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安逸


    方嬸子止不住地歎氣:“往後,你可要怎麽辦呀!”


    薑安寧知道人指的是什麽,卻並不為此發愁。


    她沒有想過再嫁給誰。


    不過這樣的話,卻是不必說出來的。


    否則少不得要被一通念叨。


    徒增煩惱。


    世俗的偏見,於她這個早就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早就無所謂了。


    薑安寧坦然地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臨近晌午的時候,方嬸子到鎮上去,給兩個孩子送飯食,也或許還順道帶了薑根山的那一份兒。


    薑安寧沒有去探究旁人家的事情,午後無事兒,索性就在屋裏頭躲懶,翻看阿娘留下來的手劄。


    她想起那一窩鳥蛋來,正巧看到手劄裏頭,記載著如何孵化小雞兒。


    “孵雞蛋跟孵鳥蛋,應該是差不太多的吧?”


    薑安寧心頭微動,忽地很想嚐試一下。


    說做就做,她起身去拿了鳥蛋進屋來。


    接著有按手劄上記載的,準備了棉花與棉被,又把屋裏頭冷了好些時日的炕重新燒熱起來。


    剛過了三伏的天,悶熱的燥意尚未退去,外頭仍舊還是熱的人渾身冒汗。


    她還把屋裏頭的炕,燒的滾熱滾熱,沒多會兒,就滿頭大汗了。


    “這可真不是個輕省的活計。”


    薑安寧忽然就有些後悔起來。


    她家裏頭並沒有多餘的屋子,如今這一間被她燒的滾熱滾熱,孵鳥蛋綽綽有餘,卻是不能夠再住人了。


    這可如何是好?


    薑安寧發愁片刻,目光落到旁邊用來堆放雜物的偏房。


    “將就一宿?”


    念頭才剛剛閃過就被薑安寧給都否了。


    這房子本就許久不曾住人,又是堆放雜物的,長時間沒有人收拾,早就不知道積壓了多少灰塵,住進去怕是要把身體給作踐壞了。


    想來想去,薑安寧幹脆臨時起意,去後山樹林砍了些竹子回來。


    “她這是忙叨什麽呢?”


    暗中盯著人一舉一動的嬌娘,很是不解地看著王尚:“大熱的天,旁人家都恨不得擺上幾塊冰來降降暑氣,怎麽她卻反其道而行,把屋子燒的滾熱?”


    她瞧著剛剛薑安寧家煙囪冒煙的情況來看,隻怕這會兒,那炕沿兒上都能燙熟雞蛋了。


    “我哪裏知道?”


    王尚冷淡著神情,看起來很是不快的樣子。


    嬌娘知曉人此時心情不好,沒有再說話觸人黴頭。


    隻是心裏對薑安寧的行為越發好奇。


    來來回回的往樹林子裏跑了三趟,薑安寧才停下來,仔細數了一遍竹子的數量,隨即又翻起手劄來。


    別說是王尚跟嬌娘兩人稀奇不解了,就是彈幕上,也都在一頭霧水。


    【女鵝這是在幹嘛呢】


    【砍這麽多竹子做什麽,燒火嗎】


    【我瞧著那邊樹葉綠的程度,怎麽著也是盛夏吧?這樣的天,還要燒炕?真的不會熱成人幹兒嗎?】


    【啊啊啊啊啊我都快要熱死了,怎麽還有人這個時候燒炕啊,光是看著就已經覺得滿頭大汗了,渾身粘膩,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受,毀滅吧,看不下去了,簡直有病】


    彈幕上說什麽的都有。


    既有吐槽薑安寧行為迷惑的,也有吐槽最近的天兒實在太熱的。


    當然,也有吐槽天還是太冷了的。


    【家人們,誰懂啊,六月了啊,竟然還下雪了!!】


    沒多一會兒,彈幕上就開始討論起各地的奇葩天氣來。


    薑安寧閑暇之餘看了兩眼,隨即就自動無視了這些無關緊要的花。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差不多地適應了這些彈幕的存在,並且能夠做到收放自如的無視。


    不過說來也是神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很長一段時間,無視了彈幕的存在,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彈幕出現了。


    還是昨天思考了下周然的行為,是否合理,是否存在欺詐時,彈幕才又忽然之間的紛遝而至。


    就好像,是專門為了解決她的困惑,給她提供思路似的。


    神奇的不得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再去想這根本無解的答案。


    正如她根本就不知道彈幕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她也完全不知道彈幕為什麽會消失。


    是重生的饋贈,還是因為有了彈幕才重生?


