少了一棵榕樹外,村子似乎跟以前無甚區別。 “怎麽回事?大家人呢?”白簡幾乎急得哭出來。 段回川安撫著他:“別急,再等等。” 直到幾聲犬吠,從村子另一頭遙遙傳來。 吊腳樓裏,漸漸有了動靜,一麵麵竹窗悄然打開,裏麵的人似乎不太能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化,要小心翼翼推開門窗,伸出手來,觸摸陽光,如同觸摸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他們出來了!他們出來了!”白簡歡呼一聲,就要往回跑,剛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來,一臉歉意,“老板,村裏窮,沒辦法支付給你那麽高的委托金,我,我會給你打白工的!” 段回川微訝地揚了揚眉,輕輕勾起唇角,同言亦君相視一笑:“我已經提前拿到報酬了哦。” 日光從天邊斜打下來,溫暖的顏色在青石小徑上鋪開,倒映出兩人彼此交握的手。 待白簡興衝衝跑開,段回川湊到言亦君耳邊,小聲嗶嗶:“其實吧,你要是有什麽特殊的愛好,我保證不會嘲笑你的。” “……” 言亦君微微一頓,似笑非笑地低低說了一句什麽。 段回川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耳後騰起一片緋紅:“你、你!” 作者有話要說: 穿山甲到底說了什麽?=_,=第54章 同居 無名小村被鎖住的空間釋放以後,這個白日裏的鬼村終於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全村人千恩萬謝,熱情得過頭,差點讓段回川兩人招架不住。 他體貼地給白簡放了一個月長假,獎金悄悄打到他賬戶裏,同言亦君告別白家人,在全村集體遠送中,先行歸家。 方家送的別墅過戶手續已經辦妥,段回川雇了搬家公司幫忙搬家。 一想到要離開這個住了將近十年的蝸居,他心裏還有一絲淡淡的不舍。 不過比起這點不值錢的情懷,能給小辰更好的生活環境和質量,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若是一直住在這麽局促的屋子裏,某些事幹起來多不方便啊。 新居大部分家具都已添置完畢,不過許辰過慣了緊巴巴的日子,這個也不許丟,那個也不許扔,骨子裏一丁點都不能接受浪費。於是段回川隻好把事務所再搜羅一遍,能帶走的統統帶走。 事務所一樓。 過去狹窄擁擠的客廳如今空空如也,隻剩幾件櫃門都壞掉的木質書櫃,蓋著碎花布藝的破舊皮沙發,還有一堆散落在地板上的舊報紙,被踩出層疊淩亂的腳印。 段回川蹲在地上拾掇著一個大紙箱,把從酒吧斐老板那弄來的有關龍族的資料書籍,一本本揀進去。 說來可笑,他堂堂一條真龍,居然要通過人類想象描繪的書籍,去了解自己的種族,其中大部分他都走馬觀花的看過,多是亂七八糟的道聽途說,暫時還理不出什麽頭緒。 “這幾個箱子都整理好了。”言亦君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地板騰起一片細小的塵埃。 “嗯,等會我來收拾。” 放下最後一本書,段回川回頭不經意瞥一眼,隻見言亦君抱著兩個加起來半人高的紙箱,輕輕鬆鬆安置於地,氣都不喘一口,仿佛那不是一堆沉重的雜物,而是一疊輕飄飄的泡沫。 這家夥……吃菠菜長大的嗎? 段回川在心裏酸溜溜地直泛嘀咕,怎麽看都不像個普通人,怎麽當初就被他那副柔弱的外表騙了呢? 不知不覺竟戴了八百米濾鏡。 “你在想什麽?”言亦君從身後擁上來,雙臂環住段回川緊窄的腰,溫熱的胸膛與後背緊密相貼,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頻率。 “我在想……”段回川哼哼唧唧地不去看他,頓了頓,狀似若無其事地道,“新家房間挺多的,就那麽空著,多浪費。” “哦?”言亦君低低一笑,下巴擱在他肩窩,“所以呢?” 段回川十分大方地提議:“所以,要是某人想搬過來的話呢,我可以考慮少收點房租。” 