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隨風而逝的味道


    咕咕睡在翁信良腳邊,翁信良又在喝咖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他喝了咖啡,會拉肚子,因此使他很忙碌,無暇去想其他事。他用這個方法使自己安靜下來。他覺得出走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應該有個交代,他又鼓起勇氣撥電話給沈魚,希望她不在家便好了,但沈魚來接電話--


    「喂--」沈魚拿起電話。


    翁信良不知道跟她說什麽好。


    沈魚不再作聲,她知道是翁信良。


    翁信良拿著聽筒良久,還是不知道怎樣開口,終於掛了線。


    沈魚很失望,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第二天中午,胡小蝶來找翁信良。


    「我已經替你找到房子,現在就可以搬。」


    「這麽快?」


    「跟我同一棟大廈。」


    胡小蝶發現了咕咕:「咦,這隻狗是誰的?很可愛。」她蹲下來跟咕咕玩耍。


    「是我的。」


    「是你的?你什麽時候養了一頭狗?它叫什麽名字?」


    翁信良拿起行李箱,叫咕咕:「咕咕,我們走吧。」


    「咕咕?名字真奇怪。」胡小蝶開始懷疑咕咕的來曆。


    翁信良搬到胡小蝶那一棟大廈,他住六樓。


    「你回診所去吧,我替你收拾地方,它也留在這裏。」胡小蝶抱著咕咕跟翁信良說。


    「謝謝你。」翁信良說。


    「你好像很不開心。」


    「不是。」


    「你後悔選擇了我。」胡小蝶說。


    「別傻。」翁信良說,「我上班了。」


    胡小蝶替咕咕解下狗帶,無意中在狗帶上的小皮包裏發現一張字條,人們通常將地址寫好放在寵物身上,萬一它走失,遇到有心人,會帶它回家。字條上寫著一個地址和電話。


    胡小蝶依著字條上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


    「喂--找誰?」


    胡小蝶認出那是沈魚的聲音,這頭鬆獅犬果然是沈魚的,翁信良昨晚一定跟沈魚見過麵。


    「喂--」沈魚以為又是翁信良。


    「你是沈魚嗎?」


    「我是,你是誰?」


    「我是胡小蝶,你記得我是誰吧?」


    「記得。」沈魚冷冷地說,沒想到她竟然找上門,「找我有什麽事?」


    「你有時間出來喝杯茶嗎?」


    沈魚倒也想見見這個女人。她們相約在金鍾一間酒店的咖啡室等候。


    「要喝什麽?」胡小蝶問她。


    「水。」沈魚說。她留意到胡小蝶抽駱駝牌香煙。


    「我要改抽另一隻牌子了,翁信良不喜歡我抽這麽濃的煙。」胡小蝶說。


    「是嗎?你找我有什麽事?」


    胡小蝶垂下頭。


    「你找我不是有話要說的嗎?」


    胡小蝶抬起頭,淚盈於睫,這是沈魚想不到的,失敗者不哭,勝利者卻哭了。


    「對不起。」胡小蝶說。


    沈魚沒想到她竟然向她道歉。


    「你沒有對不起我。」


    「翁信良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我第一個男人。」胡小蝶說。


    翁信良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沈魚,她突然有些慚愧,因為翁信良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這一點,她輸給胡小蝶。


    「當天是我離開他,他受了很大傷害,去了日本多年,最近我們重逢。你知道,男人無法忘記一個曾經令他受傷至深的女人--」


    沈魚沉默。


    「我也想不到經過了許多事情,我們終於又走在一起。」胡小蝶說。


    沈魚覺得這個女人真厲害,本來是她做了她和翁信良之間的第三者,現在她卻說成她和翁信良之間隻是曾經分開一段日子,他們現在複合了,沈魚才是第三者、局外人。她不過是胡小蝶和翁信良之間的過客。


    「我知道你跟翁信良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日子,他也這樣說。」胡小蝶說。


    「他說的?」


    「是啊。」胡小蝶說,「他是一個好男人,他不想傷害你。」


    「這也是他說的?」沈魚悻悻然。


    「他不擅於說離別,所以他沒有跟你說清楚便走了,他現在在我家裏。」


    「他不擅於說離別!」沈魚冷笑,難道一句不擅於說離別,便可以一走了之?


    沈魚故作瀟灑地說:「道別是不必要的。」


    「你恨我嗎?」胡小蝶問沈魚。


    「我為什麽要恨你?」沈魚反問。要恨,她隻恨翁信良一個人。


    「我沒有你那麽堅強,我真羨慕你。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胡小蝶楚楚可憐地說。


    沈魚突然明白了翁信良為什麽選擇了胡小蝶,因為她軟弱、溫柔、需要保護,而她自己,看來太堅強了,翁信良以為她可以承受得住傷痛。堅強的女人往往是情場敗將。


    「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沈魚問。


    「什麽事?」


    「你們重逢之後第一次約會是誰提出的?」


    「他。」胡小蝶說。


    沈魚死心了,站起來:「我有事要先走。」


    「嗨,咕咕吃哪種狗糧?咕咕很可愛。」胡小蝶說:「我怕它吃不慣新的狗糧。」


    「就讓它嚐試新品味吧,舊的那種它也許一直都不喜歡。」沈魚有感而發。


    「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它本來就不是我的。」沈魚說,她突然想到這句話可能有另一重意思,更正說:


    「我是說咕咕。」


    「我明白。」胡小蝶說。


    「再見。」


    「沈魚--」胡小蝶叫住她。


    沈魚回頭。


    「謝謝你。」胡小蝶說。


    沈魚失笑:「不用多謝我,不是我把他送給你的。」


    胡小蝶目送沈魚離開,她拿著香煙的手輕微顫抖,她從來就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她幸運地遇到一個很善良的女人,沈魚相信了她的謊言。為了得到翁信良,她不擇手段,上天會憐憫她,因為她是出於愛。


    沈魚在計程車裏飲泣,她從來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強弱懸殊,她輸了。是翁信良主動跟胡小蝶來往,他不是被逼而是主動背叛她。她恨自己當天為什麽主動愛上這個男人,她隻是用他來過渡悲痛的日子。


    胡小蝶用新的狗糧喂咕咕,咕咕好像提不起興趣去吃。它掛念它的女主人。


    翁信良回來了,看到放在桌上的新狗糧,跟胡小蝶說:「它不吃這一種。」翁信良拿出兩罐另一隻牌子的狗糧。


    「哦,原來是這個牌子,我以後知道了。」


    「你猜我今天去了什麽地方?」


    翁信良搖頭。


    「我出去替你買日用品。」胡小蝶指指地上十多個購物袋,「替你買內衣、牙刷這些日用品的感覺原來是很幸福的,我從前怎麽體會不到?」


    胡小蝶撲在翁信良懷裏說:「不要離開我。」


    她說來楚楚可憐,聲線微弱卻好像有千斤力,足以融化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馬樂淩晨接到沈魚的電話。


    「你來我家,你快點來。」沈魚在電話裏說。


    馬樂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匆匆趕去,沈魚來開門,馬樂進屋後嚇了一跳,廳裏總共有十頭幾個月大的鬆獅狗,正在喝牛奶。


    「你搞什麽鬼?」


    「我把積蓄全拿去買狗,一頭六千塊,總共六萬塊。」沈魚忙碌地替它們抹嘴。


    「咕咕呢?」


    「還了給翁信良。」沈魚說。


    馬樂蹲下來,問:「你見過翁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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