    這些不足外人道的秘密,注定是不會有什麽答案了。


    索性她也不是個愛在這種無解之事上糾結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丟到一旁不再去想,又低頭翻看起手劄來,尋找簡易小竹樓的搭建之法。


    “我明明記得什麽時候在哪一頁看到過,怎麽現在需要用了,卻怎麽也找不見了呢?”


    薑安寧接連地翻了好幾頁,也沒有找到她想要的內容。


    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將手劄重新合上,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從第一頁開始,繼續仔細的翻找。


    “看來以後得抽時間,給這手劄做一個目錄才行。”


    不然這到了想用的時候,這怎麽找也找不見想用的那一頁,便不得不浪費時間繼續一頁一頁的翻找。


    如果是平時無事的時候,花費一些時間倒也就罷了。


    薑安寧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色,再次歎息。


    現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別看現如今太陽還高高的掛著,可等說落下去的時候,那落的也賊快著呢!


    如今雖然日頭長,可真到了要黑天的時候,那也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天色就會完全暗下來了。


    到時候她再想做什麽,恐怕就隻能點燈熬油了。


    可這個季節,正是飛蛾與蟲子亂飛的時候。


    但凡是叫這些小東西們看見些光亮,怕是要成群結隊的飛撲過來。


    那個場景,光是想想,就已經令人渾身發麻。


    薑安寧可不想到時候被一大群蟲子飛蛾給圍攻團建。


    那樣,她寧可回去已經快成蒸籠的正屋裏去睡覺!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約摸是把手劄翻過去了半本,總算是找到了她想要的簡易小竹樓搭建方法。


    “找到了!”


    薑安寧眼中爆發出驚喜:“還好我沒有記錯,不然今天晚上怕是隻能睡蒸籠房了!”


    她輕出了一口氣,眉眼間是少有的放鬆。


    略略看了會兒手劄上記載的簡易小竹樓搭建方法,薑安寧便從雜物房中找到了工具,開始敲敲打打,叮叮咣咣。


    “她這是……”


    嬌娘作為一名殺手,自然也是學過如何在野外生存。


    搭建簡易的窩棚等方法,她自然也是學習過。


    隻是觀察了薑安寧的行為片刻,她就大致的猜出了人想要做什麽。


    “她這該不會是想要搭房子吧?”


    嬌娘覺得薑安寧有些不可理喻。


    “她是瘋了吧?”


    一個繡娘,不好好保養自己的那雙手,竟然這般無所顧忌的做起粗活來。


    “她真的是個繡娘嗎?”


    “哪有這樣不珍惜自己雙手的繡娘?”


    “她難道就不怕等下把手刮破磨破,或者是磨出粗糙痕跡、留下繭子來,往後再難做繡活嗎?”


    “她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嬌娘對江安寧這般很不愛惜自己的行為,十分不理解。


    在她看來,繡娘的手是精貴的,必須要日日仔細的護理保養,維持雙手的滑嫩才行。


    像薑安寧這樣不管不顧,挽起袖子,操起工具來,就是一通叮叮咣咣,敲敲打打的行為,實在是太毀傷自己的職業生涯了!