言亦君抿唇微笑,故作為難地道:“這樣啊,那我還是繼續住自己家吧,至少不用交房租。” “賬可不能這麽算。”段回川把頭扭過來,一本正經地掰著指頭數:“你看,我家不僅包住,還包吃,最重要的是,英俊瀟灑的房東我,還犧牲色相,提供特殊服務。這麽大的便宜上哪兒找?你賺大發了。” 見他一副底褲都虧了的模樣,言亦君終於被他的不要臉打敗了,趴在男人肩頭笑得發顫:“既然段老板這樣盛情邀請,我就卻之不恭了。” 段回川在心裏露出得逞的偷笑,麵上一臉矜持:“記得交房租。” 言亦君伏在他耳邊低沉沉地笑:“交不起房租,用公糧代替可以嗎?” 段回川一愣,狠狠眯起眼睛:“斯文敗類!” 言亦君慢條斯理地撚過他的衣領:“別忘了上次在白家村子裏,你可是答應我唔” 段回川一把捂住他的嘴,黑著臉,嘴角抽搐:“我啥時候答應你了?我隻是說不會嘲笑你而已。沒想到堂堂言大院長,居然有這種奇怪的癖好!嘖嘖!” 言亦君把他的手挪開,對他的挖苦熟若無睹,雙眸彎如新月,卷翹的睫毛輕輕撲扇,微微一笑:“來日方長,我不著急。” “……”段回川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等兩人收拾完,他跟著言亦君到隔壁準備再次重操搬家大業時,發現言亦君這廝連行李都整理好了,擱在客廳裏,拎包就能走。 他把客廳裏幾尾珍珠鯉撈進迷你密封水箱,熟練地支使運輸工人把行李搬上車,回頭握了段回川的手,輕巧地笑道:“走吧,房東先生。” 段回川:“……” 到底是誰的小算盤在劈啪響? 隨著最後一輛搬家車緩緩駛出小巷,這間隱於鬧事的小小事務所終於結束了它的使命。 秋風卷著枯黃的敗葉從幹癟的枝椏拂落,在灰蒙蒙的水泥地板投下淩亂的樹影。 不過半日,靜謐的小巷再次迎來幾位不速之客,他們像飄零的落葉般從樹梢輕輕飄落,可巷子實在過於清冷,無人注意到他們。 為首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風衣,襯得他身量極高,頭上戴著一頂款式懷舊的圓簷禮帽,麵容冷峻,兩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石塊一樣堅硬。 他的手指指甲十分尖銳,仿佛不需如何用力,就能輕易劃破他人的咽喉。 他身後跟著幾個男人,與之相較顯得體格瘦弱得多,但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和手掌上厚厚的老繭,隱隱流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風衣男人抬頭看著事務所緊閉的大門,門栓上掛著歇業搬遷的告示牌,從暗色的落地窗望進去,依稀可見一隻空蕩蕩的鳥籠掛在玄關,裏麵沉寂一片,空無一人。 男人皺了皺眉,像是石頭劃出裂縫:“確定是這裏?” 其中一人拿出照片,同事務所上老舊褪色的招牌仔細對比一番,低聲道:“翼大人,確實是此處。看來我們來遲了一步,二殿下已經提前離開了。” 翼微微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找到他,長殿下已經失去耐心了,如果你們也像烏鴉那樣沒用,那麽你們這些巫族人,也不必再企圖攀附長殿下,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 身後幾人默默對視一眼,將眼底的怒色盡數斂下,恭敬地垂首稱是。 段回川的新居位於市中心居住區最為奢華的一處湖心別墅群,一棟三層獨棟小洋樓,院落被一人高的樹叢籬笆分隔開,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在市內數一數二。 剛搬來時,許辰興奮許久,帶著招財在院子裏飛跑,央著段回川給他造了一架竹藤秋千,便是每日單純地蕩來蕩去,也能玩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