    若是薑安寧聽見嬌娘的這番話,隻怕驚訝會更甚。


    原來,不僅僅是方嬸子會心疼她的這雙做繡活的手。


    就連嬌娘這樣子的陌生人,都同樣的會心疼、擔憂,知曉繡娘的手,不能夠有所損傷,更不能做這些粗糲的活計,來損傷這雙手。


    有了對比,就更加顯得,趙家對她的折辱與欺淩,強迫她無法保養雙手,必須幹那些粗活來磨損她原本保養的十分嬌嫩的手,很是不同尋常。


    就好像是……故意而為之。


    可惜,薑安寧並不知曉暗處裏,有人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更不知道嬌娘背地裏說了什麽。


    她這會兒專注著搭建小竹樓,也沒有特別地去分神關注四周的環境。


    搭建小竹樓著實是一件體力活。


    光是鋸竹子,就是一件不小的工作,十分的耗費時間。


    好在薑安寧的力氣,經過彈幕打賞的加持,力大無比。


    過了最開始的那幾下,適應之後,也就漸漸地有了熟能生巧的感覺。


    緊趕慢趕著,還真就在漫天紅霞時分,大概的搭出了個雙層觀景小竹樓的模樣。


    為了圖輕便省事,薑安寧索性就將小竹樓的框架,壓在了正屋的側牆旁邊。


    如此一來,小竹樓的整體就有了穩定的可以依靠的主牆。


    她又費了些力氣,尋了粗壯的房梁木,抵在另外一側。


    忙活完這些,她還特意的爬到竹樓之上,蹦蹦跳跳了幾下,試了試穩定性。


    沒想到還真的穩當又結實,怎麽蹦跳也不搖晃。


    “看來真的偷工減料成功!”


    薑安寧很是滿意自己搭建的臨時住所,且她剛剛無意間發現,貼靠著正屋牆壁的那一側,竟然是微微有些溫熱的!


    隔壁正屋的熱氣,竟然傳到小竹樓這邊了。


    不過,也僅僅隻是貼近正屋牆壁的那一側,摸起來微微有些溫熱而已。


    放在整個小竹樓來看,這麽一點溫熱的程度,實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但,放在現如今這樣白天熱燥發悶,晚上卻清涼的叫人想穿棉衣的季節裏,倒可以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了。


    嬌娘遠遠地看著那麽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竟然還真的就起了一座小竹樓來,驚訝的不行。


    “沒想到她還真的是搭了個竹樓。”


    雖然整體來看,十分的簡單粗陋,可這麽多的時間內,能搭建成這樣,也是十分的了不得了。


    嬌娘暗暗欽佩。


    “她這是想做什麽?放著好好的屋子不住,燒的滾熱滾熱的,結果又在旁邊搭了個小竹樓……沒活找活?”


    嬌娘嘀嘀咕咕,連挨了王尚好幾個瞪眼都沒有發覺。


    王尚很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忍了又忍,實在是忍無可忍:“聒噪。”


    ?


    嬌娘收回偷窺薑安寧的目光,瞥了眼王尚。


    王尚:……


    他抿了下嘴,努力板起臉來,訓斥人道:“你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都忘記身為一個殺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少說話?”


    哪有一邊盯哨,一邊議論,嘴皮子一張一合,嘚吧嘚吧說個不停的?


    生怕不能夠被人發現?


    嬌娘眨了眨眼睛:“哦~”


    竟然是對人的訓斥,毫不在乎的樣子。


    王尚皺了皺眉,覺得今天的嬌娘,實在有些奇怪。


    擱在往常,這女人就算是不跟他頂撞幾句,也要表情亂飛的翻幾下白眼。


    怎麽今兒個倒像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


    一句頂撞的話都沒有,安靜的不像話。


    薑安寧不知道遠處盯著她的人,正在努力的給小竹樓加頂。


    太陽完全落山,月亮悄然爬起,金光變成了新光鋪灑下來時,薑安寧也總算是完成了收尾的工作。


    她頂著正屋裏的悶熱之氣,進去,看了兩眼鳥蛋,隨意飛快地從衣櫃裏挑出兩床被褥來,抱著速速從屋裏頭跑了出來。


    不過幾息的功夫,蒸籠似的正屋,就讓她汗如雨下,連衣衫都濕透了。


    她不得不再次回房,取了幹淨的衣服,到旁邊的盥洗室裏,匆匆忙忙的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裳。


    隻是這麽一折騰,又出了不少的汗,頓生粘膩。


    “真熱啊……”


    薑安寧有些煩躁地嘟囔了一聲。


    她將被褥鋪在了小竹樓地麵上,打算這幾天,暫時的將就下。


    “看來,明天得去趟薑族長家裏。”


    薑安寧小聲的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村裏有沒有誰家,打算往外賣房子。”


    她想要在村裏養蠶,並營造出養蠶很賺錢的假象,少不得要先投資些。


    且,還得是能夠讓村裏人“輕而易舉”的一探究竟。


    首先就得是院牆足夠低矮,走過路過的,稍微墊墊腳,抻抻脖子,就能夠看的清楚。


    如此才能夠方便村裏人窺視她的“生意”,從而心動。


    心動才會行動。


    以村裏人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凡能夠看見她賺錢,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蜂擁而至,要求她無償地將生意讓給他們來做。


    薑安寧胡亂地想了一通,夜風漸漸清涼起來,吹散許多燥熱煩悶,沒多會兒,她便覺得有些困意來襲,本想著打個盹兒,卻不想直接就睡著了過去。


    她不知道的是,遠處有人,盯了她整整一宿。


    隔天,薑安寧是被竹樓上的鳥叫聲給吵醒的。


    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瞧著外頭天光大亮,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起來打水洗過臉,方才覺得清醒了些。


    草草地吃了個早飯,薑安寧正準備出去族長家裏頭,迎麵卻碰見從隔壁過來的方嬸子與隋然。


    “早啊,方嬸兒,貴誠嫂子。”


    跟人打了聲招呼,兩人都十分熱情的走過來:“我跟隋然正準備找你呢,可巧你就出來了。”


    方嬸兒今兒的氣色,比起昨天來,更好了一些。


    她笑吟吟的上前,拉著人的手,輕輕拍了拍:“隋然嚐了你做的雜魚醬,讚不絕口,想著也去看看能不能撈點小魚小蝦什麽的,回頭給攤位上賣的餐飯加個下飯的菜!”


    “你這是打算出門?”


    方嬸子看了眼薑安寧背後掛了鎖的大門,有些後悔剛剛說話太快了。


    都沒有先問人一句有沒有時間,就一股腦的說了自個兒的打算。


    薑安寧“嗯啊”了聲:“是打算去趟族長家裏,不過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晚些時候再去也是一樣的。”


    她聽見人說要去撈小魚小蝦,想請她幫忙帶個路。


    畢竟,真要是好找見的有魚蝦蟹的地方,早就被村裏人給洗劫一空了。


    哪裏還輪得到她們去撈去撿?


    薑安寧能撈到,十有八九是誤打誤撞的,進了什麽,之前並沒有人去過的地方。


    事實還真就如此。


    三人一拍即合,各自回家拿了木盆跟背簍,悄悄地鑽進樹林子裏頭,沿著溪邊一路往深處走。


    “頭兒,她們進林子裏了,咱們還要繼續跟嗎?”


    嬌娘看向旁邊的男人,尋求意見。


    王尚發怔了會兒,才緩緩地說道:“不跟了,回去吧。”


    “好嘞……誒?啊?”


    嬌娘驚訝地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回、回去?”


    她像是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似的,呆呆地重複了一遍。


    王尚連“嗯”一聲都懶得,邁著步子往回江安縣城的方向走,留下嬌娘一個人,獨自在原地淩亂。


    這就,回去了?


    那他們來這一趟,到底是幹嘛的?


    就為了看薑安寧沒事找事,搭竹樓,掏鳥窩,偷鳥蛋,大熱天的把炕燒的滾熱滾熱不成?


    拜托,昨兒早上到現在,她水米未進,就是擔心排泄會耽擱蹲守監視人,出了什麽紕漏。


    結果盯了一晚上,最後就是,回去了?


    就這麽回去了?


    什麽都沒幹,什麽都沒發生,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回去了?


    嬌娘百思不得其解。


    覺得王尚八成是又在抽風。


    她有些氣悶地看著人隻剩下一個小黑點兒的背影,不甘不願地跺跺腳,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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